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太好了！”金三一拍大，眼里閃著炙熱的芒。

幾個黑瘦悍的水寇陸續鉆出舟艙，個個漁夫打扮，蓑里藏著分水刺，瞧見寧小象，低頭恭敬地一聲“馬四爺。”

長江十二連環塢是大晉河道上最大的水匪，總共十二位寨主。寧小象的另一重份“老馬”坐了第四把椅，長期潛伏在建康城的魚市，負責刺探、銷贓之類的暗活。

寧小象“嗯”了一聲，道：“這兩天城里管得嚴，別在街上鬧事，不然會被兵直接格殺。”

金三連忙問道：“竹林那邊呢？兵設卡嗎？”

“鐘山一帶的近郊沒人看管，今日徹底放開，任由各路好手殺個底朝天。”寧小象搖搖頭，爭奪金闕圖錄之事朝堂不會手，讓道門、魔門去竹林里狗咬狗。

“好，越混越好，了才能渾水魚！”金三拳掌，“興許我上輩子燒了高香，金闕圖錄最后落到我手里了呢？老馬，要不你和我聯手，我們一起干了這票？”

“我膽子小，修為不過是煉化氣巔峰，哪夠資格趟這個渾水？我還是在邊上，瞧瞧熱鬧算了。三哥，我勸你一句，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寧小象裝模作樣地提醒了一句。

“我呸！老馬你趕閉上烏！”金三狠狠吐了口濃痰，混水路的人都喜歡討個好口彩。

寧小象心中冷笑，金闕圖錄是邊無涯拋出去的餌，故意掀起一場魔、道相爭的狂濤巨瀾，背后另有目的。可笑這群水匪利熏心，連真相都沒弄清楚，就一頭栽這個兇險的漩渦，勢必不得好死。

金三忽而重重地嘆了口氣：“唉，不拼一把不行啊。我的壽限快到了，沒兩年好活。修為卡在煉氣還神初階整整六十年，弄不到好功法，我只能一直等死，又怎麼甘心？還不如拼死博一把！老馬你說，憑什麼原安那些世家子生來吃穿不愁，人隨便玩，法隨便挑？而我們這些散修只能狗盆里刨食，連本像樣的功法都搞不到？”他攥拳頭，眼中閃過一道兇。

“那就祝三哥此行奪得神功，揚眉吐氣，修得長生。”寧小象不由暗生慨，即便他在白鷺書院修行四年，也弄不到一本上乘典，何況是金三這樣的草莽？

如今為天羅衛總緝捕，朝堂賞賜的功法一樣比不上世家傳承，有時還得自己“打野味”。但搞不好就惹來一，最近更因為殺了個孔氏弟子，惹來會稽孔氏一波波明查暗訪，著實麻煩。

“承你貴言，等我回來吃酒吧！”金三大笑一聲，帶人下船離去，直奔鐘山的方向。

寧小象蹲在船頭，目送著金三的背影消失在人流里。你死了，我在水寨的座次可以往上挪一位了。

正所謂狡兔三窟，多年前，他設法混長江十二連環塢，從一名普通的水匪，一步步爬到四寨主的椅。

“馬四”便是寧小象給自己留的后路。一來，他能利用這個份劫掠世家功法，順勢甩鍋水匪；二來，哪天需要一份往上爬往上爬的大功績，可將長江十二連環塢連鍋端；三來，一旦晉明王想要鳥盡弓藏，或者自己犯了事，他往水匪窩里一鉆，換上另一重份，誰也找不到。

這是他最大的。

“我本是苦水巷憊懶的人，閑沽酒逗蟲鳥耍花腔……”寧小象哼著曲，提了滿滿兩簍子魚蝦，一步一顛下了船，待唱到“一夜間風云起群雄逐浪”這句，心里微微了一下。

一冊金闕圖錄掀起天下風云，群雄逐鹿，他卻不能像年時幻想的那般，在下拔刀而起，勇戰群雄……寧小象無聲地笑了笑，走在街邊的屋檐下，影遮住了臉，接下來一句“從此我塵封的割鹿刀不再深藏。”最終止于邊，化作一聲惘然消逝的輕煙。

一輛描金繪彩的奇異木車從他邊駛過，幾十個大小不一的子靈活旋轉，快逾奔馬，往城北的鐘山竹林方向而去。

云荒六大魔門之一的墨門也出了。寧小象放慢腳步，不著痕跡地瞟了一眼遠去的木車。

墨塵風高冠云靴，罩著一套輕巧的墨甲，端坐在墨門特制的木牛飛鳶車里。

在他對面，正襟端坐著一男一二人。容貌俊，腰背筆，背后錯著各式刀劍兵刃。兩人目閃，銳利如鷹，口鼻卻無一呼吸，并非真人，乃是墨門有名的傀儡造——偃武士。

墨塵風手指輕點，審視著面前懸掛的千里鏡。

鏡面不停變幻場景，遠近前后的景象一一映在明澈的鏡面上。隨著墨塵風指尖挪，鏡像時而小，以觀街巷全局；時而又放大，連路人鼻頭上的黑孔都清晰可辨。

鏡面中，后方寧小象的影被一下子拉大。

這個漁民有點問題。墨塵風下意識地瞅了幾眼，對方擺的雙看似虛浮，實則節奏穩定，出一靈巧，只有苦練過武道下盤的人才會如此。

此人真正的份絕非漁夫。墨塵風指尖輕敲了一下，寧小象的鏡像隨之消失，另一個神匆匆的行人映上鏡面……他并非針對這個漁人，只是數十年的臥底習慣，讓他的變得異常敏銳，心思越發敏，對邊所有的人都保持戒心。

如今，漫長危險的臥底生涯即將結束。只要他拿到金闕圖錄，便可返回自家宗門，功退。行百里者半九十，墨塵風告誡自己，最后一次任務更需謹慎。

尤其是這幾日的建康城，魚龍混雜，各種拼、暗殺層出不窮，一些散修莫名其妙地在街上失蹤，魔門、道門也是相互襲，趁機了結往日仇怨。

木牛飛鳶車穿過長街，駛上東門橋，橋頭一個白如雪、冠飾紅纓的年出現在千里鏡上，一張黑不溜秋的瘦臉被鏡面放大。

六大魔門之一冥獄宗的當代小冥王——蘇久奇？墨塵風心頭微凜，立即彈指驅散年的鏡像，以免對方生出應。

“冥子，我到有人在看你。”

“我長得帥，不就是讓人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