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日,蘇雲朵先回了趟東明坊道別,一是提前向陸老太太和寧氏道別,二是親自去錦繡坊看看,與石氏通通氣,三也是過來安一心想跟著他們去泥城卻未能如願的蘇澤臣。
從東明坊出來見天尚早,又特地拐去華街探外公外婆。
去年陸瑾康前往北邊城的時候,寧忠平是跟著一起去的,參加了翻越泥山脈深敵後的行,雖說了些傷,好在不是什麼大傷,倒是攢了不小的軍功。
聖上按功論賞,寧忠平也跟著升了職,而且還是大大地向上了一大步,如今已是正五品員。
雖說在京城的大街上隨便一個都有可能是三品、四品的員,一個五品武真的沒什麼,可是對於寧家這種起點的家庭,卻足夠他們喜出外。
試想寧忠平五年前還只是秀水縣威武鏢局的一個鏢師,而寧家也只在秀水縣黑水鎮開了個小雜貨鋪,日子也不過比別人家過得略好些,不至於挨凍罷了。
寧忠平走鏢無意中救了一對母子,沒想到與如日中天的鎮國公府搭上了關係。
正是寧忠平這次無意相救,有了蘇誠志一家認祖歸宗的契機,寧家才能進京,寧忠平也纔有機會進場並步步高昇。
這一切似乎都在冥冥之中,卻也有因有果,除了好人有好報,自然也離不開寧忠平自己的努力。
只是寧家沒有什麼底蘊,雖說寧家的生意越做越大,生活也過越好,可是在諾大的京城最多也不過小富罷了,要說貴越是遠遠談不上的。
寧忠平心裡十分清楚自己能夠升這麼快,有自己的努力,卻也離不開鎮國公府的支持,他若還想更進一步,需要更多的軍功。
要博軍功,最快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前往戰場,但是自東凌國大敗北辰國,北辰國不得不與東凌國議和之後,連蠢蠢的柬鷹國也跟著偃旗息鼓了。
得知聖上有意派陸瑾康前往泥城,寧忠平心了。
雖說陸瑾康此去泥城只爲完善泥城的防務,要博軍功並不容易,可他心裡明白得很這依然是個機會,特地向陸瑾康提出要跟著他去泥城。
陸瑾康比誰清楚寧家上家最需要的是什麼,同時也清楚蘇雲朵對寧家和寧忠平的,就算寧忠平不開口,他也不會放過這個可以提挈寧忠平的機會。
既然寧忠平開了口,陸瑾康在挑選隨行員的時候,挑的第一個人就是寧忠平。
雖然經過數的調養,沈氏的子有了長足的進步,比起一般人還是要弱許多,加之寧華臻已經啓蒙,家裡實在離不得人,故而沈氏和寧華臻都不會跟著同去。
倒是寧家大房最小的兒子寧華有,得知寧忠平即將前往泥城,就一門心思想要跟著他們一同前往。
寧華有與蘇澤軒同齡,是寧家這一輩中除了剛開蒙不久的寧華臻以外的唯一讀書人。
寧家因爲在黑水鎮開了個雜貨鋪,又有寧忠平走南闖北保鏢抑得汗錢,家境說起來還算不錯,寧華安三兄弟都被送去讀書,只可惜上面兩兄弟比起去私塾讀書更跟著寧忠平習武,只有寧華有表現出對讀書的熱,而且也很有些天分。
那個時候寧忠平和沈氏沒有自己的孩子,家裡長輩們商量著若寧忠平四十依然無子,打算將寧華有過繼給寧忠平爲嗣子。
雖說寧忠平和沈氏更希有個自己的孩子,如今也的確有了自己的兒子,不過夫妻倆對寧華有始終都有著不同的分。
寧家到了京城之時時間有些不太湊巧,過了京城學堂書院招生的時間,寧忠平到打聽,終是替寧華有找了家不錯的私塾,讓寧華有不至於失學。
待第二年春,寧華有了蘇氏族學一名新生,很得先生們的喜。
一晃幾年過去,已經爲京城一員的蘇澤軒已然通過了秀才試,已經是一名小秀才了,可寧華有卻連場都沒下過,這讓寧華有十分苦悶,卻也無可奈何。
因爲寧家祖籍在燕山府的秀水縣,據科舉制度,寧華有要下場參加科舉,就得從秀水縣的縣試開始一步步走向京城的會試。
寧華有是寧家大房最小的孩子,雖說十五歲的年齡在這個普通可以親的時代,並不算小了,可要讓他獨自一人回秀水縣參加考試,寧家從上到下卻沒一個能放心的。
於是眼見著與自己一般大的蘇澤軒已然是個小秀才,而自己卻連下場試試的機會都不曾有,寧華有的心裡自然有著各種緒。
如今已是六月初,今年各地的縣試、府試和院試已經結束,寧華有再一次錯過下場的機會,他將目標放在明年,只是家裡總不放心他一人獨自回燕山府,他明年回燕山府參加考試的事依然還沒有定論。
如今突然有了這樣一個機會,自然不肯放棄,不過寧華有並沒有與家人明說,只說自己要藉此機會去外面看看,增長增長見識。
總之寧華有想跟著寧忠平前往泥城,名爲遊學,實則目標是參加明年的縣試、府試和院試。
寧家長輩們連寧忠平去泥城都表示反對,心裡糾結得很,對於寧華有一個讀書小郎跟著去泥城自是多方勸阻,堅決反對。
寧家老兩口是真的有些被去年的戰事被嚇到了,雖說最終寧忠平平安回來,只了些不太重的傷還攢了不小的軍功升了,可他們到底年齡大了,更希一家人團團圓圓地守在一起。
更何況寧忠平如今已是五品,在他們看來已經是祖上積德,祖墳冒煙了,就算他們再無知,也知道寧忠平再要往上去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自是不希寧忠平拿自己的命去博前程。
雖說經過寧忠平的多方解釋,兩老人無奈點頭,可是對寧華有也要跟著去泥城,卻有許多的不贊同。
蘇雲朵過來看他們,兩老人家一人拉著蘇雲朵的一隻手,不捨與蘇雲朵分別自是緒之一,更多的卻是喋喋不休地述說著他們對寧忠平和寧華有堅持前往泥城的各種不滿和不理解。
這讓蘇雲朵尤其慶幸自己沒有同意寧華安跟著自己前往泥城。
自從康雲牧場的事公之於世,寧華安不止一次向蘇雲朵申請調往康雲牧場,皆被蘇雲朵無拒絕。
不是牧場不需要寧華安,而是蘇雲朵清楚,寧家老兩口年齡大了,比起賺錢謀前程,他們更希一家人團團圓圓。
再說牧場多一個寧華安不多,一個寧華安也不會出任何問題,而楊家集這邊則不一樣。
自從陸瑾康將寧忠平調回京城的軍當差,寧華安就了蘇雲朵的左臂右膀,楊家集需要有寧華安這樣一個人替看著。
也就是說比起讓寧華安去康雲牧場,將寧華安留在楊家集更給發揮他的作用,同時也能滿足寧家老兩口的意願,畢竟從楊家集回京城馬車也不過兩個時辰,快馬加鞭的話半個時辰可達。
對於寧忠平跟著他們去泥城,開始的時候,蘇雲朵也是有些猶豫的,心裡十分明白沈氏和寧華臻不可能跟著去泥城,讓寧忠平跟著去,令蘇雲朵總有一種生生拆散人家恩夫妻的罪惡。
待與寧忠平私下談過之後,終於還是認可寧忠平隨行。
就算寧忠平無心繼續往上爬,寧忠平想要在場中站穩腳跟也還是需要繼續積攢軍功。
雖說東凌國與北辰國議和了,邊境不會有什麼戰事,積攢軍功的機會並不大,卻並不表示完全沒有,總歸比留在京城,邊境有著更多積攢軍功的機會。
更重要的一點,蘇雲朵需要寧忠平爲自己的牧場把個關。
蘇雲朵自己沒有辦牧場的經歷,寧忠平雖說也沒有辦牧場的經驗,可他擁有十幾二十年走南闖北見的經歷,自是多識廣,按蘇雲朵的話來說,寧忠平走過的橋都要比自己走過的路還長,縱然寧忠平和陸瑾康此去泥城有著他們自己的使命,並不能幫多,也不可能時時陪在邊,可是隻要一想到寧忠平和陸瑾康都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蘇雲朵一顆忐忑的心就能安心許多。
不過外婆外公年齡大了,該安的還得安,總不能讓老人家提著一顆心時時擔心他們在外的晚輩。
寧外婆的子骨還算朗,寧外公就有些不濟了,這兩年子骨越來越不中用了,一年裡總要生幾場病。
幸虧有個醫越來越高明的外孫蘇澤臣隔三差五送醫送藥,又有孔家醫館,每次寧家有人生病都會在第一時間趕來,故而寧外公每次生病看著來勢兇猛最終都能化險爲夷。
“外公外婆,你們且寬心,這次我們去泥城時間並不會太長,待夫君和小舅他們完泥城的防務,即能回京。”蘇雲朵先讓兩老人家說了個痛快,這纔開口安。
“你小舅也是這樣說的,還告訴我們沒有一點風險。可那泥城原本是北辰蠻子的城,那裡住的都是些蠻子,真沒有風險?”寧外公看著蘇雲朵,眼中有著濃濃的憂心。
蘇雲朵心裡微微一頓,寧外公這話說得還真沒錯,自從泥城被東凌國收囊中,城裡已經發生了無數次大大小小爭鬥甚至針對員的刺殺,陸達以及陸瑾臻兄弟幾個都曾經遭遇過刺殺,雖說次次有驚無險,也經過了數次梳洗,已經爲東凌國土大半年的泥城,依然算不得安穩。
這也是陸名揚和安氏堅持決反對帶上歡哥兒的重要原因,也是陸瑾康和蘇雲朵最終決定退一步的重要原因。
只是這些事自然不能告訴寧家老兩口,若不然他們哪裡還能安心過日子?
“外公外婆寬心便是!泥城即了咱東凌的國土,城中居民自是咱東凌的國民,自然也得守咱東凌的規矩,別說城裡早就有咱東凌的衙,這次我們過去,聖上還特地讓夫君帶了一隊人馬,小舅如今已是五品員,邊配有四個護衛,功夫個個都不比小舅弱,定能護小舅安全。”面對寧外公憂心忡忡的目,蘇雲朵只微微愣了愣,轉眼就笑地說道。
蘇雲朵這話沒有一作假,此去泥城,聖上的確讓陸瑾康從軍中挑了一隊人馬,而寧忠平邊也的確多了四個護衛,這四個護衛都是陸瑾康與寧忠平親自前往暗衛營挑選出來的,上功夫也許比不上陸瑾康,卻絕對可以與寧忠平一拼。
這些日子這四個護衛幾乎日日與寧忠平同進同出,自然是寧忠平爲了安老人家的心,特意帶著他們來寧家衆人面前秀一秀存在。
“可是,你小舅居然答應了帶著有哥兒!他一個讀書人不好好留在學堂讀書,去泥城能幹啥?”這次是外婆擰著眉,聽這語氣蘇雲朵就知道寧家至今還沒同意讓寧華有同行。
這次蘇雲朵笑出了聲:“外婆你可別這樣說,讀書人可不能只坐在課堂裡死讀書,聖人有云: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若不是要等著院試的績,臣哥兒只怕是要跟我們一同走的!”
沒錯,剛剛十三歲並醉心學醫的蘇澤臣今年自覺提出要下場試試,結果縣試和府試都得了第一,正等著府試的績,他已經說服了家中長輩,只要他能中“小三元”,就讓他跟著蘇雲朵他們一同去泥城。
沒想到好事多磨,今年京城的秀才院試出了點岔子,院試考完已經將近大半個月了,卻至今還沒有公佈院試績,蘇澤臣跟著去泥城的夢想隨之破滅。
說到這裡,就想起昨日去東明坊時蘇澤臣那張苦瓜臉,蘇雲朵不由又抿笑了笑,接過大舅母替剛需的涼茶抿了一口,繼續笑地說道:“表弟堅持要跟著我們同去,必有他的想法。我看啊,除了想跟著去長長見識,必是打算明年下場試試。你們且放心,我會親自陪著表弟回燕山府參加考試,以表弟的學識,一個秀才應該是跑不掉的,你們只管在京城等著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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