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宮里面,清鶯跪在地上給太皇太后念佛經。確實會認的字不多,這還是做了太子良媛之后,心來之下學的字。
當年從彼時還是皇后的太后娘娘宮里出來時,什麼字也不會認。只是因為長的像皇后娘娘,子像皇后娘娘,所以才被送去了東宮。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長。于是就開始認字,至不用做睜眼瞎吧。
皇后娘娘心疼,請了一個先生給,讓能讀書,認字,清鶯心里是很激的。時常想,要是這般能活一輩子,也未嘗不可。
低著頭,正好磕磕絆絆的念到了一句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便也心里有了虔誠之心。
若是世間真有神明,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請您保佑小盛這輩子平平安安。
念完了,微微抬頭去看太皇太后,半瞇著眼睛,手里轉著一圈佛珠,慢慢吞吞,像是正在參佛。
清鶯的跪著有點疼,這個人,雖然活在宮里面,但卻跟與世隔絕似的,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說起來,也算活得好了,陛下仁善,皇后娘娘更是對好,要什麼就給什麼,平常有了好東西,總是要送一份來。
有時候有人在這里挑撥,說皇后娘娘只是為了做給陛下看,但是清鶯知道,皇后娘娘是真對好。要不是自己不配,年歲也不合適,是真心想皇后娘娘一句姐姐的。
所以在宮里,活得很好。活得好,便不知道世道險惡。想,如今就算是太皇太后想對做什麼,也沒有法子,索就跪直了,也不給皇后娘娘丟臉。
太皇太后見了,笑起來,“你不用害怕,不過是讓你來念念經罷了。”
讓秦嬤嬤將人扶起來,“這宮里面,如今還配在哀家面前念經的也不多了。太后……不提也罷,是個蠢貨,皇后是皇帝的香餑餑,哀家可不敢,便想著了你,你也好歹是個妃,在哀家這里念經,也算是有資歷。”
清鶯就松了一口氣,“能給太皇太后念經,是臣妾的福氣。”
就念得更加的虔誠,太皇太后看見這般,倒是稀奇。皇帝的后宮里,皆是些跟這后宮格格不的人。
皇后是個心善的,單純的,若是這后宮里再有個明的妃子,皇后必然不能像如今這般安然度日。
偏偏皇帝給皇后找了個靜妃,這就更是個沒心眼的。皇后如今的心思還要想想才知曉,但是靜妃的心思,卻在臉上馬上就能看的出。
但這般的人,就好拿。
太皇太后拍拍邊的位置,讓清鶯坐過去,“靜妃,你對剛剛的經書可有見解?”
清鶯懵了懵,“沒有啊。”
讀了這麼久,真的只記住了一句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想了想,遲疑的道:“是要讓人從善麼?”
太皇太后笑了,點頭道:“是,讓人從善的。”
從手上摘了一串佛珠戴在了清鶯的手上,“你啊,是個心善的孩子,哀家很喜歡,哀家這里清凈的很,你要多來走走。”
清鶯真是不著頭腦。
太皇太后這是什麼意思?
戰戰兢兢的回去了,跟皇后娘娘道:“臣妾總覺得心里不安。”
還把太后戴在手上的佛珠給折筠霧看,“娘娘,您說,是什麼意思?”
折筠霧就把太后得罪太皇太后的事說給聽,“無事,你盡管去吧,該怎麼著就怎麼著。”
“這佛珠,既然賞賜給你了,你便收著,陛下幫你兜著呢,你不要怕。”
還給清鶯送了許多綾羅綢緞,“馬上就要三月了,桃花一開,便是滿宮的紅,你也做件桃的裳穿穿。”
清鶯了這桃紅的料子,哎了一聲,然后道:“娘娘,您說,這世上真有神明嗎?”
折筠霧就想起了今日是去念佛經的。便遲疑的搖了搖頭,“沒有吧?你想,要是有的話,那神明該多忙,這個拜那個拜,人人都要好的,他答應了誰?覺誰也不能答應。”
這種說法清鶯還是第一次聽著說,點了點頭,回去了。回去的時候,又在路上見了小盛和他后的陛下。
清鶯行了禮,齊殿卿今日剛在書房發了脾氣,便也沒有多跟說話,只是小盛看著清鶯手上的佛珠了心神。
等陛下進了長樂宮殿里面,劉得福進去跟著伺候,小盛選了角落里站著,整個人沉沉的。
清鶯手上的佛珠,有一個名字,做檀心。
陛下當年因為褚汀很討厭和尚,所以佛家的東西,他也討厭的很。但是陛下,又有個病,他即便討厭這個東西,卻還是打心眼里想要弄明白和尚的東西,想看看這個褚汀有什麼特別的。
世上人千萬萬,怎麼就這個褚汀如此能耐。
所以當年,小盛也跟著讀了很多佛經。他們這些奴才,最是喜歡去揣測主子們的用意,尤其是心腹。小盛雖然算不得陛下的心腹太監,可這麼多年在陛下的跟前走,也是個人了。
他對自己的要求很高,無論是劉得福會的,還是他不會的,無論是劉得福還記得的,還是記不得的,小盛都要求自己去記著。
他是準備接劉得福手里事的。
所以,小盛認得那串佛珠做檀心。
檀心還有首詩句。
——玉容應不羨梅妝,檀心特地賽爐香。
小盛閉上了眼睛。
他想,他應該是被太皇太后盯上了。
玉容,不是病逝的,是他在的藥里面加了點東西。
也沒有什麼大仇大很,只是當時清鶯找機會跟他說明這些年沒有侍寢,如今還能有機會出宮,問他愿意不愿意跟陛下說清楚的時候,玉容差錯在假山里聽見了。
小盛雖然進宮多年,但是這宮里面彎彎道道多,他也沒有,尤其是后宮,所以不知道假山后面還有個假山。
又因為當時他太了,心就沒有那麼細,所以沒有查看附近就走了。
可就這麼一次失誤,老天給他開了個玩笑,還真有人聽見了。還是玉容。
玉容是秋的徒弟,這麼多年來,秋都已經沒了實權,玉容跟秋也多有不和,之所以還能在東宮和長樂宮里呆著還都是因為皇后娘娘心善。
小盛是皇帝跟前近伺候的,哪里在乎過這個人,可被找上門來要好的時候,小盛第一次了殺心。
要殺,實在是太容易了。幾乎順暢的很。
他告訴自己,是人,就難免要吃五谷雜糧,是人,就難免要生病,是人,就有生老病死。
人活在這世上,生死之事,怎麼能說的準呢?
小盛手了。
玉容死了。
他并沒有什麼愧疚的,在這個皇宮里面,小盛走在所有人的前面,并不單單因為是劉得福的干兒子,而是他自己也是個狠人。
他一直溫順,謙卑,在主子面前是個十足的奴才像,在奴才們面前也不像是劉得福那般囂張,但并不是一個好欺負的人。
劉得福有一次喝醉了酒,拉著小盛說:“你這屬于一條不喚的狗,小盛啊,會咬人的狗不,干爹不求你別的,只求你咬人的時候,別給干爹帶麻煩。”
小盛悶悶的,一聲不吭給劉太監鞋洗腳,然后認認真真服侍著他睡下。
但那時候,他并不喜歡劉得福對他的評語。
一條不的狗……
小盛回過神來,看了看天,如今是二月里,天有些倒春寒,清鶯這個人,實誠,太皇太后若是想要磋磨,便是要跪在地上念佛經的。
想來也會跪著念。這種天,跪著念,可算不得一個好差事。
小盛就想,要是能讓站著念,就好了。
可那是太皇太后,他一個太監,哪里有資格請太皇太后高抬貴手。
他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跟玉容的事,太皇太后知道多,他跟清鶯的事,又知道多?
小盛心抖起來,他想來想去,大概也知道,太皇太后娘娘把清鶯過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想要做什麼呢?小盛把整件事捋了一遍,發現太皇太后想要的,可能是他。
他一個奴才,能幫太皇太后什麼事?無非就是看著陛下。
陛下有什麼事,他能去告訴太皇太后,可能也就這點作用了。
可是,這樣一來,他就是個不忠之人。皇帝邊的不忠之人,怎麼可能活的長久?
小盛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已經走了一條不可退的路。
在這一瞬間,他想過把這件事告訴陛下,但是投鼠忌,因為涉及太大,他本不敢。
無論陛下是什麼樣的人,一個男人,怎麼可能忍自己的人被一個太監惦記上了。
又怎麼可能忍,自己的人,喜歡上一個太監。
即便陛下不喜歡清鶯,也從來沒有,可是,從名分上來說,清鶯還是陛下的人。
小盛不敢賭。
他可以死,但是清鶯不可以。
可說來說去,小盛卻也知道,自己是不能背叛陛下的。
這事,在他這里,就是個死局。
小盛嘆了一口氣,他現在很明白,太皇太后這是把清鶯錮在邊了,想要清鶯的命都可以。
小盛自己死可以,但是他想要清鶯活。還什麼都沒有用,還可以出宮,這是陛下允諾了的。
說不定,陛下還可以給改名換姓,嫁給一個員,做一個太太。
所以得活著,有兒有有孫。
什麼錯也沒有,只不過是……喜歡上一個太監罷了。不該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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