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站在那兒幹什麼呢?」
李壽和太子正說著話,便聽到外面有人低喝一聲。
他們趕忙住了口,李壽挑起車窗簾子,看了看外面,發現自己的親隨正在盤問一個著宮裝的子。
「奴婢阿常,奉聖人之命特來給十八郎送果盤。」
那宮裝子趕忙低下頭,掩住臉上的憤恨,聲說道。
太子順著李壽的視線看過去,正好看到那子,他瞇著眼睛仔細辨認了一下,方道:「唔,是阿爹邊的常宮。」
李壽也見過這子,他點了點頭,「難怪看著有些眼。」
李壽便揚起聲音,對親隨喊道:「地一,讓上來吧。」
親隨,也就是地字營的暗衛地一應了一聲,便讓常宮上了馬車。
李壽的馬車也是特製的,基本上跟個小房間差不多,有桌有榻,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奴婢見過殿下,見過十八郎!」常宮躬行禮。
太子擺擺手,這是李壽的地盤,而常宮一看就是來找李壽,所以,哪怕他份貴重,也不會喧賓奪主。
「無須多禮。」
李壽很客氣,笑著問道:「是阿舅命你來的?」
「好十八郎知道,京城送了糧草和軍需,其中有一些新鮮的果子,聖人便命奴婢給您送些過來。」
常宮恭敬的回道。
「有勞了。」
李壽微微頷首。
常宮將果盤放到小桌上,然後見李壽沒有其它的吩咐,便躬退了出去。
太子親眼目睹自家阿爹格外恩賜給李壽果盤,他自己都未必有份,卻沒有毫嫉妒。
這樣的事太多了,從小到現在都快三十年了,他要是真計較起來,早就被酸死了。
見得太多,太子都習慣了,發展到如今,也都了自然而然的事。
太子甚至有心和李壽一起吃了果盤,又閑話了幾句,這才告辭離去。
送走了太子,李壽坐在自己的馬車裏發獃。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那個常宮有些問題,喚來地一,李壽悄聲叮囑了幾句。
傍晚,大軍尋了一有水源的地方安營。
在馬車裏晃了一天,總算能腳踏實地了,李壽剛剛大病一場,在外面又調養不好,不免有些虛。
地一帶領幾個親隨將營帳紮好,李壽便一頭扎了進去。
暮食依然很盛,比太子的還要好,幾乎和聖人的份例差不多。
李壽卻沒有胃口,他滿腦子都是貓兒和肚子裏的孩子。
他已經三天沒有收到貓兒的信了!
李壽不有些擔心:貓兒是不是發了?還是家裏出了什麼事?
京中大,李壽是知道的。
幾乎是二皇子「失蹤」現、嫁禍太子的當天,千里之外的聖人便得到了消息。
隨後,京中的種種異,聖人更是隨時掌控。
李壽是天子近臣,所以,聖人知道的事,他也聽聞了很多。
比如,二皇子污衊太子「殘害手足」、「意圖謀逆」;
再比如,蕭貴妃直接將姜皇后關進了冷宮,並把其它育有皇子的妃嬪都控制起來。
再再比如,千牛衛和虎賁「叛變」,轉投蕭氏母子。
……太極宮被蕭貴妃把持,二皇子的爪牙滿京城的抓「附逆」,大肆清剿東宮系人馬。
姜家、韋家,全都到了衝擊。
韋家還好些,到底是世家,而二皇子為了爭取世家的支持,一向以「親近世家」的面目示人。
所以,對於韋家,二皇子只抓了太子妃這一支,旁支什麼的,則被他暫時放過了。
姜家就慘多了,姜鶴年和平康郡王勾結的事,早在太子那兒就有了定論,妥妥的「謀逆」。
這都不需要二皇子再網羅罪名。
姜鶴年本人被太子捉走了,但姜家人還在,二皇子也乾脆,將這些人全都關到了死牢裏。
另外,東宮屬,以及東宮系的員,也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清洗。
若不是顧琰等幾個相公極力制,二皇子差點兒搞起了株連,照他原本的計劃,朝堂之上能空出三分之一的位子。
即便如此,自六月初一起,短短幾天的功夫,京城便流河。
都有哭聲,空氣中都彌散著腥的味道。
還有不趁火打劫的市井潑皮,不富戶、低級員人家都遭了殃。
李壽對於自己跟二皇子的仇怨,再清楚不過。
他很擔心,二皇子會趁機為難貓兒。
雖然他留足了人手,京中也有阿娘坐鎮,但貓兒的況特殊啊。
一個弄不好就會早產。
這幾日,李壽睡覺都睡不安穩,時常被噩夢驚醒。
的夢境他都忘了,只恍惚記得那鋪天蓋地的鮮,以及貓兒痛苦的。
「郎君,家裏來信了!」
就在李壽再次胡思想的當兒,地一拿著一封信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自打錦鱗衛開始清理天空中的鴿子后,李壽便換了一種和家裏通信的方式。
他不再用信鴿,而是挑選出一小隊人馬,幾人換著騎千里寶馬晝夜兼程的送信。
聖人知道唐宓的狀況,也諒李壽的擔心,所以對他這種近乎狂悖的行為就聽之任之了。
聖人都默許了,其他人也不敢再嘰歪。
就這樣,李壽最快一天,最遲不超過兩天就能收到家裏的信。
這次,間隔的時間略久了些,足足三天啊,總算等到貓兒的信了。
李壽急忙接過信,掃了眼信封上的蠟封,目閃爍了一下。
他將信封放到鼻下,細細的聞了聞,眉頭微皺:味道不對!這蠟封被人換過了!
也就是說,貓兒的來信,被人拆過了。
李壽將地一打發出去,端來一個燭臺,用燭火輕輕烤著蠟封。
很快,蠟融化了,李壽將信封打開。
信封里的信很厚,足足有好幾頁,每一頁上都是麻麻的字。
字跡是端莊平正的「唐」,李壽再悉不過。
一行行的字彷彿用雕版印出來的一般,大小一致,整齊劃一。
李壽看了信的排版,心直往下墜。
輕不可聞的喟嘆一聲,李壽起,從放服的箱子裏找出一本冊子。
這不是市面上流通那種的《三字經》,而是唐宓用「唐」抄寫的三字經,李壽拿小刀割開書皮,這是個夾層,他從裏面出一張紙。
這張紙的大小跟信紙的大小相同,只是上面有一些正方形的小孔。
李壽直接將這張紙蓋到信紙上,小孔正好可以出一個字。
一張紙上有十多個小孔,也就能出十來個字。
李壽飛快的讀著——
「初一,燁兵來襲,沿道逃至新宅。」
「新宅暴,母設法躲過兵。」
「母因此而重創,除了隨信送來的這一枚,日後再無護符。」
「王懷淑曾懷疑母親,李其玨或亦知護符的。」
李壽的臉陡然變得很難看,他和唐宓一樣,約猜到岳母定是擁有什麼仙家寶貝。
而白玉葫蘆里裝的神葯,便是那仙家寶貝帶來的。
可,好好的,怎麼會沒了?
李壽默默的將小孔里出來的字都記下來,然後將這張紙放到燭臺上燒掉。
接著,他將唐宓的信,從頭到尾讀了一遍。
在信里,唐宓十分詳細的講述了六月初一那日的遭遇。
並著重點出一個事實:幸好新宅里挖了另一條道,通過那條道,他們一行人才能順利躲過兵,重新逃回桂院。
隨後,唐宓又用十分憾的語氣說道:可惜,那些兵太過歹毒,抓不到他們,就直接用炸藥將整個宅子都炸毀了,兩條道都被炸塌了。
不過惡有惡報,那些兵沒控制好火藥劑量,炸毀小院的同時,竟是將自己也炸死了!
另一條道?
小院裏哪有什麼道?!
李壽不想起了唐宓信里的話:母設法躲過兵。
設法?
難道就是用的那個仙家寶貝,直接憑空搭建出了一個「通道」?
嘶~~
李壽不倒吸一口涼氣,他真是無論如何都想像不到,岳母手中的寶貝竟是這般神奇,居然能另闢空間。
不過,李壽又想到唐宓信中提到的「母因此而重創」。
聰明如李壽,很快猜到了真相:那件仙家寶貝確實厲害,但也有一定的忌。
很顯然,另闢空間便是仙家寶貝的極限之外的事,雖然勉強功了,那件寶貝也因此而毀壞。
所以,貓兒才會說「日後再無護符」。
等等——
貓兒信中還提到了王懷淑、李其玨這兩個死人,他們有可能知道岳母的。
而李其玨又娶了平宜,那有沒有可能,他為了討好平宜(or平康),或是加重自己的砝碼,將這件事告訴了平宜(or平康)?
現在平康就在前,這人為了活命,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也都能做得出來。
那是不是意味著:阿舅也知道岳母有件仙家寶貝?!
李壽忽然心跳得厲害,脊背一陣發涼。
再聯想自己的信被人過了,李壽直接坐不住了。
不對不對,李壽險些跳起來,貓兒的信里明明說「隨信送來的這一枚」,也就說,貓兒擔心自己時疫尚未痊癒,又送了一個白玉葫蘆。
但,信封里除了信,什麼都沒有啊!
大滴大滴的冷汗順著額角流下來,李壽重新將信封翻了一遍,都沒有發現白玉葫蘆。
「阿舅,果然知道了岳母的!」
事已經很明朗了,李壽也不得不面對這個事實:「而且,阿舅也對我有了戒心。」
不但私拆他的信,還直接沒收了白玉葫蘆。
接下來,他該怎麼辦?
如果岳母的寶貝還在,或許事還有轉圜的餘地。
可現在,岳母為了救他的妻兒,是將那件寶貝損壞了。
這話,李壽信!
但聖人會相信嗎?
他只會覺得是唐元貞不願將寶獻出來,故意說的謊話。
到那時,聖人不但會怪罪唐元貞,還會怪李壽和唐宓幫著唐元貞圓謊!
聖人若只是單純的怪罪也就罷了,李壽擔心,聖人為了這件寶貝,會做出更加瘋狂的事來。
什麼事,李壽暫時還猜不出,但結果是肯定的,也就是唐元貞家破人亡,而他和貓兒再也無法保持現在的生活。
就是他和阿舅恐怕也會離心,無法再回到從前!
一邊是養育他的阿舅,一邊是他深的妻子和尊敬的岳母,李壽陷了兩難的境地。
就在這時,營帳門口響起了地一的聲音:「郎君,地六回來了。」
李壽猛地回過神兒來,將《三字經》的書皮重新弄好,放回箱子裏,又將信收好。
這才揚聲道:「進來吧。」
「是!」
地六答應一聲,躬走了進來。
「回稟郎君,常宮的況屬下已經調查清楚了。」
地六低聲回稟道。
「是個什麼況,說來聽聽!」
李壽原本沒心思管其他的事,但他的直覺告訴他,常宮的事,或許對他有用。
「常宮是京兆人士,家世清白,年因為家貧,被家人送皇宮。」
地六簡單的將自己調查的結果說出來,「今年已經二十四歲,按照宮規,再有一年便可以出宮。不過,家裏的親人早在四年前便都過世了。」
「都過世了?出了什麼事?」竟被滅門?
李壽心中約有了個猜測,但還需要證實。
「常宮宮后,便將俸祿和賞賜拿回家,的兄長和弟弟便有了讀書的錢,」
地六不愧是地字營最擅長打探消息的人,不過短短半日的功夫,便將常宮的況全都查清楚。
「常家兄弟很爭氣,幾年前考中科舉,做了個七八品的小,常家自此也興旺起來,在京里置辦了房產。可惜,庚辰之的時候,常家所在的坊區有兵、混混趁火打劫,常家被那些歹人滅了門,連婦孺都沒有倖免!」
「庚辰之?闔家被殺害?」
李壽的大腦飛快的運轉著,他似乎有了決斷。
……
距離唐宓生產,已經過去了三天。
京城還著,確切來說,是比之前更了。
因為有消息傳來,聖人洪福齊天,非但戰勝了時疫,還攻克了高句麗王城,得高句麗王「求和」。
如今,聖人已經率領東征大軍凱旋而回。
聖人沒死,東征還功了!
這讓蕭貴妃母子恐懼又絕,絕著絕著,這對母子便開始「瘋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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