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夫人咽了咽嚨,默默地收回了邁出去的腳。
便是老夫人,聽得那一聲,也舒服得輕挑了下眉梢。
凌厲,氣勢足,話也說得讓人挑不出錯來,比那泥子好多了,這才有祝家主母的樣子。
祝窈神猙獰,目眥裂的回頭瞪向沈蘭溪,「混賬東西!憑你也敢與我手!」
說著,便要起再次朝沈蘭溪撲去。
沈蘭溪面無表,直接抬腳。
「砰!」
剛離地的膝蓋又狠狠磕了回去,祝窈有些狼狽的摔倒在地,一張臉疼得泛白。
眾人皆倒吸一口涼氣,半分不敢出聲。
今日之前,他們哪裏能夠想到,小門戶出生的人能夠在夫家這般氣,不該是各種和話哄著嗎?
「天子重孝,你是三皇子側妃,但也是祝家,我沈蘭溪為你二嫂,便是你長輩,如何訓你不得?你今日先是儀容不整的衝撞先靈,又口出惡語重傷我與你二哥,稱你小娘為母,你將母親至於何地?」沈蘭溪走到面前,語氣威嚴。
「前兩事暫且不論,我與你二哥諒你三皇子磋磨,心裏苦悶,但是你今日又是晚歸,又是在列祖列宗面前鬧事,擾祖宗不寧,令人蒙,長輩心疼你遭遇,但你卻讓長輩心寒,祝窈,你好自為之。」
一向溫的人,突然的發火,眾人也只是以為被得狠了,沒有半分責怪。
「來人,將三娘子綁了送去主院。」祝夫人抬手,喚了人來,眼神清冷的掃了眼跪在地上的人。
祝窈被拖了出去,祝家主深吸口氣,臉依舊發黑,主持大局道:「祭祖吧。」
沈蘭溪收斂鋒芒,站回到祝夫人後側,悄悄了發燙的掌心。
果然脾氣還是要發出來的!好爽!
一早上,上這般晦氣的事,誰都沒了好心,沈蘭溪除外。
規矩繁多的祭了祖,眾人去前廳用飯。
都是通曉眉眼司的人,誰都不提方才的不快,說起了過年流去誰家吃飯的事,氣氛倒是稍稍回暖了些。
沈蘭溪對那些若有似無落在上的視線裝作沒察覺,背脊直,恪守禮儀的小口吃飯,與平時模樣判若兩人。
眾人暗暗咋舌。
先前以為祝煊眼神不好,娶了那樣低門戶的子為繼室,哪知這人眼獨到,挑了個這樣出彩的來。
用過飯,沈蘭溪陪在祝夫人邊送宗族裏的眷出門,給們看見了一個進退有度的沈二娘。
「今日起得早,累了吧,方才瞧你沒用多飯,可是還難?」祝夫人問。
沈蘭溪蕙質蘭心,頓時懂了話里的意思,乖搖頭,「只一點點難了,替郎君覺得委屈。」
察人心思的人,隨意一句便能說到人心坎兒上,祝夫人無奈嘆口氣,眼眶溫熱。
拍了拍沈蘭溪的手,「好孩子,二郎有你這個知心人伴著,是他的福氣。」
沈蘭溪贊同的點點頭,上卻是道:「得以遇郎君,是二娘之幸。」
這話是真心誠意的,憑在祝煊面前越來越蹬鼻子上臉的行徑,這人是包容的,換作旁的男子,雖也會活得快活,但不得要裝模作樣些,比不得現在的日子自在。
更何況,祝家雖是規矩多,但不管是口不對心的老夫人,還是溫和敦厚的祝夫人,亦或是甚見到的祝家主,無一不是良善之輩。
祝夫人拉著的手,把腕子上的一隻白玉鐲摘下,順勢戴在了手上。
沈蘭溪一驚,趕忙推拒。
饒是不懂玉,也能瞧出這鐲子品質上佳,不是俗,況且,這樣佩戴之,想必
是心頭好,如何能坦然接?
「母親……」
「好孩子,給你便是你的了,不必推拒」,祝夫人道,「回去吧,一會兒我讓人熬碗參湯給你送去,去吧。」
沈蘭溪屈膝行了一禮,「多謝母親。」
哎呀呀~推不掉呀~~
行至後院兒,綠嬈妥帖提醒道:「娘子,您要不要去老夫人院兒里瞧瞧?」
今日家娘子打的可是老夫人的親孫兒,不知可介懷?
沈蘭溪搖搖頭,「不必,老夫人甚是滿意。」
可是眼觀六路沈二娘,自是瞧見了方才那一掌后,各人的反應。
老夫人對突然支棱起來,都笑了。
只是還是低估了老夫人的滿意程度,一進西院兒,只見花嬤嬤捧著只匣子等在院兒里。
沈蘭溪微微詫異,快走兩步迎了上去,「嬤嬤怎的來了,是祖母尋二娘有事嗎?」
花嬤嬤笑盈盈的與屈了屈膝,把手裏的漆木匣子遞給,「這是老夫人差老奴送來的,老夫人說了,知曉夫人今日了委屈,但三娘子的話還請夫人莫要放在心上。」
沈蘭溪一副寵若驚的模樣,連連擺手道:「先前也是我氣狠了,一時衝才與妹妹了手,祖母不怪罪,二娘便激涕零了,哪還敢要祖母的東西?還請嬤嬤回去稟告祖母,今日之事已了,二娘不會放於心上,家和萬事興,二娘知道的。」
這一番說辭,花嬤嬤瞧著愈發滿意了,上前湊近與低語道:「老奴與夫人說一句,老夫人甚是滿意夫人今日作為,老人家心,不會說什麼好聽話哄人,這步搖與手釧是老夫人的陪嫁之,先前三娘子想要,老夫人都沒捨得給,今日讓老奴送來,實則是嘉獎夫人的,夫人便不要推拒了。」
聞言,沈蘭溪面驚訝,又有些小害,「多謝嬤嬤告知,如此,二娘便卻之不恭了,還請嬤嬤替二娘與祖母道聲謝,就說二娘明白祖母心意。」
後面,聽得了全部話的元寶面波瀾不驚,雖然也不知道為何家娘子打了人還會有賞,但家娘子最是聰明啦!
「還有一事,老夫人諒夫人明夜守歲熬人,特地吩咐說,明早夫人不必去請安了,可多睡幾個時辰。」花嬤嬤笑道。
「祖母最是寬厚仁慈啦!」沈蘭溪說好聽話哄道。
花嬤嬤走後,院兒里靜了小半刻,綠嬈忽的腳步匆匆的進來稟報。
「娘子,韓氏在院子外跪著了,說是求娘子莫要怨怪祝三娘子。」
沈蘭溪喝了口橘子茶,吃掉元寶喂到邊的無花果,道:「去與傳話,我不怪祝窈了,讓回去吧,不必跪著了。」
這話是真的,祝窈罵一句,扇一掌,又踹了兩腳,氣出了,事又何必放在心上?
「是,娘子。」綠嬈微微屈膝,轉出去了。
不過片刻,卻是又回來了,這反應倒是在沈蘭溪預料之中。
花嬤嬤前腳剛走,韓氏便來跪著了,說是巧合,那也太心大了。如今這長跪不起的架勢,不過是一個態度,想要從這裏,讓祝家主與祝夫人不必與祝窈生大氣,好免了祝窈的罰。
但沈蘭溪,是這般好算計的人嗎?
「元寶,去請大夫來,順便讓阿芙去前院兒請郎君來,便是在宴客,也要請來,聲勢越大越好。」沈蘭溪側躺在榻,吩咐著,漫不經心的翻了一頁手裏的話本子。
「是!」元寶眼脆生生的應下,立馬腳底抹油的跑了出去。
不過片刻功夫,夫人子有礙之事便在府里傳開了。
祝煊來得很快,進院子時,韓氏都沒來得及喚他。
那尋常穩重的
人,腳步急促,匆忙得很,如一縷風飄過。
只是門推開,卻是與那趴著看話本子的人對上了視線,白的臉頰一側鼓起,裏面藏著顆小橘子。
眼神清明,臉頰微微著,哪裏有半分病態模樣。
祝煊停在門口,一瞬不瞬的瞧著。
心裏的那些驚慌失措與害怕如水般退去,慢慢的鬆了口氣。
沈蘭溪一臉神的與他招手,「把門關上。」
祝煊走近,忽的抬手在腦袋上敲了下,這次是真的在教訓人,力道稍重。
沈蘭溪立馬捂住被他敲了的地兒,皺著臉不高興的瞪他,「打我作甚?」
「又說謊,還想挨家規?」祝煊也氣拿自己子說事的行徑,語氣冷冰冰的。
沈蘭溪眼珠子轉了一下,爪子從腦袋上挪開,扯著他的腰封把人拉近,眼的仰頭瞧他,撒認錯:「我錯了,不打好不好?」
祝煊狠不下心腸,又著實氣,忽的彎腰,俯在桃子似的臉上咬了一口。
「啊!」沈蘭溪痛呼一聲,瞬間瞪圓了眼睛。
祝煊就是狗!
元寶機靈,請來了一位沈家常用的老大夫。
那人不知是不是被代了什麼,請安后稔的上前為沈蘭溪診脈,沉一瞬,著自己的山羊鬍,正兒八經道:「尊夫人氣結於心,口鬱郁,是以才會頭暈眼花,子虛……咳,靜養便是,倒也不必大補。」
祝煊朝那臥床靜養的人瞧了眼,深吸口氣,「有勞。」
竟是編的這般謊話來唬人。
沈蘭溪故作弱的輕咳兩聲,喚道:「元寶,去給大夫拿診銀。」
「是,娘子。」
大夫來去匆匆,沈蘭溪卻是順勢躺在床上睡了,早上起得太早,著實困得很,毫不管外面那位是否還跪著。
祝煊替放下簾帳,拔下烏黑髮間的那白玉簪,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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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祝煊回來院裏用膳,便見那吃著青菜豆腐的人,眉梢眼角著喜意,不似昨夜那般哭著抱怨吃不著。
歇上一覺,便這般高興?
「韓姨娘被父親足了。」祝煊忽的道。
「哦。」沈蘭溪不甚在意的應了一聲,夾了青菜送進裏。
跟韓氏無甚仇怨,只是要算計,便回擊一二,才不會為勞神費心。
祝煊停下筷著,略一思忖,道:「母親給你東西了?」
沈蘭溪咬著青菜抬眼,一雙眸子瞬間彎起,「嗯呢~」
應著,嘚瑟的與他晃了晃手腕,寬袖垂到小臂,細腕子上的白玉鐲子瑩瑩發。
祝煊忍不住發笑。
這人總是奇奇怪怪,本來早上那一出,任誰都得滿心介懷得不高興幾日,倒好,甩了一掌,再收個玉鐲子,便能歡歡喜喜的吃素齋了。
沈蘭溪與他炫耀完手腕上的玉鐲子,又撂下筷子跑去拿來那匣子,把裏面典雅貴重的步搖與手釧給他看。
「這是祖母讓花嬤嬤給我送來的哦~~」
祝煊略一挑眉,有些吃驚。
沈蘭溪不知道,但他卻是知曉的,這兩樣東西是祖母的心頭好,祝窈要了幾次都沒得一樣。
「財迷。」祝煊屈指在腦袋上輕敲了下,「去放好,過來老實用飯。」
「哦。」得了東西,沈蘭溪高興,也樂意聽話。
顛顛兒的放了東西過來,又繼續吃碗裏的青菜,忽的想到一事,問:「你膝蓋怎麼了?」
「嗯?」祝煊心裏一,故作不解。
「方才瞧你走路有些不對,磕到什麼了?」沈蘭溪又道。
「
嗯。」祝煊淡定的應了聲,「不慎撞到了桌子,無礙。」
沈蘭溪毫沒生疑,舀了碗湯給他,道:「母親讓人送來的參湯,大補。」
祝煊深吸口氣,咬牙:「沈蘭溪,你知不知道跟一男人說『大補』是何意?」
沈蘭溪藏著壞笑,故意逗他玩兒,「郎君覺得我知不知?」
總是有法子惹得他氣上涌,祝煊壞不過,夾了塊豆腐堵,「吃飯。」
沈蘭溪見好就收,咬走了他喂到邊的豆腐,還嘟囔一句,「還是鯽魚豆腐湯好喝。」
「想喝明日讓廚房做。」祝煊順著的話道。
說罷,他又想起一事,「方才,父親做主,罰了祝窈三十,讓人把送了回去。」
說這句,也是給今早所的委屈一個代。
沈蘭溪也懂他的想法,點點頭,忽的小聲問:「的兩隻手該腫得不能用飯了吧?」
慣著長大的小娘子,細皮的,哪裏經的住那些板子?沈蘭溪努力藏著自己的幸災樂禍。
祝煊夾菜的作一頓,默了默,道:「不是打在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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