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正德二年的新年，在朝廷上下人心的混和忐忑，對未來的不可預測之中到來。

過去的一年，朝廷中的格局發生了劇變。

原本勢頭兇猛，權力擴張，形勢一片大好，甚至一度以為他們已經可以製衡皇權的外廷文集團，遭遇到了滅頂之災。

事實證明，有些樓閣建立在沙丘之上，基不穩，再華高大，在遭遇風暴之時也會轟然倒塌，化為一片瓦礫。文集團的命運一方麵是他們構建的權力大廈基未穩，另一方麵則是這幫人太過理想化，太過浮躁。在鐵拳砸來之時，需要的是有鐵拳相回應，否則便是皮開綻，筋斷骨折。

如今的外廷，隻能用茍延殘來形容。若非李東懂得變通，及時的以利益籠絡和聯合了勳貴集團。若非勳貴集團中有如張延齡這樣的明白人在，且在其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拋棄了私人的仇恨的話，外廷將會全麵崩塌。那樣的話，朝廷的局麵將會呈現一邊倒的集權化，外廷將徹底淪陷。

關鍵時候，李東還是展現了他的政治智慧，讓局麵不至於傾覆。

廷易主，雖然是大概率會發生的事。但卻也離不開外廷文集團們的愚蠢和拱手相送。相較於王嶽範亨等人，劉瑾穀大用等人掌控的廷顯然更加的狠毒和不講規則。他們行事的手段更加激進和瘋狂。在皇權的庇佑之下，劉瑾等人已經基本掌控了國家的行政權力。在國家的重大事務上，即便閣和外廷依舊有強大牽製力量。但是那也僅僅是牽製而已。隻要劉瑾想，他可以做出任何決策來。哪怕是犯眾怒的行。

對於勳貴集團而言，勢也發生了變化。勳貴集團向來是以皇權的同路人自居，將自己的利益和皇家的利益捆綁。

勳貴集團早已不是朝政的決策者，充其量隻是個參與者而已。這是他們不願意看到卻也不得不接的事實。勳貴的沒落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他們無法扭轉。於是乎，選擇死守自的利益，盡量得到實惠便了現實的選擇。

在很長的時間裏，勳貴集團都是保持中立的態度，麵對朝廷的爭鬥置事外。除非有人把手到他們的口袋裏，了他們的酪的時候，他們才會發反擊。

自土木堡之變後，勳貴集團的這種實用主義的策略確實幫助他們穩定了自己的利益。然而，這種頭烏般的做法卻讓他們不斷的遠離權力中心，讓他們失去了政治上的主。

但是過去的一年，在外廷的爭鬥之中，目前為止，勳貴們是得了利的。外廷文們的手已經向了京營，試圖分化攫取剝奪勳貴們最後的驕傲，京營領軍之權的時候，外廷發的爭鬥讓勳貴們鬆了口氣。

本來在此之前，勳貴們的部已經分裂為向外廷妥協和對抗兩種意見了。

外廷的傾覆，讓這一切這都發生了變化。起碼，外廷咄咄人的力解除了，他們過來的手被斬斷了。劉健謝遷等人徹底的遠離了權力，這是勳貴們願意看到的結果。

勳貴們看到了崛起的希，這希便來自於這一年裏一連串的易和變化。勳貴們不但沒有在格局的變化中損，反而加強了和皇上的關係，穩固了自己的部，這是他們之前本沒想到的。

當然，這崛起的希還來自於一個人。那便是建昌候張延齡。

不管以前對這個人的印象如何，風評如何。也不管真正的老牌勳貴們之前如何看不起這個外戚出的家夥。但是，這個人表現出來的能力超出了勳貴們一大截。正是他的謀劃，勳貴集團才能在這一年的之中騰挪獲利。

現在，他也已經躋於領軍侯爺之中，不管願不願意，都必須接他已經為勳貴集團中的中堅的事實。

當然，勳貴們的心裏也是有擔憂的。之前遵循的實用主義的中立立場其實已經打破。在利益和局勢的趨勢之下，他們不得不站在了如今風頭正勁的廷的對立麵上。這便是代價。世上似乎永遠沒有兩全其的事。劉瑾的勢頭太生猛，太不講規矩，他的崛起對勳貴們而言是更加不可控的威脅，所以，有些事似乎難以避免。

而由此帶來的後果，似乎已經開始顯現。年前劉瑾宣布的聖旨已經有劍指勳貴們的利益的架勢。這也了勳貴們目前心中的憂。

朝廷格局的風雲變幻，自然讓許多人的人生，在這一年發生了巨大的改變。朝廷就是一戰場，權力的爭奪會讓許多人一夜登，有的人一夜墜落深淵之中。

劉瑾以火箭躥升的速度為了最大的贏家。他邊的八虎也都迅速攫取了極大的權力。就連劉瑾他們自己恐怕也沒想到，他們居然從逆境之中反轉，為不可一世的手握重權的人。

回想起外廷聲勢浩大的彈劾，回想起那晚上，眾人跪在猶豫不決的皇上麵前的哀哀痛哭，惶惶不可終日的形。簡直猶在夢中一般。

劉健謝遷無疑為了年度最大的笑柄。他們怕是萬萬也沒想到，由他們發起的聲勢浩大的彈劾八虎和張延齡的行居然最後造了外廷的崩盤。他們低估了對手，高估了自己，徹頭徹尾的為了一個笑話。

事實上，在彈劾進行到中途的時候，劉健他們便已經覺察到了不對勁。隻可惜那時候他已經無路可退了。劉健不可能收手，他隻能最後用辭職作為要挾。他的心裏認為，皇上對自己這個先帝囑任命的顧命大臣還有那麽一敬畏。或許此事會以雙方妥協而告終。但是，最後他才發現，皇上本不是他想的那種人。

在離開京城之前的那晚上，劉健和謝遷這兩個失意者對坐酌的時候，劉健出了他的慨。

“我本以為當今皇上是可以用道德孝道仁義約束之人，但是我錯了。當今皇上可以用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無拘無束，隨心所來形容。我們以常規手段來迫他，那是錯誤的。事實上，對皇上這種人，需要用東的辦法。我們敗了，但是東他們不會敗，他們一定會功的。我相信，東在，我外庭遲早會掌控局麵。將來我大明朝的皇帝絕不會出現第二個如當今皇上這樣的人。”

劉健和謝遷等人雖然為笑柄，但是外廷一些員表現出的氣節還是令人容的。比如戴銑，比如一群被杖責之人，比如那些直到最後也沒有妥協的人。

劉瑾的報複是殘酷的，在這殘酷的報複中，有的人表現出了骨氣，有的人則放棄了堅守。大批外廷員投劉瑾門下，短短數月時間，毀了他們一輩子積攢的清譽。這是極為可悲的。

這一年中，背叛和榮辱，信仰的崩塌，底線的突破，人的卑劣和高尚，都令人唏噓不已。

這一年，陳式一完了十九年來的複仇。叱吒風雲的錦衛指揮使牟斌為他當年的行為付出了代價。這世上永遠有一冥冥中的力量在左右著一些東西。有時候，這種東西讓人絕，有時候又給人在無盡的絕之中看到希。

這一年，張太後的心境慢慢的恢複，正在從喪夫的失落之中走出來。在新年之前的一，看到了一個人。並且和他談的甚是開心。那一整，都很高興。覺到有一種奇怪的覺，正在的心中萌芽。

這一年，遠在北方大漠的韃靼王子圖蒙克遭到了巨大的失敗。獨石城之戰中，他的擒皇行嚴重挫，損失巨大。不僅如此，漠東朵部的背叛也讓他憤怒無比。他在大漠上的威懾到了質疑，他邊的人雖然不，但他能得到。他必須要花大氣力和力去彌補獨石城之戰後造的實力上和聲上的損失。當然，對於永遠不肯認輸的他來，這些事都無法阻擋他一統大漠的決心，重建蒙元的壯誌，以及覬覦南方的目。

這一年，千千萬萬的普通人的故事在發生，或許無人知曉，或許不值一提。但那都是他們每個人的故事，都是他們獨有的人生起落，喜樂悲歡。就像茫茫長河中的浪花，奔湧，激，沸騰，湮滅。那便是曆史的洪流。

新年之夜，吃了年夜飯之後的張延齡悄悄的離開了熱鬧的後宅庭院，來到後園尚未完工的樓之上。

站在樓臺上方，周圍萬家燈火，竹煙花絢爛。不遠，自家後宅之中彩燈閃爍，歡聲笑語。妻妾婢們正在嬉鬧歡笑，前庭的仆役們正在喝酒劃拳。一切都是那麽的尋常而好。

張延齡站在寒冷的夜風之中矗立良久，他自然也要對他這一年進行一番總結。但是，張延齡從來就不是一個懷念過去的人，總結隻是為了出發。新的一年，將有無數的艱難等著他，當然，也一定會有無數的驚喜。

數千裏之外，大明朝西南偏僻之地，一做龍場驛站的地方。一個人獨自站在後山山嶺之上，仰蒼芎。

黑沉沉的地之間，似乎隻有他一個人存在。四周山風呼嘯，林濤如，野夜梟的吼聲此起彼伏，令人骨悚然。但是那個人似乎定一般，站在清冷的星輝之下，獨自守候著鬥轉星移，新舊更替的時刻。

過去的這一年，也是王守仁人生中最為重要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