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慕之明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再說話時,語氣里沒了憤恨和仇意,他垂眸緩緩開口,“此世非前生,我信不信你,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很重要!”傅詣一步上前,握住慕之明的手,“我聽說了,你要親對嗎?離朱,跟我在一起吧,此生,我定會好好保護你的,絕不會讓前世的慘劇重蹈覆轍,求求你,這次信我。”
慕之明沉默著,將手緩緩從傅詣掌心里出,堅定且決絕。隨后他退了一步,對著傅詣鞠躬作揖,禮數周到,一舉一皆是疏遠:“不打擾殿下了,告辭。”
“你就是不信我。”傅詣咬了牙低吼,“你信霍辛的一派胡言,覺得濟安、你父母都是被我害死的。可我怎會誣陷慕家?”
慕之明無比冷靜:“殿下,這個問題的答案如今只存在于殿下心里,不過日久見人心,終有一天,我也會知道的。”
說罷,慕之明再次作揖行禮,轉離開閣樓,毅然決然。
方才還喧囂吵鬧的水榭亭臺一瞬安靜,唯有風聲穿堂而過,吹皺一池碧水。
傅詣轉,重新跪坐回矮案桌前,端起紅泥火爐上的紫砂壺,為自己沏了杯甘茶,飲畢再抬眸時,已然平靜。
正此時,閣樓樓梯傳來腳步聲,他轉頭看去,一名妝容華貴,著芙蓉花絳紅錦服,戴寶珠釵的子走了上來。
而那子的眉眼,與慕之明有五分相似。
那子遠遠行了萬福禮,不敢貿然上前,小心翼翼地看著傅詣。
傅詣放下手中的茶杯:“過來。”
子這才敢朝傅詣走去,行至矮桌前,傅詣手將子拽進懷里,從背后擁著。
暖香懷,他著的側臉,輕聲呢喃:“教我寫你的名字。”
子順從地點點頭,指尖沾了瓷杯里的茶水,在矮桌上寫著。
一筆一劃,清雋小楷。
傅詣地抱著,失魂落魄地喃喃著:“我慕的人一直都是你啊,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都是你啊,你怎麼就不信呢,此生,我不會再讓你傷了,絕不會……”
-
來來去去,一日奔波,慕之明回到燕國公府邸已是月明星稀時,采薇在東廂房外屋的桌上擺好晚膳,慕之明卻因為心中有事食不知味,吃了兩口便將碗放下了。
采薇聲勸道:“爺,再吃一些吧,別把自己壞了。”
慕之明搖了搖頭。
采薇無奈,只得讓人將碗筷菜碟收走,然后拿了慕之明最吃的霽月齋桂花糕來。
素瓷小碟里,桂花糕清香糯,與今日慕之明在將軍府所嘗的一模一樣。
慕之明著那碟桂花糕,越發覺得悶難,他初嘗這人間相思意,唯有苦味余心底。
采薇瞧見他神不對,輕聲:“爺,你怎麼了?”
慕之明問:“采薇姐,明知一條路是歧途,仍想義無反顧地走下去,這種念頭,是錯的嗎?”
“嗯……”采薇沉思索片刻,溫笑著答道,“雖是歧途,只要無悔就無妨,說不定,還會瞧見不一樣的風景呢!”
聽見此回答,慕之明怔愣,他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桂花糕,喃喃道:“只要無悔……”
“對了,爺。”采薇問道,“將軍府送來的無字聘書和那箱聘禮,明早我囑人退回去?”
慕之明未回答,而是說:“采薇姐,有件事得煩擾你……”
采薇聽完慕之明囑咐的事,出錯愕的神,大驚失地看著慕之明,結結地說:“可是爺,這太莽撞……太不妥當了……你同老爺夫人商量過了嗎?”
慕之明輕聲:“采薇姐,我心里有數。”
話說至此,采薇不再猶疑,點點頭忙碌去了。
-
翌日清早,屋外鑼鼓喧天,將宿醉的顧赫炎給生生吵醒,昨日他從慕府回來后,就把自己關在屋里一個人喝悶酒,直到醉死過去。
連續兩日的醉酒令他頭疼裂,睜眼時不知自己在何。
他吐出濁氣,聽見自己房門被敲響,溫鐘誠在屋外焦急地喚他:“爺,您快出來看一眼啊。”
“……馬上……”顧赫炎按著側額,強撐起自己,匆匆用冷水洗了把臉,這才稍稍緩過神來。
他換下昨日滿是酒氣的裳,整好儀容走出廂房,一眼瞧見庭院里放著十八只纏著紅綢花的抬箱,左邊九只,右邊九只,抬箱后還有人吹奏著喜樂,好不熱鬧。娟娘和梁姨在一旁,瞧著那抬箱里的金銀綢緞、活雁鹿皮和稀奇珍寶,又是驚又是喜。
顧赫炎:“……”
顧赫炎懷疑自己還醉在夢里。
一名伶俐的小廝彎腰幾步上前,喜笑開地問顧赫炎:“您就是顧將軍吧?”
見顧赫炎點點頭,小廝連忙雙手奉上一張紅綠帖。
顧赫炎遲疑片刻,手去接。
他剛接過那紅綠帖,小廝立刻喊道:“將軍,我們家爺說了,您若是接過這文定帖,就是愿意收下這回禮,那這門親事可就這麼定下了!”
顧赫炎頭還疼著,整個人也不太清醒,困不解地問:“什麼?誰?”
小廝笑道:“將軍您在說笑呢?我們家爺,燕國公世子,禮部侍郎,慕之明啊。”
顧赫炎如遭雷擊,瞬間清醒。
他耳邊嗡鳴,不言不語地僵在原地好半天后,緩緩打開那紅綠帖,只見上面寫著四個字。
唯愿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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