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進宮這日,是個極好的天氣。
秋日裡涼風習習,秋一大早便冒出了頭,像是最是慈藹的老頭兒,彷彿那些令人難捱的秋老虎都只是人們的錯覺一般。
所有人都來了,只是長房氣氛低迷。曲氏與顧大老爺站在一,眼窩底下是脂都遮蓋不住的淤青。顧大老爺亦是面不豫,投向明珠的視線冷颼颼的,不像是來送行,反倒像是來討伐明珠的。
他夫妻兩人的神,明珠只當不覺——昨夜裡顧大老爺來見老夫人,說了什麼明珠沒聽到,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定是來求老夫人收回先前對曲氏的決定的。很顯然,他的求沒能湊效,曲氏纔會一副霜打了茄子似得模樣。
換作往日,曲氏定要上前來裝模作樣的叮囑好一番,今日卻半點靜也沒有。想來也明白,不論明珠也好,顧老夫人也罷。此時此刻都沒心看假模假樣。
二房跟長房卻是截然不同的反應,二夫人託明珠的福先是分了一半肖想了十幾年的管事權,如今又是因爲明珠,整個顧府的中饋都落到了手裡,焉有不開心之理?因而此時看著明珠的眼神,竟比看銀子還熱烈。
“到了宮中定要事事小心,不過也別太害怕,就算真的闖了什麼禍,也還有二舅母。到時候二舅母去求了大長公主。一樣保你平安無事。”二夫人親熱的替明珠整理著襟,一邊笑瞇瞇的安道。
顧老夫人平日裡最煩聽二夫人顯擺大長公主,今次卻是十分欣的點頭,想著大長公主與關氏的親厚。又想著大長公主到底是霓裳公主的姑母,若明珠真有什麼事,大長公主說不定真能幫得上忙。顧老夫人一直提著的心這才稍稍放鬆了些。“正是這個理,一家人理當想互幫襯,而不是幸災樂禍的等著看笑話。”
顧老夫人這若有所指的話令曲氏愈發難堪,被衆人默默地行著注目禮,這覺委實太難了。真恨不能上前去捂住顧老夫人的,不許胡說!土麗吉。
還是二夫人笑了一聲,繼續叮囑明珠,“進了宮裡,雖說是爲霓裳公主調理,但倘若沒有銀錢傍,只怕也打點不開,我給你備了些銀餜子跟金餜子。你帶著打賞宮人用,若用完了,只管捎信回來,二舅母再給你準備。”
明珠領了的,接過遞來的重重的荷包,激的道謝道:“多謝二舅母,累你心了。”
“說的這是什麼傻話。”二夫人嗔怪的瞪一眼,“老夫人說得很是,都是一家人,這般客氣倒顯得你我生分,二舅母可不聽這些。”
因明珠之故,得以掌管顧府中饋,又因明珠之故,顧府得了許家產業收的半,雖然只有半,但其數目仍十分的可觀。而這筆可觀的數目。日後可是直接落在手裡的。此時給明珠的這點算什麼,反正以後都會有回報的。
等二夫人細無鉅細的叮囑完了,好不容易起了個大早的顧二老爺便迫不及待的接過了話頭,“我真不明白你們爲什麼要擔心這擔心那的,珠姐兒進宮照顧公主,這是多大的面?咱們珠姐兒長得這般出,雖說年紀小了些,不過若是能在宮裡了貴人的眼,這往後榮華富貴還不是唾手可得?照我說,咱們珠姐兒說不定真有這樣的福緣呢!”
“胡說八道什麼!”顧老夫人沉聲呵斥道:“珠姐兒纔多大的人,你這做長輩的在面前說這些渾話也不臉紅?”
明珠沒有臉紅,飛快的掃了顧清月一眼。雖然仍然笑微微的,然而眼底一閃而過的擔憂與霾卻並未逃過明珠的眼睛——果然不安了。
明珠幾不可見的勾了勾脣,如果這刻之前顧清月還抱著看好戲的心態送進宮迎接磨難,那麼這刻之後,寢食難安的人,恐怕要換了!
顧老夫人呵斥了顧二老爺後,顧二老爺便老實了,再不敢開口多說一句話。
三夫人王氏只是微笑著與明珠點頭示意了下,並未上前故作親熱之態的囑咐許多。
這廂長輩們的叮囑告一段落,就到了平輩的姑娘們。
顧清蓮稱病沒來,顧清月便率先上前來,真意切的握著明珠的手說道:“珠姐兒只當去宮裡玩一圈兒,很快就能回府來。四姐姐在府裡等你,到時候還得好好聽你說宮裡見聞呢。”
“若遇到有趣的事,一定回來說給四姐姐聽。”明珠淡淡笑道,微微傾,湊到顧清月耳邊,彷彿十分親一般的說道:“就像四姐姐喜歡聽我講靈泉寺見聞一般,若在宮裡也有那等奇緣,想來四姐姐也會聽的。”
說完,稍稍退開些,果見顧清月眼中滿是震驚,似驚駭般的瞪著明珠,“你,你這話是何意?”
心裡了一團,難不,這許明珠竟知道了什麼?這才特地提起靈泉寺來?
不!怎麼可能會知道是替了將要爲太子妃?宮裡賞賜的原因被母親瞞的滴水不,任誰都打聽不出什麼來,定是虛張聲勢想詐!對,定是這樣沒錯!
曲氏最先察覺顧清月的變化,警惕的看了明珠一眼,上前拉了拉顧清月的袖,低聲問道:“跟你說什麼了?”
顧清月深吸一口氣,重又微笑起來,“沒,珠姐兒在跟我說笑話呢。這丫頭一貫壞,嚇了我一跳罷了。”
曲氏深知有異,卻也知道此時此地不方便追問,便將疑問吞了下去,將顧清月拉到自己邊來。
顧清婉便趁機走上前來,“別的話我也不多說,早日回府來!”
明珠輕快一笑,俏皮的朝眨眨眼:“你放心,我定然趕在你親前回來。你出閣時我若不在,想必你會傷心的。”
雖然被明珠打趣,顧清婉紅了臉,但還是忍著拍了一記,“知道就好。”
……
宮裡來了人,與顧府衆人打過招呼後,領著明珠上了馬車後,便啓程往皇宮去了。
因前路兇險,明珠是沒讓槐香跟著,將留在了福安院代替照顧顧老夫人,這樣的安排也有保護槐香的意思——不在府裡,難保曲氏不會逮著槐香泄私憤,二夫人也未必照拂得到,將其放在老夫人邊纔是最安全的。
只是這樣一來,獨自一人進宮的明珠抱著包袱靜坐在馬車裡,聽著外頭車軲轆的聲音,難免還是生出了幾分孤單惶之來。
就這樣獨自一人,即將踏上未知的旅程,前路不可知,後路不可,命運這隻強大的不容人反抗的手,會將推到何種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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