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回答道：“我舅舅不在，在南溪鎮給人綁著呢！”

“不在？唬弄誰呢？你瞧著你鄧大爺是好糊弄的嗎？”鄧遜猛拍了一下桌子怒喝道。

“瞧著您這架勢就是來鬧事的，誰敢說您好糊弄呢？”香草指著他背後那些面目兇惡的人說道，“這羣人都是替您來壯膽的吧？”

“啥壯膽啊？我用得著人壯膽兒嗎？你一邊去，找你家當家人來說話！”

“我就是我家的當家人，您有啥話就說吧！”

“你？”鄧遜把他的腳往凳子上一踩冷笑道，“你家要你一個娃來當家？男人都死絕了？”許氏衝上去指著鄧遜罵道：“你家男人才死絕了呢！”鄧遜回罵道：“沒死絕拖出個來看看呀！我不跟你家這丫頭片子廢話！”“不想廢話就出去門口臺階上坐著，莫到我這店子來堆！”香草不客氣地說道。

“喲，有些口氣呀！”鄧遜環顧了一眼這食店笑道，“你這食店裝潢沒多久吧？要不要我給你拆了重新再裝一次啊？”“您老真是閒得沒落腳是嗎？您的房子修好了嗎？聽說您著您閨賣了我舅舅許家的老房子，得了二十五兩全陪給您修房子了，您可真能耐呢！小輩我這才曉得，閨生得多也是有好的，今天著這個賣房子，明天著那個賣鐲子，只怕您連那縣城裡的三層小樓都能修上了！”

“好你個叼的丫頭！我不跟你廢話，再不出許進來我就衝進去了！”

“您要衝我也沒法子，不過您就算翻了我這地兒，也找不出我舅舅來！他爲了您閨借利錢的事正被人扣著呢！”“賴我閨！那是他自己不爭氣，掙了錢拿去賭了，這才欠下一屁債！”站在鄧遜後的一個婦人罵道，“我侄兒多賢惠的一個媳婦呀！肚子裡還懷著他們許家的種兒呢！日夜勞，哪裡過半點福了？瞧上穿戴又寒酸又破爛，像個啥樣兒啊！你們還忍心這麼污衊？”

“哼，是沒穿戴啥好東西，只怕都補孃家修佛塔了！”許真花譏諷地笑道。

“大姑嘞！話可不能這樣說呀！”鄧遜媳婦姚氏忽然說道。

姚氏並非像個潑婦似的，又哭又嚎又吵。一臉忠厚老實的模樣，眼眶裡含著傷心的淚水，走到香草等人跟前，一一哭訴了起來：“我們也不是想來鬧事的，誰閒在家裡沒事頂著大太跑這麼遠來砸人家的鋪子呢？瞧著香草閨，長得多水靈呀！我那閨也跟你一樣，是個好姑娘。嫁給你家舅舅，不求吃穿不求富貴，但凡有點平安的日子過就行了，誰曉得你家那舅舅是個不爭氣不材的傢伙！如今，我們家也不指你那舅舅能掙出金山銀山來，只要把我那閨兒出來就行了！”

許氏忙說道：“這位大姑，你這話就說差了。我家三弟掙多給多，啥時候虧待過你家閨了？更何況，你家閨倒還有臉說不求吃穿不求富貴，那爲啥借了五百兩利錢連吭都不吭一聲呢？”“哎喲，許家大姐，”姚氏往門口的長凳上一坐，放生悲哭了起來，“那許進每月掙的那點銀子啥時候到過我閨手裡？不是給他喝了酒就是給他賭了錢，你說這話就冤枉了！”把臉轉向了門外，衝其他人長了脖子，肝腸寸斷地說：“我閨離家好幾天了，連個音訊都沒有呀！大家行行好，瞧見我閨的言語一聲！我往後一定給你們燒香求福了！”鄧遜回頭瞪著姚氏說：“嚎有啥用呢？跟這些不講道理的人不必說那廢話！”他說完指著香草問道：“你那舅舅到底是還是不？”“我早說了，爲了你閨借的五百兩利錢，我舅舅還在馬石清手裡呢？您難道不曉得？”香草回答道。“這真是笑話！我閨會跟馬石清借利錢？虧你們想得出這藉口啊！”鄧遜一臉氣憤道，“怕是你哄著你舅舅借了利錢，補你這小食店吧？憑你還能做起這買賣？”

香草往旁邊凳子上一坐，慢條斯理地說道：“您老人家這次遠道而來是爲了跟我這晚輩討論買賣經的？真是不勝榮幸呢！若是您願意討教，我也不會吝嗇，只是上門討教莫弄得跟踢館似的，人誤會您老人家想聚衆爲匪呢！”

“跟你討教？哼！我吃飽了撐著了！”“倒是呀！莫非您老人家真吃飽了撐著了？”香草故作驚訝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強留您招呼一頓午飯了，省得您撐得胃疼走不了路！請吧！”“香草！”鄧遜再次拍了拍桌子喝道，“老子沒功夫跟你扯這皮子……”“喲！”香草起笑道，“您當我有這功夫跟您閒扯呢？這不是您非要沒事找事說嗎？既然沒話可聊，那我也不留您和您後那些兄弟了，請大家好走吧！”

都鄧爺些。“啥！想趕我們走！”鄧遜回頭朝自己的人喝道，“莫跟他們廢話，砸了再說！”

“砸了！砸了！”十幾個人高聲囂了起來，聲音差點把屋頂吼破。那些過路的人都停下了腳步，轉頭張香草家又出啥事了？

許氏張金等人陡然張了起來。就在一羣男人抹袖吐沫要砸店時，姚氏忽然跑過來拉著鄧遜的胳膊，央求道：“老頭子，可砸不得呀！我們家閨還沒要回來呢！要是你砸了的店，一發狠心弄死我們的閨，到時候我們上哪兒去找人呀？”

“他們啥都不肯說，我有啥辦法呢？不砸了的點，以爲我鄧遜的兒好欺負呢！”

姚氏滿面淚痕地走向香草，手一把抓住了香草的胳膊。香草微微嚇了一跳，不知這姚氏想幹什麼。

“香草閨啊！”姚氏傷心絕地說道，“姑求你了，發發慈悲吧！把我閨放了吧！姑願意給你下跪磕頭了！”沒想到果然雙一曲，往地上跪去！

香草心裡一驚，忙擡手扯住說道：“我手裡沒你閨，你求我也沒用！”

姚氏死死地吊住香草的胳膊，開始發狠地搖晃和哭泣：“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你發發慈悲吧！我那可憐的閨兒命太苦了！你曉得你在這鎮上可不得了了，說一句地都要抖三抖，可看在我們大家親戚的份上，你就放了吧！求求你了！”

後鄧家的人見姚氏下跪懇求，香草卻依舊不爲所，緒一時間顯得難以控制了！有人掀翻了桌凳，砸了筷子籠和碗碟，有人推搡張金等人，更有人囂道：“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厲害！先砸了再說！”

鄧家的人在食店裡放肆，姚氏卻依舊一副悽苦無比的樣子，拉著香草繼續哀求！爭吵聲，掀桌聲，哀求聲，激憤聲頓時一團！香草忽然明白了姚氏的“用心良苦”，這對夫妻分明是在唱黑白臉！可不能眼看著自己的店被砸了，讓這兩人謀得了逞！就在姚氏使勁吊著時，忽然往前一倒，假裝暈倒往姚氏上靠去！

姚氏見形不對，急忙閃開，躲得比兔子還快呢！香草順勢靠在桌邊倒下，頓時把香家的人嚇得目瞪口呆！

許氏推開正在跟糾纏的鄧家人撲向香草，大喊道：“來人吶！打死人吶！快來人吶！”

鄧遜往地上看了一眼，問道：“是裝的吧？看你子骨好好的，咋會暈倒呢？”“胡說！”許氏罵道，“你好好地裝暈啊！你倒是暈一個給我看看！”。

張金忙給香草掐了人中，香草故意緩過一口氣，使勁咬破了自己的一點皮子，角滲出了一跡。

許氏見角有，忙問道：“草兒，你咋出了？是不是那姓姚的對你做了啥？”姚氏忙辯解道：“可莫冤枉我喲！我就是捱了一下，哪裡傷過了？”

香草被許氏和許真花扶了起來，張金忙搬了櫃檯後的圈椅給坐下。假裝一臉虛弱地對許氏說道：“娘，您莫跟他們急了，小心連您也給打了！我們家裡就幾個手舞腹之力的弱智流，哪裡能跟他們這些人高馬大，強壯的人相比呢？那不是蛋跟石頭嗎？要砸就讓他們砸吧！砸壞了砸死了，左右不過是幾個冤魂索命而已！”鄧遜剛想開口說話，香草又對張金說：“姨夫，勞煩您拿我這鑰匙去將我那屋子裡的房契地契，一概銀子拿出來，擺在那街面上給大家瞧著！這房子可以砸，人可以殺，可我那些銀子地契卻不能給人哄哄地渾水魚地弄走了！”說完解下腰間拴著的鑰匙遞給了張金。

張金自然明白了香草的用意，忙拿著鑰匙去取東西。許氏心裡著急，拉著香草說：“草兒，先不提那銀子地契的事，去翠微堂瞧瞧吧！瞧你都出了！”

“娘，不礙事，左右不過是一條命！命要是不在了，那些銀子地契留著有啥用呢？索都捐給別人吧！”香草攙扶著許氏的手走到雙眼紅腫的姚氏跟前，聲音輕，悲痛絕地說道：“大姑啊！我好同你喲！我對天發誓，我真沒害過，你要是不信，那我們就去往門外棗樹跟前發個毒誓！若我害了你閨，我便孤獨終老；你若冤枉了我，那後半輩子家拆散盡一無所有，如何？”姚氏的臉唰地一下就白了，沒想到的苦計卻給香草用上了。想再哭時，香草搶了一個先，掩面大哭道：“我左右是個死過一回的人，倒也不怕再往那閻王殿裡走一遭。大姑若是要怪就只怪我一個吧，誰讓我做小輩的沒好好哄著那舅母呢？舅母那麼好的一個人啥也不圖，就喜歡香珠那頂頭面上最大的那顆珍珠！我也真是的，當時就該把那珍珠送給舅母，舅母也不會氣得獨自走了呀！”

一說起珍珠，香珠就氣得不行了。跑回自己的房間，捧出那頂還沒來得及修好的頭面，往鄧家人跟前一扔，說道：“想要都給你們好！”

衆人往那頭面上瞧了一眼，都唏噓不已。誰不知道那頭面是嫁妝中最重要的東西，是姑娘出嫁最面的穿戴。再看看香珠這頂頭面，珠子不齊，頂珠不在，實在難看極了！

鄧遜發火道：“你自家把頭面弄這樣，反怪起我閨來了！我兒稀罕你這一點珍珠？”

香草忙接過話說道：“我曉得，舅母哪裡會稀罕我們的珍珠呢？是我家香珠自己撬了大珍珠，剪斷了珍珠串子，著舅母要呢！”

香珠氣憤地發誓賭咒道：“我要是撬了頭面上的珍珠，剪了珍珠串子，我就不得好死！就算死了也會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許氏忙應聲道：“沒錯！誰剪的誰就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姚氏和鄧遜的臉更難看了。他們自己手把手教出來的兒，豈會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手腳？鄧遜忙向姚氏使了一個眼，姚氏立刻撲到門檻邊，一坐下就哀哭了起來。

許真花恨得牙齒要了，喝了一聲道：“還沒完了喲？”“姨娘，”香草阻止道，“莫這樣說呢！大姑說得對誰不是爹孃生養的？自家閨丟了，那肯定是心疼了再心疼呢！”許真花不解地看著香草：“你這是咋了？”香草捂著心口，一副病態西施的樣子走出了門口，說道：“諸位都來看看，都來瞧瞧！這是我家舅母的親爹孃喲！閨不見便上我家來要，大家都心疼心疼這苦命的爹孃，曉得我舅母下落的，麻煩言語一聲，也他們好放心呀！”

旁邊有人問道：“你家舅母是不是那天穿著綠衫戴著銀鐲子的年輕婦人？”

“正是呢！”香草忙上前問道：“這位大哥瞧見我家舅母了？”

“我瞧著從你家提了個包袱出來，往鎮口去了。那一穿戴說也值十幾兩銀子吧。一個婦人上路，只怕半路上遇著啥了！”

鄧遜剛想反駁那多話的人，香草又搶了他的話：“這位大哥，你沒聽見剛纔這位大姑說嗎？我舅母素來寒酸得要死，窮欺，咋會一十幾兩銀子的穿戴從我家出來呢？你莫不是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