雲煙閣
天漸暗,雲煙閣彩燈灑下明影,飄浮的熱茶水汽也被影所罩,最後再室漫開。
二樓的正中間,恰有兩人倚靠著欄桿小敘。
「玉公子,不知我能不能問你幾個問題?」
蘇念梔想到了剛才突然跑過的許芷蘭,心下一番思量后,打算先向玉奴發問。
男子站在蘇念梔的右側,雖是穿了一淺的裳,還點了胭脂,兩隻耳垂也掛了白羽耳墜。
一顰一笑間,都顯出態。
然而當他抬頭看向蘇念梔時,蘇念梔與他目相對。
卻從他溢笑的眸子中瞧見了冷冽。
下一刻,玉奴出聲,打斷了蘇念梔的思緒。
「蘇姑娘有什麼問題儘管問,玉奴能說的都會說。」
他朝著蘇念梔頷首輕笑,聲音清潤明朗。
蘇念梔頓了頓,隨後道:「我看這雲煙閣好像是城唯一有男倌的,只是覺得好奇,玉公子是什麼時候接管了雲煙閣的?竟然能將雲煙閣的生意做得這麼好?」
邊說,還不忘朝樓下一瞧,示意來往的貴客之多。
「蘇姑娘說笑了,哪裏算得上好呢?」
「我也是自小在雲煙閣長大的,上一任老鴇過世后便讓我來打理雲煙閣,我記得,應該是我弱冠之時,許芷蘭病故,此後便是我在照管雲煙閣了。」
「弱冠之年......」
蘇念梔雙微微一:「玉公子接過雲煙閣時也才二十歲,現在這雲煙閣的生意這麼好,我想玉公子花費的心思可不。」
「哪有?蘇姑娘高看玉奴了。」
玉奴輕然一笑,可蘇念梔卻繼續說到:「是玉公子過於謙虛了呢,你說你只管這雲煙閣,卻還能被請進宮中為長公主琴,可見琴藝之絕妙呢。」
「何況在宮裏邊兒做事,哪裏比得上在這外邊兒?那是一步也不敢走錯的地方,可我瞧著綺羅郡主對玉公子也極為有禮,我倒是很想知道玉公子在宮裏都主要做些什麼?」
蘇念梔話音一落,便見玉奴目中的笑意愈盛。
他朗笑了片刻后突然頓住,臉嚴肅地對蘇念梔說:「蘇姑娘真的想聽?」
蘇念梔點了點頭。
玉奴了袖,隨後道:「玉奴沒什麼過的本領,唯獨琴藝還拿得出手。而明安國民風開放,子去男倌所也不是件稀奇的事。」
「自打我的琴藝小有名氣后,長公主也聞知了這個消息,一時來了興緻,便差宮裏的侍來讓我去給長公主琴一曲。」
玉奴說到這裏時,話音一停,他轉眸看向蘇念梔:「想必蘇姑娘也知曉長公主被噩夢纏一事,自從那次我為長公主奏了一次曲子后,長公主做噩夢的次數便了些。」
「因此,只要長公主被噩夢困擾,便會讓玉奴去奏曲,倒也算不得什麼本事。」
蘇念梔眼睫輕,笑道:「原來是這樣啊......」
「玉公子,我的問題問完了,多謝玉公子。」
蘇念梔邊說邊向玉奴微微俯作禮。
可玉奴卻是一驚:「蘇姑娘就問完了?」
蘇念梔應聲而答:「玉公子覺得我還要問什麼呢?」
說話的時候,餘卻定在了玉奴的俊面上。
只見玉奴神淡然,回笑道:「玉奴還以為蘇姑娘要問那跑出來的子是誰呢。」
蘇念梔聞言先是一愣,片刻后,才開口。
「這雲煙閣這麼大,有些瘋掉了的人也正常,與我沒什麼關係,問了也沒用。」
將這句話說完后,移開了定在玉奴臉上的目,隨即掃視了一番
四周。
「蘇姑娘在找謝公子嗎?」
玉奴輕聲發問。
蘇念梔點頭:「我還以為他是在哪兒坐著等我,現在看來,也許他是真的先走了。」
「對了,玉公子,天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免得翎姐姐他們擔心。」
蘇念梔正說著,便想要轉,可卻被玉奴輕喚。
「蘇姑娘等等。」
玉奴緩緩走到了蘇念梔的側:「蘇姑娘的腳崴傷了,玉奴送你回去吧。」
經玉奴的提醒,蘇念梔才想起來自己的右腳扭傷了,一向前抬步,踝間便竄開疼意。
只能朝玉奴道:「有勞玉公子了。」
玉奴扶著蘇念梔下了木梯,可剛剛走到雲煙閣的大門時,蘇念梔卻輕輕推開了玉奴。
「玉公子送到這兒就好了,這時候應該是雲煙閣正忙的時候,玉公子還是先回去吧。」
蘇念梔這樣一說,玉奴也不再強求,向蘇念梔頷首一笑后,便轉回了雲煙閣。
而蘇念梔拖著崴傷的右腳,從街沿撿了樹枝,撐著樹枝走到了巷角。
此時暮已至,小巷之只有零星的一點影照落。
只見蘇念梔取出了一方綉有桃花花瓣的香囊,拿起香囊輕聞了一下后說到:「的確很香,唉,這麼香的香囊我怎麼捨得扔掉呢?」
蘇念梔話音向上一揚,隨後手中的香囊突然被扔在了牆角。
那香囊正是玉奴給的。
蘇念梔目在香囊上停駐了片刻:「這香味......」
「和昨夜在梨樹下聞見的味道很相似呢。」
今日玉奴將這隻香囊給了蘇念梔后,蘇念梔便發覺了不對勁。
昨夜和謝妄清盪鞦韆時......
蘇念梔的思緒突然一頓,腦海中先是浮現了和謝妄清一起盪鞦韆的場景,隨後搖了搖頭,企圖把盪鞦韆的畫面從自己的腦海中移開。
「昨夜在梨樹下,雖然說謝妄清聞見的是枯骨的味道,可我聞見的卻是一抹花香,而這花香正與玉奴的所送的香囊出的花香一致。」
「難道......宮裏的枯骨是玉奴乾的?」
蘇念梔想了想,最後還是彎腰將香囊給撿了起來。
自從祁毓一事後,蘇念梔對於別人給的件都格外小心。
剛才本來不想要這香囊,可轉念一想,說不定扶翎可以據這香囊探知到更多的信息。
於是,蘇念梔將香囊拾起,攥在了手中。
然而蘇念梔彎腰后想要直起子時,右腳卻再次傳來疼意。
「哎喲......」
直接跌坐在地,樹枝都被直接給斷。
「謝妄清跑哪裏去了?」
「跑哪兒去懶了?明明說好一起在城探查的,結果一出來,便沒了人影。」
蘇念梔了發腫的腳踝,吃痛出聲。
「下次我得掙扎一下,爭取和扶翎一起出任務。」
蘇念梔剛剛想要撐著牆壁起,後突然傳來的聲音讓形一怔。
「你剛剛說什麼?」
年清朗的話音從背後而來,蘇念梔著子轉了過去。
微弱的影投落在謝妄清白凈的袍上,他正對著星而站,清雋朗逸的面容被蒙了霧。
「謝妄清?」
「你不是走了嗎?」
蘇念梔有些疑,原以為謝妄清早已經離開了,沒想到在這兒遇見了。
那剛才說的話......
謝妄清都聽見了?
蘇念梔突然覺得後背有些發涼。
然
而出乎意料的是,謝妄清並沒有追問蘇念梔剛剛所說的話,而是走到了前。
「誰告訴你我走了?」
蘇念梔有些怔愣,沒想到謝妄清會先問這個。
「我換好了裳出來,沒看見你人,我以為你先回去了。」
說完之後,目也順勢落,定在了謝妄清的右手上。
只見他右手食指正勾著一條長線。
而長線之下繞著的則是一隻橘子殼,橘殼還燃著一隻蠟燭,蠟燭的明向外開,橘燈也煥發出暖黃影。
「這是......小桔燈?」
「你哪裏來的?自己做的嗎?」
蘇念梔很難將一個大反派的形象和小桔燈聯繫起來。
尤其是當謝妄清提著這個小桔燈時,覺得這個畫面實在是有些詭異。
卻聽謝妄清嗤笑道:「路邊撿的,你喜歡就拿走。」
「人類的東西,最是麻煩了。」
他邊說邊將小桔燈遞給了蘇念梔,蘇念梔則是一愣。
蘇念梔記得謝妄清前一句話還在說小桔燈是路邊撿的,為什麼下一句話卻在說人類的東西很麻煩?
這又不是他做的小桔燈,既然是撿來的小桔燈,為何要說「麻煩」二字。
況且,蘇念梔覺得做小桔燈也不是很難。
「謝妄清,這小桔燈是不是你.......」
話還沒說完,謝妄清卻突然在前蹲了下來,打斷了的話音。
蘇念梔一頓:「你做什麼?」
謝妄清背對著蘇念梔,因此蘇念梔瞧不見他的神。
只能聽見他的話音。
「你的腳不是崴了嗎?陸明懷用通靈玉讓我趕快帶你回去。」
謝妄清說完,蘇念梔心中的疑更甚:「謝妄清什麼時候這麼聽陸明懷的話了?」
然而蘇念梔想了想,這也是在幫,因此,輕聲開口:「不用了,你讓雲杉帶我就好,雲杉肯定願意......」
話還沒說完,卻聽謝妄清的聲音再次傳來:「雲杉睡著了。」
「啊?」
蘇念梔微愣,只能應聲:「哦,那好吧。」
「我......上來了?」
蘇念梔試探著出聲,並沒有聽見謝妄清的迴音,跛著腳,一拐一瘸地繞到謝妄清的後背,最後輕輕向前一靠。
年攬著的膝窩將人向上抬起,蘇念梔便只能倚靠在他的後背。
而手中所提著的小桔燈也順勢向前一晃,搭在了謝妄清的肩頭。
「這小桔燈還好看的,為什麼我就沒有白撿過這些?」
蘇念梔靠在謝妄清的後,右手搖了搖小桔燈說到:「聽聞小桔燈可以祈福欸,謝妄清,你有沒有什麼願啊?」
將小桔燈朝前面了,讓謝妄清的也可以看見小桔燈散發出的微。
謝妄清目掃過那小桔燈后,微微一頓。
良久后,才聽見他緩緩開口。
清風將他的話音推散。
「我沒有願。」
蘇念梔黛眉一擰:「你沒有願?」
記得曾在系統傳輸的劇信息中,看到過謝妄清終其一生都在期盼能再見到一位故人。
蘇念梔想,謝妄清想要找的故人應該是他的母親頌瑤。
子轉念一想,定了定心緒后小聲開口:「行吧,你既然不願意說,那這願便讓我許好了。」
將小桔燈收了回來,明黃的微在的眼前盪開。
蘇念梔在心底默默許下了一言。
說:「想回家。」
這句話在蘇念梔的心
中落定后,蘇念梔卻再次啟。
檀口輕張,並未發出聲音。
「小桔燈是謝妄清撿回來的,那......我也祝他找到那位故人。」
但,蘇念梔在說這句話時,心間不自覺地便泛開了清瀾。
一個念頭從的腦中劃過。
希謝妄清找的故人只會是他的母親頌瑤,而並非是旁的人。
子拿著小桔燈的手陡然一。
蘇念梔被自己的想法一驚,猜應該是近日趕路累著了,才會劃過這樣的念頭。
靠伏在謝妄清的右肩,想要將這個想法從腦海中剔除。
可沒察覺的是,心間的微瀾漸漸化為了漣漪,最後......盪開了清波。
*
月流照,落在了謝妄清的肩頭,也灑在了蘇念梔的臉上。
兩頰有些泛紅,似乎是那桂花酒的效力還沒有全部褪去。
而蘇念梔今日一連經過白馬和冰塊的磋磨,此時早就已經沒了力氣。
趴在謝妄清肩頭后,不過一會兒,睡意便席捲而來。
就在蘇念梔意識漸漸模糊的時候,謝妄清卻突然開口。
「蘇念梔,你很喜歡這個香囊嗎?」
謝妄清的目落在了蘇念梔搭在他肩頭的右手上。
的腕間繞著玉奴給的香囊,香囊的花香正在四流竄。
蘇念梔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覺得奇怪。
沉了片刻后,才應聲道:「我喜歡香囊啊。」
「可我不喜歡......玉奴送的這個。」
蘇念梔最後的一句話話音極其微弱,謝妄清並沒有聽清楚。
他耳邊只有蘇念梔說的那句「喜歡香囊。」
謝妄清的目蒙了道沉霧,隨後他轉回了頭,繼續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