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狩真聞言不由一愕。

他目徐徐掃過四周，無論是周、孔九言還是謝玄、王氏兄妹，個個神熱烈地看著自己，顯然盼自己辯才無礙，好好駁斥一番小魔師。

不知不覺，他儼然了這些門閥英子弟的倚仗。

支狩真暗暗苦，他確實沒什麼口若懸河的辯才，也不備清談的學識底蘊，難以解答邊無涯提出的反問。

只是他向來心沉穩，喜怒不形于，縱然答不上話，旁人也瞧不出來，只道他神鎮靜，必然藏了足以擊潰小魔師的連珠妙語。

畢竟小魔師名頭再盛，也只是同族，遠遠比不上小鷹王挾羽族帶來的龐大力。

“我在宗門的時候就聽聞，建康出了一個舉世罕見的年天才，劍卓絕，文武雙全，被大晉道門之首太上神霄宗收錄門下，將來有為道門新的道子，如同十年前聲勢無雙的潘載義。”邊無涯角出一邪異的笑容，執壺斟上一杯酒，長袖輕拂，酒盞宛如被一只無形的手托住，穩穩飛向支狩真，“既然原小兄弟貴為道門新星，不妨與我這魔門小魔師把酒論道一番？”

支狩真微微蹙眉，邊無涯故意捧高自己為道子，無非是想將今日的談玄論道引為道門與魔門之爭。原本他認輸也就罷了，最多失了點面，他也不在乎虛名。

然而此事一旦涉及道魔之爭，質立變，升格為至關重要的道統之爭。那他便只能勝，不能敗，要不然一定會被道門當棄子，甚至喪失進太上神霄宗的機會。

玉真會絕不會承認一個爭斗道統的敗者可以代表道門。

可如果他開口撇清自己和道門的關系，也會被認為缺乏擔當，畏懼魔門，將來難以得到玉真會的重用。

支狩真著不住接近的酒盞，心中頓時恍然，這是邊無涯對自己那一劍的回擊。

若是自己論玄失利，無法拜道門，邊無涯也算為魔門瓦解了一個未來的厲害對手，可謂一石二鳥。

“人家也想聽一聽原公子的高論呢。”綠珠一笑，目飄向支狩真，推波助瀾地道。

支狩真心中越發焦慮，偏偏面從容不變，凝視著酒盞在空中劃過一道妙的弧線。盡管高速旋轉，杯盞里的酒水仍然平穩如鏡，一滴也不曾濺出來。

“煩勞小魔師敬酒。”支狩真手去接，酒盞落掌心的一剎那，旋轉的氣勁也同時消失不見，可見邊無涯對力量的拿何等爐火純青。

深碧的酒水在杯盞中微微搖晃，映出支狩真模糊的面孔。驀然間，似曾相識的一幕閃過支狩真腦海，轟然一聲，神世界的一角落再次打開……

轟！轟！耳際傳來起伏的波濤聲，恍恍惚惚中，他白如雪，負手立在一葉隨波跌宕的扁舟上。波瀾壯闊的江面低垂云，風怒號，重重濁浪排空，卷起千堆迸濺的雪玉。

“能與絕代劍神怒江泛舟，把酒論道，裴某幸甚至哉。”一名青文士赤足盤坐舟頭，紅爐煮酒，雪白的長發在江風中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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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江上論道，我同樣益匪淺。我有一問，還裴兄不吝賜教。”他的聲音極為淡漠，就像是就像是四周的長空、云層、江水，縱有起伏變化，也空曠高廣得沒有一人類的喜怒哀樂。

“你我之間但說無妨。來，酒燙好了，先共飲幾杯。”

一杯熱騰騰的綠蟻酒徐徐飛來，他隨手接住，低目去，深碧的酒水芒閃爍，映出一張陌生又悉的面孔。

“劍道究竟是無，還是有？我等皆是有眾生，可為何劍修大多無？”他約聽到自己在問……

臨海郡，松縣，長福街，猛龍幫駐地。

“屬下向幫主大人請安。”“幫主，今日您瞧起來真是龍虎猛，滿面紅！”“幫主，上個月的賬目還請您過一下眼……”

楊飛龍神不寧，隨意打發了手下一干幫眾，匆匆向堂走去。

猛龍幫是松縣最大的地下幫派，主要控制當地的賭檔生意，并向一些商戶收取保護費用。幫里與府的關系全都打點到位，也算黑白通吃，威名赫赫。

楊飛龍剛走到堂門口，閉的房門便自打開。一人頭戴竹笠，無聲無息地坐在太師椅上，位置恰好位于窗口投的線之外，整個人像是融化在一片黑暗中，散發出森森的涼意。

正是改容易形的寧小象。

楊飛龍心頭一跳，雖然不是首次見到此人，卻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他高大魁梧，滿臉橫，一對小眼兇閃，九歲上街砍人，二十八歲就坐上了猛龍幫老大的位子，在松縣的道上說一不二，人人懼怕，連幾家沒落的士族也要給他面子。

此時他卻對寧小象噤若寒蟬，臉上竭力出一討好的笑容。大門在他背后關上，門閂也自“咔嚓”上，聽得他心驚跳。

“都打聽清楚了嗎？”寧小象的語聲在閉的廳堂里響起，他的嗓音刻意，口音也變楚國一帶的湘音。

楊飛龍哈腰道：“這位爺，我都打聽仔細了。皇甫謐一家是四年前搬來縣城的，家里一共五口人。他在城南的老街上開了個小店，專賣字畫為生。我找人查了他的左鄰右舍，沒人聽說皇甫謐當過郎中，也沒見過他行醫治病。”

寧小象沉不語，楊飛龍悄悄瞟了對方一眼，又趕垂下腦袋。三天前，這個惡客突然半夜找上門，先狠狠收拾了他一頓，再迫他利用猛龍幫的勢力，打探一個皇甫謐的平民底細。

至今，他也不曉得這個惡客姓甚名誰，來自何地。但憑借一個幫派老大的經驗，他嗅出了對方上兇般的濃烈腥氣。

這絕對不是自己能招惹的角。

“他說過自己從哪里來嗎？”寧小象問道。

“說過，從建康城搬來的。他說京都太吵，東西又死貴，還是這邊小縣城住得舒服。”楊飛龍答道。

寧小象又沉思許久，他是想順著皇甫謐這條線，一高傾月府上的底，手上也好多份籌碼。只是他行事謹慎，并不直接出面，也不曾通過天羅衛，而是直接找了個地頭蛇去查皇甫謐。

“這位爺，您吩咐的事我都辦完了。小人上中的毒，不知什麼時候能解？”等了半晌，楊飛龍抬起頭，眼地哀求道。

“還沒到時候。”寧小象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忽而道，“去查一查皇甫謐的字畫店，我要店里的賬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