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真是諷刺。

蕭啓一直嫉妒他是嫡長子，嫉妒皇祖父對他的偏。卻不知，他也一樣的嫉妒蕭啓。

嫉妒蕭啓健康的，嫉妒蕭啓和父王的親近親，嫉妒蕭啓什麼也不用做，就能得到父王的寵。

而他，爲了不得寵的母妃能夠在府中穩穩立足，爲了平庸的父王安穩地坐著儲君，殫竭慮地在宮中經營，不聲地討好皇祖父，小心翼翼地做著皇太孫……

在他人眼中，他份尊貴，聖眷極濃，天資聰穎，事事順遂。

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的如履薄冰。

好在現在的他已經足夠冷靜足夠強大，不再像前世那般爲了父王的偏心耿耿於懷。

屬於他的一切，他也絕不容任何人覬覦。

就在此時，太子看了過來，眼中閃著一笑意：“聽說，顧家二小姐今日登門來探病了？”雖然有顧謹行一併同行做遮掩，不過，顧莞寧肯親自來意味著什麼，衆人都心知肚明。

太孫目和起來：“是，親自來看我了。”

太子滿意地點點頭：“這個顧莞寧，行事落落大方，半點都不拘泥，確實很好。”

賢良順的子比比皆是。

要做天家兒媳，一味的順卻是不行的。

太子妃閔氏就是最好的例子。凡事都以丈夫爲尊，當然沒什麼不好。可爲太子妃，除了打理宅之外，還應該有敏銳的政治素養，應該懂得朝堂之事，應該有過人的手段和果決的。這樣才堪爲六宮之後，母儀天下。

可惜的是，這些閔氏統統都沒有。

閔氏最大的功勞，就是生了一個優秀出衆的兒子。

好在兒子的眼極好，挑中的兒媳也是一等一的。

太子對顧莞寧的讚許，令太孫心大好。太孫揚起脣角，毫不謙虛地應道：“兒臣也這麼覺得。”

太子好笑地瞟了太孫一眼：“既是中意，還不快些定下親事。過個一兩年，將人娶進門來就是了。”

太孫笑著說道：“等我病好了，就向皇祖父皇祖母提一提此事。總得等皇祖父皇祖母點頭應允了，纔好登門提親。”

皇孫們的親事，元祐帝和王皇后自然是格外看重。太孫的份又不同尋常，他的親事，也得經過帝后的首肯才行。

太子嗯了一聲。

蕭啓目一閃，笑著道：“顧二小姐家世相貌品行俱佳，和大哥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皇祖父皇祖母知道了，只會高興，絕不會阻攔。大哥就放心好了。”

“那就承二弟吉言了。”太孫衝蕭啓笑了一笑，眉宇間已經有了倦。

蕭啓見狀，立刻道：“今日連番有人來探病，大哥一定累的了。還是早些歇著吧！我得了空閒再來探大哥。”

太孫也不多客套，點了點頭。

太子也起離開。

父子兩個一前一後出了寢室。約能聽見蕭啓和太子說話的聲音。蕭啓的聲音是一貫的輕快活潑，太子偶爾訓斥他一句，聲音裡卻含著笑意。

太孫躺在牀榻上，神淡淡，看不出喜怒。

休息了片刻，太子妃又來了。

……

相比起太子，太子妃的憂心就要真切地多了。

對太子來說，生病的是長子，到底還有健康的三一子。

而對太子妃來說，太孫卻是唯一的兒子，也是全部的依靠和指。

“阿詡，該喝藥了。”太子妃親自端了湯藥來，要喂太孫喝下。

太孫失笑：“我都多大的人了，生病了自己喝藥就行了。母妃快些將藥放下吧！”

太子妃白了他一眼：“多大了也是我兒子。我伺候自己的兒子喝藥，莫非還要被嫌棄不！”

一邊說著，一邊舀起一勺湯藥，細心地吹了兩口，藥不那麼燙口了，才送到太孫的邊。

太孫只得乖乖張口喝下。

又一口送到邊，再喝下。這麼一個喂一個喝，很快，碗裡的藥便喝了。

太子妃像完一件重大的事一般，釋然地鬆了口氣。

太孫看著面憔悴的太子妃，一陣心疼，輕聲勸道：“母妃，我的病癥沒什麼大礙，你不必天天陪在我邊。”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太子妃有多在意府裡的中饋。對一個常年無寵的婦人來說，能握在手心的，也只有這一點宅瑣事的權利了。

可現在，太子妃爲了照料他的，竟將管家的事務給了於側妃……

可憐天下慈母心啊！

想及此，太孫心中微微一酸，聲音愈發輕：“母妃，我邊有這麼多人照顧伺候，你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從今兒個起，你就回雪梅院。”

兒子如此關心自己，太子妃心中自是妥帖欣。不過，讓走，那是萬萬不行的。

“你的一日沒好，我就照顧你一日。”太子妃不是有主見的人，在這件事上卻異常固執。

太孫無奈地笑了一笑：“母妃……”

“你什麼都別說了。別的事我都依你，這件事得聽我的。”

太子妃堅持道：“病在兒，痛在娘心。你這樣病著，我恨不得以代之。就是迴雪梅院裡待著，也是寢食難安。還不如待在你邊，親自照看著，心裡也能好過些。”

太孫勸不，只得妥協：“母妃堅持要留下，就留下吧！只是，不管我病上多久，母妃都不要著急，一定要保重自己的。否則，兒子在病中還要牽掛母妃的，多添一層心思，怕是更難痊癒了。”

太孫一臉鄭重，語氣也格外嚴肅。

太子妃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阿詡，好端端地怎麼忽然說這些，聽著怪滲人的。你只是染了風寒，養個十天半月就該好了纔是。”

什麼不管病上多久，好像得了什麼不治之癥似的……呸呸呸！怎麼忽然想到這些了！真不吉利！

太子妃暗暗啐了自己一口。

太孫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生病的人難免會胡思想，母妃就當我是多心多想好了。總之，母妃一定要答應我，不管如何，都要保重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