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他們來到一通向綠洲市鎮的山道前。
前方一陣駿馬驚的嘶鳴聲,隊伍最前麵的人看清道上景,臉巨變,立刻勒馬停下。
“將軍!”
眾人手足無措。
畢娑臉沉如水,翻下馬。
一名王庭親衛騎馬往回走,示意商隊的人都停在原地,不得走。
瑤英走在隊伍前列,想了想,撥馬往前。
剛轉過路口,一陣狂風刮過,濃烈的腥惡臭撲麵而來。
瑤英強忍惡心,繼續向前,眼睛慢慢睜大。
山道前一片狼藉,大車箱籠翻倒一地,泊中一倒伏的首,有老有,有男有,馬匹、駱駝、長牛羊也倒在地上,開膛破肚,慘不忍睹。
整支商隊,一個活口都沒留。
什麽人下手如此狠毒?!
瑤英不忍多看,移開了視線。
緣覺就在旁,不知道想到什麽,握著韁繩的雙手不停打,渾發抖,褐眼睛瞪得滾圓,眼珠幾乎要暴眶而出,神驚恐。
畢娑回頭看他一眼,濃眉擰。
緣覺和他對視,兩人都神凝重,夾雜著一不易察覺的憂愁。
一名親衛小跑上前,抱拳道:“將軍!屬下仔細查看過了,這支商隊全都命喪軍刀之下,一個活口都沒有!有些首還沒僵冷,應該是今早天沒亮時出的事。從雪地裏的痕跡來看,兇手殺了人,逃到山上去了!”
其他親衛嘰嘰喳喳議論:“太狠毒了!連人、孩子和老者都殺!”
“你們看首上的刀法,下手的肯定是個高手!”
“兇手使的是軍中常用的長刀,難道是軍漢幹的?”
“所有人的傷口深可見骨,不像是攔路搶劫的流匪幹的……”
“這座山隻有一條下山的路,我們守住路口,攻上山去!”
畢娑臉越來越白,哆嗦了幾下,取下自己隨帶的銅符,轉頭吩咐親兵:“你進城告訴鎮守的衛兵,這裏由我接管,其他人不得手。你們留在這裏,每十人為一隊,掩埋首,清理道路,設下路障,不許其他人經過。”
說完,他閉了閉眼睛,右手握住長刀,撥馬離開隊伍。
緣覺神複雜,眼圈微紅,咬咬牙,打馬跟上他。
瑤英留在原地,目送畢娑和緣覺一前一後往山上行去,出了一會兒神。
心頭沉重,像是有一口巨石著,有些不過氣,心跳忽然變得很慢很慢。
一道清冷堅毅的背影從腦海一閃而過。
那一個個宿荒野的夜晚,不管什麽時候睜開眼睛,都能看到他。
瑤英咬了咬,長靴輕輕踢一下馬腹,策馬疾奔,跟上緣覺和畢娑。
謝青立刻拍馬跟上。
瑤英回頭,眉眼沉靜,一字字道:“阿青,你們留在這裏,誰都不許跟上來!”
謝青愣了好一會兒,扯住韁繩,停在原地。
王庭親兵還沒反應過來,瑤英已經衝上山道,追上緣覺和畢娑。
馬蹄聲由遠及近,畢娑回頭,瞳孔一,冷聲道:“公主請回!”
瑤英沒有放慢速度,追上他,視線在他和緣覺兩人臉上打轉。
“你們是不是已經猜出截殺商隊的兇手是什麽人了?”
緣覺神繃,一聲不吭。
畢娑麵如水,道:“這是王庭事務,與公主無關,王庭親兵會保護公主,山上不安全,我們要去緝拿兇手,公主下山去吧。”
瑤英回頭看一眼山道旁戍守的親衛和那一倒伏的首,轉過臉,直直地著畢娑。
“畢娑,你是不是懷疑兇手是攝政王?”
畢娑臉上神巨變。
瑤英看著畢娑,不許他躲開自己的目:“你和緣覺是不是要去殺了他?”
緣覺上滾過一道戰栗,看向瑤英。
瑤英坦然回:“這幾天隻要我靠近攝政王,你就神張,握刀的手淋淋的,全是汗水,你怕攝政王傷了我?”
緣覺麵蒼白。
“攝政王上有藥味,他是不是傷了?還是練功出了差錯?他這些天總避開人,是什麽緣故?”
緣覺不敢吱聲,目躲閃。
瑤英了口氣,視線落回畢娑上,接著發問:“你覺得他控製不住自己,殺了一整支商隊?”
山風呼嘯,畢娑一言不發,握著韁繩的雙手青筋浮起。
緣覺嗚的一聲,了眼角。
“兇手不是蘇丹古!”瑤英氣籲籲,上輕輕發抖,“你仔細看看那些人的首,他怎麽可能濫殺無辜!”
畢娑轉頭,看著山道。
“公主什麽都不知道,怎麽肯定兇手不是攝政王?”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陡然變得刺耳尖銳:“我和攝政王一起長大,認識他二十多年,比公主更清楚發生了什麽!公主隻是個外人!”
瑤英深深地吸了口氣,手指攥韁繩。
“我確實什麽都不知道,我隻是個外人,不清楚將軍、攝政王和佛子之間到底藏了什麽,我也不會去探究。將軍認識攝政王二十多年,我和攝政王相不過幾個月罷了。”
眼睫抬起,一眨不眨地直視畢娑。
“那麽,敢問將軍,攝政王習武以來,可有濫殺過一個無辜之人?”
畢娑不語。
“這些年,攝政王練功出岔子的時候,有沒有傷過人?”
畢娑仍是不吭聲。
瑤英聲音平靜:“你們既然從未見過他傷人,為什麽這幾天隻要看到他,你們的手就一直握在刀柄上,隨時準備出手?為什麽看到商隊慘死,你們一臉慘痛,撇下其他人獨自上山?”
嗓音拔高了些:“阿史那畢娑,你懷疑蘇丹古,是不是?”
畢娑著瑤英,久久無言。
瑤英盯著他,神倔強,因為著急,雙頰泛紅,鬢發被風吹,鼻尖通紅。
真的關心攝政王。
畢娑閉了閉眼睛,臉上不再是那副總帶著幾分漫不經心戲謔笑容的吊兒郎當,眉宇間一揮之不去的沉痛。
他長長地歎口氣。
“攝政王所練功法特殊,稍有不慎就會反噬,輕則傷及己,重則走火魔,六親不認,殘忍嗜殺。”
畢娑低頭,看著師尊到他手上的那柄刀。
“公主,緣覺告訴我,攝政王前些天有被功法反噬的跡象,所以他這些天古怪。他走的是這個方向,我算了時辰,今天淩晨他會經過山道。”
山風狂卷,鵝大雪撲撲簌簌。
畢娑聲道:“攝政王所用長刀是軍中常用佩刀。”
一旁的緣覺渾發抖,眼圈更紅了。
瑤英抹去臉上雪水,神平靜,點漆似的雙眸烏黑發亮。
“那又怎樣?”
畢娑怔住。
寒風像刀子一樣,寒意骨,瑤英在風中瑟瑟發抖,一字一字道:“所有親衛都佩戴長刀,沒有人證證,你沒親眼看見攝政王傷人,憑猜測,怎麽能斷定兇手是他?他現在被功法反噬,不定,你不分青紅皂白懷疑他,萬一激怒他,你們之間豈不是誤會更深?”
畢娑一時無言以對,沉默了半晌,角輕扯:“公主就這麽信任攝政王?”
瑤英抬手掠了掠發鬢。
“來高昌的路上,有一次我們經過一峭壁,有匹馬驚,下棧道,險些把馬背上的親兵摔下山去,攝政王救了那個親兵。”
蘇丹古當時遠遠地綴在隊伍最後麵,事發生時,他影飛掠而至,救下那個親兵。
“親兵險後……攝政王沒有離開。”
瑤英看著畢娑碧的眼睛,“他探出棧道,安驚的馬,把那匹就要摔落進山穀的馬也救了回來。”
隻是一匹馬罷了,不值得冒著跌落山崖、碎骨的風險去救。
蘇丹古救了。
他渾殺氣,刀法卻含慈悲。
瑤英堅定地道:“我相信攝政王,就算他被功法反噬控製不了自己,也不會濫殺無辜的平民。”
畢娑神震。
瑤英接著分析:“而且攝政王刀法準,真想殺人,必是一擊斃命,不會故意折磨,將軍細看那些首,上刀傷橫七豎八,還有那些馬匹駱駝,不像是一個人下的手。”
畢娑和緣覺對一眼,換了一個眼神。
他們隻顧著擔心蘇丹古,不敢多看那些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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