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庶 青豆

黑暗裡，十七歲的年手心輕，猛然擡頭，冰雪般的目，盯著從馬車上下來的人。他繃，有些難以訴說的緒，能從他溼的手心知一二。於是江妤也擡頭，認真地看，這位半夜三更還駕著馬車到晃的人。

白青年袂輕拍，眉眼間全是江南山水的秀麗雅緻。儘管容蒼白，看人的眼神，卻始終帶一抹輕笑。他立在馬車邊，傾著，月浮在他面上，那笑，帶一種好玩和探究。

遠方江家人發現這燈火，追過來。謝玉臺回神，抿，拉著江妤轉頭要跑。

後那白青年慢悠悠道，“這誰家不懂事的小孩，夜半三更還玩私奔呢，嗯哼？”他明明不阻攔，只是說話尾音上翹，笑裡面藏著威脅，讓人繃住子挪不步伐。

江妤回頭瞪他，纔要拉著謝玉臺走。年的手就輕輕晃了晃，驚訝看去，他低了頭，對那言笑晏晏的青年道，“對啦，我是謝七郎，謝玉臺。沒想到會在這裡到謝家人……你是三哥吧？”

古有傳說，青顯無雙，謝氏長流。那傳說中，說的便是青顯謝家。謝家這一輩中，文武雙的人只有一個，就是謝氏三郎謝書雁。他有多傳奇呢？一年前，他憑藉一己之力，差點滅了大燕國。爲大燕要地的雲州居民，江妤不可能沒聽過這人。

江妤目不定，看向謝玉臺。他不是戲子嗎，怎麼會是……謝家人？

聽到年承認，謝三郎謝書雁愉快下，“果真是七弟？我就說呢，這長相……別家的人還沒這麼奇葩。”

謝玉臺不理會他，回頭看江妤，再看那些已經追上來的江家人。頗爲氣惱地扁扁，語氣倒是沒有很氣急敗壞，“阿妤，你不會因爲這個，就不理我了吧？我聽說，大家都不喜歡青顯謝家。”

這個傻孩子，太不懂事了。就算人家討厭謝家，上會說嗎？而且看他和那小人的樣子，明明好得很，居然語氣都不肯真誠一點兒。把小人給嚇跑了怎麼辦……謝三郎搖頭，想著什麼時候教導下這個不懂事的七弟。他已經上前一步，準備好溫和親切的笑，打算和長談，爲七弟洗罪。

誰知江妤睫一下，又重新握住了謝玉臺的手，“當然不會不理你了。”瞧著謝書雁微僵的臉，角翹一翹，有點兒得意。江妤和謝玉臺的事，憑什麼要第三個人手啊？

恰時，江家人已經圍住了他們。管家對第三人謝書雁拱手示意，就把目轉向了謝玉臺，再莫名其妙地看看江妤，“你好大的膽子啊，一個戲子，在江家放了火就算了，還敢拐騙我們三小姐，罪加一等！”他手一揮，就要人帶走謝玉臺和江妤。

戲子？！放火？！果真是私奔？！

謝書雁額角微，喊著“等一等”，止住這些人的行爲。他在腦中把事整理一遍，再看看謝玉臺很平靜的臉，失笑，“我都不知道，謝七郎出了青顯，就做了戲子了。剛還想著你們怎麼不跑了，原來等著我來收尾啊。”

謝玉臺面不改，垂著眼，“麻煩三哥了。”

管家好像捕捉到什麼奇怪的信息了，“青顯？謝家？啊……”

謝書雁振振袂，上前一步，對錶奇怪的管家彎，“七郎調皮，多蒙貴府照顧。在下是謝家三郎，尋弟多年而不得，今日得見，對府上激不盡。如今天已晚，不如明日，在下帶著他登門道謝，解釋其中的誤會？”他真是會“樑換柱”，管家明明說謝玉臺放了火鬧事，到謝書雁裡，就了江家一直照顧調皮的謝玉臺了。他還亮出份，準備對方不同意，就強迫對方同意。

謝玉臺小聲問江妤，“他咬文嚼字的，說的什麼意思啊？”

江妤也小聲答，“要人不給，要命一條，有事明天再說。”

聽到了江妤的小聲解釋，謝三郎眼裡噙笑看了那小姑娘一眼，江家管家則抖抖角，見識到謝三郎的流氓行徑了，“如此，奴才自然會把謝公子的意思轉達給老爺。謝公子，明日請早！”他再疑地看了眼江妤，江妤對他擺擺手。還弄不太清楚狀態的管家，只好先回去了。

對方走後，謝玉臺和江妤，也乖乖上了謝書雁的馬車。這位貴公子，從著到飲食，都無比的奢華。他在車上倒茶給自己喝，慢聲說，“你打算什麼時候回青顯呢？”

燈火朦朧的暗角落，馬蹄在石階上踩過的聲響在耳邊，寂靜的夜裡，江妤屏息，看到謝玉臺低著頭，額發擋住了眼前視線，“我不回青顯。”

江妤手過去，到他冰涼的手，心中微疼。抓著他指尖，輕輕搖一搖。謝玉臺對笑，很安靜溫暖的笑，表示自己沒事。年的小作，全部落在謝書雁眼底。

謝書雁又自己倒了杯茶，長長地“哦”了一聲，也不多說了。他和七郎偶遇在此，認個臉還行，要真去管謝玉臺的事，他哪裡有那個力啊？謝家人都是很自私的。

這個晚上，江妤有很多事不明白。謝玉臺的份，謝書雁的出現，明明是兄弟，但言語間又顯得很陌生。甚至一開始，阿妤沒猜錯的話，謝書雁那個反應，應該本不知道謝七郎長什麼樣；而謝玉臺也看了謝書雁很久，估計他也不清楚自己的三哥長相。難道謝家人，都是這樣嗎？

睡前，謝玉臺在被窩裡問阿妤，平時無辜的眼眸，此刻滿是憂鬱重重，“大魏差點滅了大燕，還是三哥的手。你會怪罪到我上嗎？我可沒有那麼壞啊，我什麼都不會的。”

是呀，除了唱戲，什麼都不懂。阿妤早知道。

拉著他的手，輕輕轉他的手指尖，往後抵。那樣的脆弱，能彎到正常人不可能的弧度。手腕也很纖細，像孩兒一樣。他說話直接，睡覺前一定要跟自己道“晚安”。江妤心中，滿是疼惜，哪裡會怪他。

笑一笑，“那有什麼？我們江家是世家大族，在雲州聲名顯赫，卻和盛京聯繫不大。國與國之間的戰爭，平常老百姓纔不會在乎。不是我，就是我們家，都沒人排斥謝家的。比起那個，我關心的是，你說你手筋被挑斷？”

向來很信任的謝玉臺卻側頭，沉默一陣。江妤耐心地等待，他回頭時，卻低著頭不看，“爲什麼一定要知道以前的事？爲什麼要我回憶呢？阿妤，你要聽的話，我會告訴你——可是，我真的不想說。”

眸閃爍，看他猙獰的左臉疤痕，手去。他只躲了一下，閉上眼，任由的手放在自己臉上，不做聲了。

江妤很無奈地笑，“怎麼辦呢玉臺。”

“嗯？”

“我真怕我承不起你的信任啊，你這麼好。”

“……”他睜開眼，眼睫，眼下的波流溢彩，“我又造你的困擾了嗎？”顯然，他還沒有忘記，前段時間，江妤在藏書閣中，和他劃清界線的那段。他心中不安，拉住江妤的手，輕聲，“那、那你要我說什麼，我就說什麼好了。”

江妤看他不安的表半天，終於破功，笑了出來。怎麼他就一點都沒有，傳說中謝家那樣的詭譎多計呢？是了，恐怕跟他的經歷有關。心底突然升起一個強烈又稽的念頭，“我的名聲被你毀的差不多了，謝家小七郎，你敢不敢娶我啊？”

謝玉臺怔住，瞪大眼。

江妤臉紅，猛然把被子往他頭上一蓋，大聲道，“好啦，睡覺！不許再跟我說話了。”自己燙紅的臉，對著被自己厚厚捂住的被子，心虛地吐吐舌頭：真是個壞蛋，知道了他真實份，遠遠高於沈君離，竟想賴著他來著。阿妤，你這個壞傢伙！

謝玉臺乖乖睡了，溜出屋子，出了門撞上外頭冰冷的空氣，打哆嗦的時候，眼角眉梢還著歡快的笑。直到撞上謝書雁若有所思的眼眸，才收了笑臉，嘲諷，“謝公子，你經常半夜遊魂似的晃嗎？”

謝書雁眨眨眼，側頭，不好意思地咳嗽一聲，“因爲我第一次見到自己家的小七，覺很新奇啊。我還以爲他和姑娘好，會告訴你以前的那些事。嗯……我也很好奇他的故事呀。”

“你不知道他的事？你不是他三哥嗎？”

謝書雁眸子暗一下，笑，“三哥，呵……三年前，我才知道他的存在。可惜我人不在青顯，沒在第一時間看到他。等我回去的時候，發現他又離開了。原來是當戲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