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出正月,國舅爺罪名便已定。
結黨營私,買賣爵,行刺朝廷命,任是哪一樁拿出來都夠國舅爺以命謝罪了,白家滿門抄斬,奴僕流放,三日後行刑。
這一連串雷厲風行的雷霆手段讓眾人心驚,一時間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不過,這與沈蘭溪無甚干係。
自祝煊被行刺后,便每日後待在後院照料他,鮮再出門。祝夫人只當是被嚇著了,還特地讓黛來送過兩回東西,沈蘭溪都樂顛顛的收了。
「你這傷還要將養多久?」沈蘭溪瞧著他那結痂的傷口頗為無語。
聞言,祝煊頭也沒抬,自顧自的擺弄棋盤,「近日朝堂不太平。」
他雖是沒出府,但是父親每日還是要上朝的,外面的事,他知道不。
外戚勢力被皇上連拔起,各世家大族自是擔驚怕的,躲都來不及,又怎會往上撞?
他借口養傷,也是父親的意思。
「可是我想去郊外的莊子泡熱湯了。」沈蘭溪委屈的道。
那般好的湯池放著,簡直是暴殄天。
「那便去。」祝煊極好說話,稍頓,抬眼瞧,「是想我陪同?」
沈蘭溪連忙搖頭,「不必!」
有他在邊固然好,但也要有自己的生活,是他的娘子,但也是沈蘭溪。
「但你傷勢未愈,我若是去了莊子上,怕是人家都知道你裝病了。」沈蘭溪苦惱道。
祝煊剛要開口,綠嬈忽的腳步匆匆的過來了。
「郎君,娘子,宮裏來人了。」
聞言,沈蘭溪眼睛倏地瞪圓了,「什,什麼事啊?」
不會是誰惹事了吧?!
一兩句話之間,祝煊已然去外裳,只著青白裏躺到了床上,隨時可安眠。
沈蘭溪瞧他作,瞬間反應了過來,手打他剛擺好的棋局,又吩咐綠嬈,「郎君的湯藥還有剩餘吧?再去煎一副來。」
「是,娘子。」
院子裏的人剛忙活起來,外面進來一手執拂塵的人,笑瞇瞇的模樣甚是和善。
「見過祝夫人。」
沈蘭溪與之頷首,端莊有禮,不卑不,「公公不必多禮,不知此次前來,是為何事?」
「咱家奉皇上之命,前來探小祝大人,先前那狗急跳牆的,竟是行刺了小祝大人與向大人,皇上念兩位大人之功,特派老奴帶醫來瞧瞧兩位大人的傷勢,祝夫人可否行個方便?」
剛傷時不見派醫來,現在都好了卻是來了?
沈蘭溪在心裏翻個白眼兒,對上那笑瞇瞇的一張臉,神為難道:「不瞞公公,我家郎君方才剛換了葯歇下,不知是否與這次的行刺有關,郎君夜裏睡不著,也就白日裏才能歇息片刻,但一聽得靜便會醒來,睡得極不安穩,整個人都削瘦了不,不是我攔著不讓公公見,便是我,也不敢在他睡時進屋,只怕驚擾了他。」
雙方沉默一息,沈蘭溪擰眉,無奈的嘆了口氣,「但皇恩浩,皇上惦記著郎君傷勢,特讓公公前來,我若是攔著,只怕公公回去也不好差。」
說著,又是一聲嘆息,似是妥協般的道:「這樣吧,公公隨我來,還請這位太醫且先在此等等。」
沈蘭溪退一步,命前來的公公自是也見好就收的退了一步,「咱家便謝過祝夫人諒了。」
沈蘭溪點點頭,在前面輕手輕腳的帶路,整個人輕盈得像只展翅的蝴蝶。
倒是苦了跟在後的太監,躡手躡腳的模樣像是在做賊。
剛行至廊下,沈蘭溪忽的止了腳步。
「祝——」
「噓!」沈蘭溪示意他噤聲,微微彎腰,作輕緩的了腳上綴著珍珠的繡鞋,潔凈的足直接踩在了地上。
完,回頭瞧他,一副無奈模樣。
太監:「……」
行吧,他也。
兩人鞋子在廊下,一前一後的往屋裏走,卻是聽不得半點靜。
繞過屏風,在距床榻兩米遠的地兒,沈蘭溪再次停下,意明顯。
在這兒看兩眼就行了。
太監微微點頭,仔細打量床上『睡』的人,面是有些白,若有似無的可瞧見青裏里出的一截細白布巾。
離得遠,瞧不真切眼下是否有烏青,但呼吸很輕,淺淡,確實不是大好的模樣。
原地停了幾瞬,兩人再次做賊似的往外走,不生一點靜。
「我家郎君為皇上辦差,是他為之責,他傷,我便好生在旁伺候照料,只盼著他能早日好起來。」
沈蘭溪說著便一副泫然泣的模樣,用帕子拭了拭『眼淚』,哽咽著又開口,「只公公也瞧見了,這傷還得將養著,母親也勞,每日都會讓人送參湯來給郎君滋補,外傷且如此,他一文弱書生遇刺,心裏創傷更重,也不知何日才能不借湯藥而安穩睡。」
太監角了,他還是頭回聽見這心裏創傷……
若是人人都這般,見點便不能睡,那誰人還能上戰場?
只是……
倒也是,小祝大人是個風霽月的君子,與那些大老可不同。
「那……咱家能為小祝大人做些什麼?」
沈蘭溪掩下眼裏的狡黠,苦瓜臉道:「哪裏敢勞煩公公,您整日在前當差,想來也是辛苦的,皇上派您與太醫前來,已是天大的殊榮,待郎君醒來,我定會與他說的。」
「既如此,那咱家便不多叨擾了,咱家回宮,定會如實稟報皇上,還有祝夫人的辛苦。」
「?」沈蘭溪:「您有差事在,我也不敢多留了。」
說著,側頭吩咐綠嬈,「去裝兩袋熱茶來。」
「天兒冷,您與那位醫大人拿著暖暖手也是好的,裏面的茶水算不得多好,但喝個清香,公公可嘗嘗。」沈·八面玲瓏、賄賂使者·蘭溪道。
「那咱家便卻之不恭了。」太監笑瞇瞇的接過了那水囊似的東西,手溫熱。
「公公客氣。」沈蘭溪也笑。
兩個暖手袋,還是送得起的,也不甚心疼。
把人送走,沈蘭溪立馬風風火火的進了室,去髒了的足。
祝煊瞧作,略一挑眉,「方才著腳進來的?」
「他要進來瞧你傷勢,總得尋個由頭,讓他不要看見你紅滿面的模樣。」沈蘭溪坦言道。
祝煊輕笑一聲,替穿上乾淨的足,「皇上派人來,名義探,實為催促,任你將人唬得天花墜,我明日都得去上朝了。」
沈蘭溪不高興的鼓了鼓臉。
所以,剛才一頓作猛如虎,傷害不過二點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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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祝煊瞧見那本該回漠北的人立在前頭時,頓時眉心一皺。
李昶許垮著一張臉,冷眼瞧著那為君為父的人收了他手上的漠北兵權,令派旁人前去,還要跪謝聖恩。
「沈青山何在?」龍椅上的人不怒自威,讓人不敢定眼去瞧。
「末將沈青山,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沈青山跪著行禮,一顆心卻是跌至谷底。
他家沒有爵位,先前他參軍漠北,也是沖著安郡王去的,眼下郡王被卸了兵權,困在京城,他要如何?
「好兒郎」,皇上誇讚一句,也不知有幾分真心實意
,「朕給你個選擇,你是想隨陳將軍駐守漠北,還是想去太原府做千戶?」
去漠北,有職無品級,但卻易立戰功,來日青雲直上也不無可能。
去太原府做五品的千戶大人,雖是安穩,但想挪地兒便難了。
這是在試探他的野心啊……
是要耀門楣,還是安於現狀,趨於平庸?
「承蒙聖恩,末將有幸大殿,面聖,此等大事不敢自專,末將聽從皇上旨意。」沈青山恭敬的把這難題送了回去。
皇上狀似沉片刻,道:「那沈將軍便替朕,去駐守太原府吧。」
「臣叩謝聖恩!」
前車之鑒,朝上無一人進言反駁,退朝時時辰尚早。
「正卿與淮之留一下,朕讓醫來給你們把脈瞧瞧。」皇上溫和道。
醫把脈是真,有事吩咐也是真。
「朕收到函,說是杜大人貪墨,去歲朕撥給雲溯馬場的銀子,一半都進了他杜行知的口袋,朕雖是不信,但云溯的馬匹確是死了近半」,皇上面凝重,「此事,朕派你二人協同查探,定要查明真相,切莫辜負朕的期。」
「臣,遵旨。」
祝煊與向淮之從殿出來,對視一眼,皆是苦。
「哎,要變天了,小祝大人保重啊。」向淮之兩撇八字鬍被寒風吹的凌,苦兮兮的道。
「風雪大,向大人當心些。」祝煊與他微微頷首,並肩出了宮門,登上了自家馬車。
行過一家不起眼的茶樓,馬車停下,祝煊掀起擺上樓。
「祝二郎怎麼還不來?」褚睢安灌了一肚子水,等得不耐。
對面那人也沒好多,得心慌,「誰知道老頭子留他說甚了,磨磨唧唧的。」
話音剛落,廂房門被推開,男人一聲朱紅袍,甚是打眼。
「這般急躁。」祝煊信步而,在一側坐下。
「總算是來了,去去去,催菜去。」李昶許蹬了旁邊的褚睢安一腳。
懶人屁沉,褚睢安不願,推諉道:「來得最遲的去。」
祝煊略一挑眉,剛要,卻是被李昶許一把摁下了。
「他這朝服不夠打眼的。」李昶許說著瞪了祝煊一眼,「就故意的不換常服。」
說罷,他紆尊降貴的親自去催菜了。
祝煊含笑,認下了他的話。
李昶許回來的很快,著手挨著炭盆坐了,「你那傷好了?」
「本就不算嚴重。」祝煊喝了口熱茶,眉眼間鬆散了些。
「有夠丟人的,還得丹來救你。」褚睢安哼了聲,嘲他。
祝煊略一挑眉,不認自己丟人,道:「丹縣主武藝高強,怕是梁王您也不是其對手。」
褚睢安面立馬唬了起來,換個姿勢,剛要開口,忽的想到在那林間,被推得腰背撞上樹榦,上覆上的,頓時麵皮發熱,不吭聲了。
那個小野蠻,奈何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