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死了這條心
夫婦二人既商定好了此事,拿定了主意,本就又不愿在齊家多待,于是就了府中的小丫鬟來,讓人去給齊明遇送消息,說要見他的。
可齊明遇眼下哪里肯見他們夫婦,只尋了由頭,借故推辭,一概不肯見。
齊明達坐在他的書房里,看他眉頭蹙攏,焦頭爛額的模樣,不免嘆息:“這老躲著,也不是個法子啊,他就住在家里,他們夫婦倆,一看就不懷好意來的,擺明了要到咱們臉上,大哥又能躲到幾時?”
齊明遇一眼橫過去,重重拍案:“我是讓你來說風涼話的嗎?”
齊明達肩頭一。
他也不是要說風涼話,實在是事到了如今這地步,他又有什麼好辦法?
昔年不過是仗著齊明遠年紀小,又無所依仗,他們兄弟聯手,欺負他也是白欺負。
現在人家翅膀了,背靠了大樹自然好乘涼,回趟家耀武揚威的,在正堂之中,都險些同大哥起手來,說起話,更是一點面也不留。
就連他母親與人私通,還生下一個兒這種事,他都敢認,他還怕什麼?
這樣的人,是不能惹的。
齊明達想想先頭齊明遠夫婦的架勢,他的臉,神態,沒由來打了個哆嗦:“大哥,不是我要說風涼話,實是如今……要不然,答應了他吧?”
他試探著,怯生生的開口:“那些家產,他說的并不算錯,原也就該有他一份兒,這些年,他不爭不搶,也夠老實的了……”
齊明達反手了鼻尖兒:“現在把他妹妹認到家里,他就肯要一半的家產,即便是給那姑娘置辦一份兒嫁妝,也花不了多銀子,但往后,他再也不會找咱們的麻煩,如此,就算是兩清了的。”
“你也糊涂了嗎?”
齊明遇拍案而起:“那個孽畜,算是個什麼東西,也配名咱們齊家族譜嗎?列祖列宗在天有靈,豈不怪罪我們不肖子孫!
昔年的當家主母,與人私通,便已經是奇恥大辱,難不十幾年后,還要我們認下的兒,算作我們齊家的宗,簡直是笑話!”
“列祖列宗在天有靈,自然知你是不肖子孫——”
兄弟兩個這頭正說著話,為著吩咐了底下奴才,在院中守著,不許人靠近,是以說話時候,也并沒有刻意的著嗓子。
這會兒書房的門被齊明遠從外頭推開來,他清冷的嗓音,含著譏諷嘲弄,全都砸到了齊明遇面前的桌案上去。
齊明遇鬢邊青筋凸起,眼皮猛然跳了兩跳:“誰放他進來的!”
一旁掖著手的圓臉小廝,哭喪個臉,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我,我……我實是攔不住六爺……”
齊明遠拿腳尖兒踢了踢他:“你退下去。”
那小廝哪里敢,他一挑眉:“你是打算在你這書房里躲上一輩子?”
齊明遇舌尖兒頂在上顎,又了,擺手那小廝退下去:“你又想干什麼?”
“想到幾件事,先前正堂之中人多口雜,沒有告訴你,也算給你留了最后的面,眼下想通了——”
齊明遠踱著步,往一旁帽椅坐過去,正與齊明達做了個臉對臉:“我為什麼要給你留面呢?你原是不配的。”
“小畜生,當初我就應該掐死你。”
他惻惻的,齊明遠反倒笑了:“是啊,你當初就該殺了我。你沒殺了我,如今活該我鉗制,是不是快氣死了?
長在你手上的孩子,被你拿了十幾年,日子過的苦不堪言,如今卻搖一變,騎在你頭上,著你彈不得,可不是要氣死的。”
齊明遠角上揚,冷眼去看齊明達:“我有話跟他說,你也要聽?”
齊明達脖頸一,騰地就站起了:“大哥,那我先回去了,你們慢慢聊。”
無論是分家產,還是要讓他那個妹妹名族譜,論理說來,都是齊家合族之事。
只是這麼多年了,家里上上下下,什麼不是齊明遇一個人說了算的?
就算是在外頭遇上了棘手的事,他也很與兄弟們商量。
現在齊明遠這麼著回家來……
以前他也沒上躥下跳的欺負齊明遠。
如今看來,齊明遠是都記在心里的。
只不過這次回來,有更要的事要辦,騰不出手來跟他們算舊賬罷了。
他不說躲著,難不上趕著送到齊明遠面前,齊明遠跟他清算嗎?
他可遭不住。
是以齊明遇尚未開口留人之事,齊明達已經兔子似的跑了出去。
齊明遠角的弧度更大,嘲諷之意不言而喻。
齊明遇看在眼里,越發惱怒:“你如今得意了。”
“早在我高中之事,你就應該想到今日。”
齊明遠了一把眉心:“你兌了我這麼多年,也盡夠了。我也不與你廢話,
齊明遇,這些年,你在蘇州,上下行賄,商勾結,傷天害理的事,也只怕沒干,你的爛賬,我全都清楚,至于你究竟做過什麼惡事,我懶得再查。
先前正堂上,我不拆穿你,確實是給你留了面,你現在再想想,我讓你辦的事,你答不答應。”
齊明遇聽了這話,自然下意識心中一驚的,只是轉而又面平緩:“你詐我呢?”
齊明遠側目過去,盯著他看了會兒,從懷中掏出兩本賬冊來,遠遠地,扔到了他的書桌上去:“自己看看吧。”
齊明遇將信將疑,作有些遲緩,可到底是上了手,拿了賬本來翻看。
只是他越看越心驚,臉也鐵青:“你從哪里——”
“我怎麼得來的,要嗎?你不會真的以為,等我長大了,長了,咱們之間,還能相安無事吧?”
齊明遠擰眉:“你持家多年,難道這樣天真?在外頭,你敢商勾結,以商政,回了家,倒真以為我會與你兄友弟恭?傻子都想不出這種事兒。”
齊明遠的手倏爾攥拳:“混賬東西,這些話,你敢到父親牌位前去說嗎?”
“你跟我胡扯,那你的賬本,你是打算讓我燒給父親看,還是要我帶回京城,把你們這些蛇蟲鼠蟻,一鍋端了?”
“你——”
“你別以為我是嚇唬我,我沒那個閑工夫。”
齊明遇怒急,其實也是一時見了這些東西,昏了頭的。
這些帳本,齊明遠怎麼得來的,他一時之間實在想不出,保不齊,私下里,齊明遠留心了他很多年。
而除了這兩本賬冊外,齊明遠的手上,還不知著他什麼把柄。
但不論是什麼,都足夠他死上百次。
齊明遇一咬牙:“你也是齊家的孩子,拿著這種東西,有本事,你去告我,把齊家一鍋端了,等到齊家抄家滅門,難不你能獨善其?”
他冷笑:“在朝為,你寒門出,卻得天子青眼,又娶徐氏,又有蔣大人做你恩師,你族中出事,別以為我真不懂場上的事,史言參奏的折子,就能埋了你!
什麼朝廷新貴,什麼樞使府的乘龍快婿,你的前途,就全毀了!誰也保不了你!”
一個家族,從來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
他偏不信,齊明遠能豁的出去。
“這是另一宗事,分家。”
齊明遠著眉心,輕描淡寫的丟出幾個字來。
齊明遇咂舌,便自以為拿住了他:“你做夢,我不可能分家,有本事的,你便告發我去。”
齊明遠遲疑了片刻:“齊明遇,你腦子,不太好使嗎?”
被辱的人臉自然越發難看:“你說什麼?”
“我說你腦子有問題。”
齊明遠往椅背上靠了靠:“你若分了家,該我的家產,還給我,讓我妹妹名齊家族譜,給按齊家宗的份兒置辦嫁妝,你的這些爛賬,我全都還給你,從今以后,我帶著妹妹在京中過,與蘇州齊家,再不相干,至于你們宅門之中,兄弟之間,如何折騰,都跟我沒關系。
可你若然不肯——”
他深吸了口氣:“分不分,你不答應,我就帶著賬本和妹妹回京去,自然告發了你,將你們一鍋端了。
一則我是大義滅親,有岳丈和夫子保著,就算史言上折參我,卻也未必就能將我八罷出朝去。
好你知道,今次杭州一行,我遇上溫家三姑娘,偏與我妹妹私甚篤,同姐妹,嫡親祖母同京中忠蘇肅侯府的老夫人是手帕,若再的侯府出面作保,你覺得我怕不怕?”
齊明遠眼看著齊明遇的臉又青轉白,心下說不出的暢快:“退一步說,就算我真的被罷出朝去,又怎麼樣?我做不了,卻也丟不了命,我跟你們,如今可不一樣。
月如是徐家的獨,岳丈多年積蓄,岳母的嫁妝,還有徐家這些年在京中的產業,全都是月如一個人的。
老太太又心疼月如,將來百年后,陪嫁的東西,自也不了月如的一份兒。
我有這些東西傍,便是自己經營,日子也能過的富庶不錯,在京城中,還有誰敢看不起我嗎?”
他冷冷的又斜掃過去一眼:“所以我說你腦子有問題,竟是想拿這個威脅我?齊明遇,你好像沒搞清楚狀況。”
他聲音戛然而止,屈指在手邊兒桌案上敲了敲:“現在是我在給你機會,而不是在跟你商量。”
這話說得好生狂妄。
齊明遇卻無言反駁。
他想錯了。
齊明遠真的豁得出去。
獨得徐家家產,又有徐月如那樣護短的發妻,就算齊家獲罪,他齊明遠想在京城立足,也絕非難事。
這半年的時間,場之上,他自己也積攢了人脈,更別說那些舊年同窗……
怎麼就走到今天這一步。
這些年他持家,也不算是個沒手腕的。
現如今,卻昔年在他手下討生活的小畜生,迫至此。
“我只問你一件事。”
齊明遠挑眉,沒吭聲。
“你既有這樣的東西,要報復,為什麼一直沒有發作,而等到今日?”
齊明遇其實不算蠢笨。
有很多事,一時之間懵然,但很快他就能想明白問題出在了哪里的。
錢氏的意思,是不要將牽連進來。
齊明遠能理解,也樂意全。
都是在齊家苦熬著的人,他吃過十幾年的苦,錢氏也在齊家熬了九年時間,仔細想想,他同錢氏,倒有了些同病相憐的意味。
且他既了人家的好意,總不能一轉臉,再把人家給賣出去。
他們將來是要離開蘇州回京去的,齊明遙和錢氏卻不行。
就算分了家,他們夫婦也要住在蘇州,齊明遇若要秋后算賬……
倒了他的罪過。
齊明遠了鼻尖:“我拿著你的死罪之證,自然該用在最要之時,我初朝堂,便有岳丈一路保著,終究基尚淺,立足不穩,我瘋了才會急切的來報復你,報復齊家。
現如今這樣,不好嗎?
憑著這東西,我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是啊,他想要的,什麼他不拱手送上呢?
齊明遠如今大概是不屑的,不然他不該要分家,不該只要那一半的家產,只要他那個便宜妹妹名族譜。
他心再野一些,要整個齊家,都沒什麼不的。
怪他做事不謹慎,齊明遠抓了把柄。
人家要報復……
不對。
齊明遇眉心一攏:“你騙我?”
齊明遠心下咯噔一聲:“騙你什麼?”
“這賬本,你怎麼得來的,我總會弄清楚。”
他是咬著牙說完的,齊明遠知道他不太會善罷甘休了。
要查出錢氏并不難,遲早的事兒。
看樣子,來日還得回護錢氏一手,算是全了今日并肩作戰的這點子分。
余下的,看自己的造化。
齊明遠站起了來:“隨你怎麼說吧,你怎麼弄清楚,就去怎麼弄清楚。我妹妹名族譜之事,宜早不宜遲,你不想看見我,很巧,我也并不想看見你,既是相看生厭,你就盡早安排了,等事了結,我立刻回京,一輩子都不必再見。”
他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齊明遇著拳:“讓你大嫂見見……”
“我沒有什麼阿嫂,你們也別想見我妹妹,死了這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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