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狂雨橫，的悲泣像火盆里閃爍的余燼，若若現。支狩真默默地聽了一會兒，心頭忽而升起一片茫然。

他不太明白，為什麼整整六年，冬雪仍舊忘不掉那個死去的世子。他有點好奇，又有點羨慕，甚至生出一莫名其妙的嫉恨。那是他從未有過的，過的東西。在支野、狼待過的百靈山沒有，在清風、哥舒夜陪伴的宰羊集沒有，在花天錦地的建康城依然沒有。

他本該此時離去，腳步卻留在原地，遲遲未。夜風茫茫吹過，一片片白蒙蒙的水霧倏地卷起，又飄散出去，像年恍惚的心緒。

冬雪的哭聲時高時低，仿佛一首哀怨悱惻的曲子，綿綿如春雨，又出寒氣。支狩真聽久了，不免生出一焦躁。他的目移下去，落在單薄的羊脂白羅上，子淋淋的，變得近乎明，的。因為跪伏的姿勢，包裹著的香高高突起，飽滿得像水桃，隨著泣聲一抖一抖，一一。

支狩真愣了一下，他不是沒見過這些，春宮圖冊里多的是更旖旎骨的畫面。過去他看過就算，從未覺得異樣。但不曉得為什麼，的香伴隨著如泣如訴的哀怨，他的心猛然跳了一下，又跳了一下，一下比一下激烈，像是深有個卵殼破裂了，一頭跳將出來，發出稚又狂野的吼。

支狩真如避蛇蝎般移開目，猛地扯開兜帽，任由暴雨如鞭，打自己的頭臉，沿著脖子淌膛。

雨水冰涼，冷，可這是春夜的雨，骨子里卻是燙的，灼熱的，像火。一條條水流在口、小腹蜿蜒爬過，不斷生出一接一燥熱。支狩真深深吸了一口氣，連呼出的氣都是熱的。

他下意識地去抓腰間的佩劍，了個空，方才想起劍被他丟出了。支狩真閉上眼，調勻呼吸，意守神識，強行將自己怪異的緒住。

過了一會兒，他冷靜下來，轉離開，忽而聽到冬雪的泣聲停止：“世子，我曉得，你死不瞑目。”

支狩真忽地一凜，收住腳步，永寧侯的六個子嗣接連病故，一直是他心中難解之謎。此事應與王子喬不了干系，但對方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在永寧侯府這樣的煊赫世家連除六人。據他猜測，侯府中可能有王子喬的應。

“雪兒會為你報仇”冬雪緩緩抬起頭來，聲凄厲，“這六年來的每一天，每一刻，雪兒都想著如何為你報仇。世子，雪兒一定會找到機會，你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我。”

支狩真目閃，正待繼續聽下去，八翅金蟬忽而輕鳴一聲，數十丈之外，一個綽綽移的黑影倒映在他的識海上。那是支狩真一路施展神鎖訣中的掛鎖，在外圍布下的警戒。一旦有人接近這把神識之鎖，識鎖就會像粘在野皮上的蒼耳一樣，悄悄掛上對方，將影像投識海。

“別人都說，世子你是練功走火魔，可雪兒曉得不是。”冬雪目中閃過一道仇恨的，那芒甚至退了四周的黑暗，“那天半夜，雪兒一直躲在窗外，地看

你。”

一片風雨嘩然卷過，樹枝搖晃，遠的黑影像一個幽靈跟著風飄，無聲近竹亭，翻白的眼珠猶如鬼魅。

是黃婆

支狩真心中一，足尖一挑，一枚石子迸而出，“啪”地打在亭子邊的樹干上。

“誰”冬雪聞聲一驚，惶惶向周圍掃了一眼，抱著牌位急匆匆跑開。數息過后，黃婆出現在竹亭里。穿著一襲寬大的玄大氅，褶皺的下擺一直垂到地面，瞧不見腳，移時仿佛在飄浮。黃婆瞥了瞥地上的火盆，往冬雪離開的方向了一眼，發出“桀桀”的冷笑聲。

支狩真靜伏不，直至黃婆離去，才步竹亭。火盆里積滿黑撲撲的灰燼，煙火的氣味緩緩飄散，然而盆里熄滅的火星，似在支狩真心燃亮了，一閃一爍，明滅不定。他靜靜地站了一會兒，悄然回閣。

次日起床，暴雨初歇。支狩真忽覺異樣，連忙揮退了前來服侍的秋月。他瞧了瞧周圍無人，一把拉開五彩刻銀貂緞被，低頭向白的。正面發深，上去粘糊糊、漉漉的，散發出一淡淡的腥氣。

支狩真發了半天呆，下，匆忙藏好。整個上午，他都變得恍恍惚惚，云里霧里。春花抖的脯，秋月搖擺的腰肢，夏荷渾圓的大，冬雪翹的瓣都在他面前來回晃，像是閣檐下流淌的潺潺積水，一一扭，搖曳生姿，雨水里還融著濃濃的春意。

“世子，世子”夏荷連聲喚。

“啊，什麼”支狩真回過神來，目不由自主地向侍白皙的頸子。線投映下，細細的絨著金黃，香氣襲來。

“世子，趙夫人請您立即去一趟。”夏荷詫異地看了支狩真一眼。

“趙夫人哦，是娘親。”支狩真微微一愕。平日里除了例行的問安，在外人面前裝一裝孝子，他與趙蝶娘并無太多牽扯。這次特意找他去，怕是出了什麼變故。

“門下省散騎侍郎，天羅衛總緝捕寧小象拜見趙夫人。”

儀苑的客廳上，著繡金深紅猛虎臥崗服的男子對著趙蝶娘拱拱手，接過侍遞來的雨過天青茶盞，輕輕地啜了一口。

他三十出頭，白凈，上蓄著修飾整潔的薄髭，微微翹起的角宛如新月，仿佛隨時在微笑，笑容干凈得像深山中的泉水。

“寧大人有禮了。”趙蝶娘微微欠，心中一凜。天羅衛是大晉的機構，可謂滿手腥，冷酷無。與大燕的繡司相仿，天羅衛專司緝殺要犯，刺探報，直接聽命于晉明王。散騎侍郎不過是個銜加號，天羅衛總緝捕卻是實權在握，堪稱陛下心腹。

“不知寧大人前來尋我與安兒，所為何事”趙蝶娘款步坐回湘妃竹椅上，曼聲問道。

寧小象始終滿臉春風，態度溫文爾雅：“自是為了長公主薨逝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