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裳一劃開，長瑾心口那紅滴的痣就映他眼。

綠豆大小，如同紅寶石一般。

長夜用匕首在那痣上輕輕一挑，就將痣挑了出來。

下一刻，那顆痣在匕首尖上活了過來，蹦跳著在空飛了一圈，然后一頭扎進了長夜心口里。

明明隔著裳，可是，它就那麼神奇的穿了裳，住到他心口里。

他低頭看著心口，然后，他聽到了一道糯如小的嗓音——

【主人嗚嗚嗚，我想先哭一會兒，哭完了再為你開啟讀心能力，好不好？嗚嗚嗚，我的小伙伴死掉了，我好難過，嗚……】

長夜抬手按著心口，【好。】

然后，那小就嗚嗚咽咽的哭開了，一邊哭一邊說，【主人，你要是嫌煩，可以屏蔽掉我的聲音，嗚……】

長夜看了一眼長瑾的尸，【不必了，你哭吧。】

就當替朕也哭上一場。

朕聽你送他最后一程。

他沉默的干凈匕首上的，站起，一步步離開了牢房。

走到天牢外面，他負手，抬頭看天上刺眼的太。

可再明亮的，也散不去他此刻的霾。

他，剛剛親手殺了他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而那個弟弟會變壞，追溯源是被他和父皇所害。

若不是他徹夜啼哭不止，若不是父皇要將邪轉移，那個弟弟也許只是個單純無害的年郎……

“皇上，這啞藥已經涼了，再不送去就……”

小元子的看了一眼主子，小心翼翼的上前。

啞藥？

長夜回頭看了一眼小元子端著的那碗漆黑藥。

他忽然眼睛一酸。

他抬手蓋住眼，嗓音沙啞，“不必送了，晉王……已經死了。”

小元子愣愣的著主子。

已經死了？

是主子的手吧？

主子和晉王到底談了些什麼，竟然控制不住殺心，親自了手？

他看了一眼主子此刻用手掌蓋住眼睛的模樣，有些心疼。

若不是不得已，誰愿意殺了自己的親人呢？

都怪晉王自己，做下了那麼多慘絕人寰的惡事，害了幾萬個家庭，讓幾萬個父母失去了孩子，讓幾萬個妻子失去了夫君，讓幾萬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失去了父親……

如此罪行，皇上作為天下之主，怎能饒恕他？

“皇上——”

小元子看了一眼不遠等著押晉王去刑場的監斬一行人，小心翼翼的問，“晉王已經死了，那今日的刑場……”

長夜緩緩放下手，看向監斬。

他張了張，又無聲閉上。

作為晉王的親哥哥，他想好好安葬晉王，不損傷其尸，讓其有尊嚴的離開。

可是作為皇帝，他不能。

因為刑場那數萬百姓，還在等著看這個罪人被千刀萬剮。

那數萬百姓不全是看熱鬧的，其還有邊關那四萬死于晉王之手的將士的父母，妻兒。

他們天未亮就披麻戴孝跪在刑場，等著觀刑，用晉王這罪魁禍首的，來讓他們被害死的家人于九泉之下安息。

所以，他怎麼能不送晉王去？

他怎麼能讓那跪了幾個時辰的苦主，等不到屬于他們的公正？

他最后看了一眼天牢深，緩緩邁步離開。

“晉王是朕胞弟，讓他活著被千刀萬剮，朕，屬實不忍，故而朕這個親兄長親手結束他的命，親自送他離開，留下尸予你們置。”

“……”

監斬看著皇上遠去的背影，一臉的糾結苦悶。

皇上把晉王給殺了，那他們怎麼跟刑場的百姓代啊？

那些百姓可都是想看晉王盡折磨而死啊！

“唉，大人您別煩惱了，咱們得往好想，咱們皇上好歹沒有徇私放了晉王啊是不是？咱們等會兒多跟百姓解釋一下，希他們理解吧！”

“也只能如此了。到時候就跟百姓說，晉王麾下還有余孽藏在刑場周圍，隨時等著劫法場救晉王離開，咱們怕晉王被劫走，索先殺了，直接帶尸去以極刑……”

“去帶上尸，走吧。”

……

長夜坐在馬車里回宮。

馬車搖搖晃晃，他靠在馬車壁上，閉著眼睛聽著心里的小娃娃嚶嚶嚶哭。

一會兒后，小娃娃的哭聲漸漸停歇了。

【主人，我哭好了，我現在就為你開啟讀心能力，一開始會有點嘈雜，主人做好心理準備。】

小糯的嗓音響起。

長夜睜開眼睛，【好。】

隨后，他聽到“叮”地一聲響。

下一刻，他耳朵所能聽到的世界，一瞬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之前他只能聽到外面小攤販賣的聲音，只能聽到路過的孩們歡笑的聲音，可此時此刻，他耳里充斥著各種各樣的雜音！

有子心啊啊啊的尖——

【啊啊啊啊剛剛過去那個男子好英俊啊，我為什麼要是個淑，我如果是個土匪就好了，我就能沖過去一把扛起他回山寨房啊！】

有男子心猥瑣的輕音——

【趕集真爽，可以混在人群里專門逮住的挨著，哎呀，剛剛還趁了一把，手真好！】

有老人苦悶的心聲——

【剛剛那個大妹子真會砍價，五錢買走了我兩把木梳子，虧了一，心痛，一錢都能買兩個大饅頭給孫孫吃了！唉，今晚回去再多雕幾把吧，小孫孫要過生辰了，得給他買幾顆糖吃……】

有小孩委屈的心聲——

【娘好偏心，有銀子寧愿給弟弟買糖畫也不給我買一頭繩，別的小姑娘都有新頭繩，就我用的是桑麻出來的麻繩，好丟臉，好想哭……】

……

溫暖的，邪惡的，委屈的，惡毒的……各種各樣的聲音一腦涌腦子里，讓長夜到頭痛裂！

他抬手按著腦袋！

那種腦子都要被震炸掉的痛，比偏頭痛還難忍萬倍！

如果小時候那個半歲的他面臨的是這樣的世界，那麼，他能理解他為什麼會徹夜啼哭不止了。

作為大人，剛剛那一瞬間他都快不了了！

他深吸一口氣，在小的教導下，慢慢學著去屏蔽那些與自己無關的聲音，慢慢去接這個嘈雜的世界。

足足一刻鐘之后，他才逐漸適應了。

這時候，他突然聽到了一道與他有關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