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衛上前，將戴銑往外便拖。戴銑旁幾名員抓著戴銑的胳膊不放手。

同為南京給事中的劉郤、刑部給事中呂翀兩人的抱著戴銑的大，口中高聲喊。

“戴大人所言乃是我等心聲，嘔心瀝之言，盡為忠心之諫。你們有什麽理由責打他？皇上，你看看這些閹奴吧，看看他們橫行無忌的模樣。我大明朝要毀了啊。”

“閹奴劉瑾，有本事將我們所有人都打死，好教下人知道你們這些窮兇極惡之徒的臉，好皇上警醒。”

劉瑾冷笑道：“想要挨打，還不容易？全他們。”

石文義親自帶著十幾名錦衛侍衛上前，將戴銑呂翀劉郤三人強行拖到前方石階上。手持棗木廷杖的侍衛上前來，將三人按在地上，廷杖起落，便是一頓無的毆打。

廷杖聲聲，打在三人上，卻也是打在所有人的心裏。

廷杖擊碎了文們心中的驕傲，打碎了五彩的夢。大明的曾有的秩序，在這暴的毆打之中化為片片瓦礫。所謂外庭文，無論你多麽自命清高，無論你以為自己多麽的重要，現實卻告訴你，皇權之下，你一無是。

三人很快便被打的模糊，奄奄一息。呂翀和劉郤已經昏迷了過去，戴銑雖然依舊在咒罵，但是聲音已經越來越。然而劉瑾並未下令停止杖責。

員們之中有人覺得不對勁，劉瑾這是故意要打死他們。但是即便知道劉瑾的險惡居心，很多人也已經不敢再出聲了。眼前的形已經讓他們徹底失去了抗爭的勇氣。

就在此時，一名員站起來大聲道：“住手，你們是要活活打死他們麽？劉瑾，他們乃朝廷命，就算有罪，也當按律法置。爾等想草菅人命，假公濟私報複他們，活活打死他們是麽？你們眼裏還有朝廷律法麽？還不住手。”

眾人轉頭看去，那人三十多歲，相貌清瘦。個子不高，但卻一正氣。上穿著的是青服，那是中低級員的服。大明朝五品到七品員都是青服，區分以前補子圖案而已。

有人認出了他是誰，此人是兵部主事，名王守仁。此人在刑部藉藉無名，平素沉默寡言，跟人往不多。在刑部衙門裏也基本上不管事，喜歡到遊，看上去頗有些不務正業遊手好閑的意味。

不過，眾人看在他的爹爹禮部侍郎王華的麵子上，倒也並不強求他。王華可是大明朝的狀元，雖職不高，但為人所尊敬。

誰能想到，在這種時候，他居然站出來為戴銑等人話，倒是勇氣可嘉。

“誰呀誰呀？你又是誰？出風頭麽？想討打麽？”穀大用大聲喝道。

“我乃兵部武選司主事王守仁。爾等行為，乃是藐視大明律法，毀壞朝廷秩序的惡劣行徑。立刻停止這種行為，放了三位大人。”王守仁朗聲道。

劉瑾冷笑道：“王守仁？哪裏蹦出來的芝麻綠豆大的，也敢在此侃侃而談。外庭這是蝦米魚也一起弄來壯大聲勢麽？”

王守仁冷聲道：“本確實隻有六品，但卻是弘治十二年二甲進士第七名，堂堂正正科舉仕，俯仰無愧於地。倒是幾位公公，是憑什麽有這麽大的權力？是科舉還是武選？是殺敵還是平叛？朝廷之事上，你們有資格，還是我王守仁有資格？”

劉瑾等人大怒，卻又一時無法反駁。

“很好，你有資格為戴銑話，咱家便有資格懲辦你。戴銑汙蔑皇上，汙蔑朝政，危言聳聽，不遵皇上旨意為劉健謝遷等人張目。你為戴銑話，那便是同黨。讓你吃板子，這不過分吧。”劉瑾冷笑道。

穀大用等人大笑道：“對，倒是厲害的，一頓板子，便老實了。”

王守仁朗聲道：“以毆打恐嚇手段想要嚇住我等，你們怕是想錯了。你們也隻剩下這些卑劣的手段了。今日你們所有的卑劣狠毒之行，他日必全部加諸於你們自己上。世有回，有道，報應不爽。”

劉瑾冷笑道：“報應？先教你知道什麽是報應。拖出來。”

王守仁大笑道：“用不著你們拖，我自己會出來。”

罷，王守仁舉步便外人群外走。禮部侍郎王華抓住王守仁的手臂道：“守仁，你這是何必？你不要再了。”

王守仁轉頭看著王華沉聲道：“爹爹，公義所在，守仁豈能退？難道看著他們囂張跋扈不？守仁今日就算死在這裏，也不能容忍宵之輩如此跋扈辱。這麽多年來，我們讀書明理是為了什麽？莫非隻是為了了頭向強權低頭乞憐麽？”

王華長歎一聲，鬆開了手。王守仁整頓衫，昂然而出。對劉瑾道：“放了戴大人他們，打我便是。”

劉瑾冷笑道：“你也要打，他們也要打。”

王守仁怒道：“狗賊，你必死無葬之地。”

劉瑾喝道：“狠狠的打，他。”

兩名侍衛上前按住王守仁，將他撲到地上。劉瑾加了一句：“了他子打。”

群臣嘩然，咒罵之聲不絕。廷杖已然是辱，了子更是莫大的辱。著屁被打板子，之後還能立足於世間麽？

馬永笑嘻嘻上前，抓住王守仁的腰帶便解。王守仁上雖被在地上，卻是能的。抬反踹一腳，正中馬永下。馬永哎呦一聲，裏鮮迸流，被王守仁這一腳踹的咬破了舌頭，下幾乎臼。

王守仁可是練過武，還曾經遊曆邊關，跟韃靼人打過仗的人，這一腳若不是姿勢不對，發力不足，馬永的舌頭怕是要被切下來。

“哎呦，了不得，敢反抗。敢對東廠提督手。狠狠的打，往死裏打。”穀大用跳起來道。

旁邊兩名侍衛再次上前，住王守仁的雙。馬永惱怒，搶過一名侍衛手中的棗木對著王守仁的頭便猛擊下去。

就在此時，午門有人大聲喝道：“住手！”

馬永的棒子停在半空之中。劉瑾等人轉頭看去，隻見張延齡闊步從宮門走了出來。

劉瑾皺眉道：“張侯爺，為何住手？”

張延齡微笑走近，笑道：“這位王守仁王大人是我的朋友，不要手。”

在場眾人愕然，連王守仁都驚愕的發愣。

劉瑾皺眉道：“可是這廝出言不遜……”

“我知道，我知道。王大人脾氣確實倔了些，話也許不中聽。但是，他是我的朋友。劉公公，我替他求個，如何？”張延齡笑道。

劉瑾皺眉道：“張侯爺跟他怎麽會是朋友？”

張延齡道：“我這個人朋友多，三九流都有。西市口賣豬的鄭屠，我和他還是朋友呢。怎麽？劉公公還不信我的話是麽？”

劉瑾嗬嗬笑道：“既是你的朋友，自然要給侯爺麵子。放開王大人……”

“我不是他的朋友。我不認識他。”王守仁忽然大聲道。

劉瑾皺眉道：“侯爺，怎麽回事？你們到底是不是朋友？”

張延齡撓頭道：“是朋友，當然是朋友。隻不過不是那種相互認識的朋友。他不認識我，我認識他。他沒把我當朋友，我卻把他當朋友。劉公公明白麽？簡單來，我仰慕王大人，和他朋友。”

劉瑾腦子轉了一圈，嗬嗬一笑，低聲道：“咱家明白了，侯爺隻是想試探試探，咱家給不給你麵子是不是？”

張延齡微笑道：“隨公公怎麽想，總之，這個人我想保了他。”

劉瑾點頭道：“事一樁，侯爺的麵子自然要給。不管侯爺認不認識他，他是不是你的朋友，侯爺保他，咱家豈會不答應。”

張延齡拱手道：“多謝公公。”

張延齡緩步上前，走到王守仁邊。幾名侍衛識趣的閃開。張延齡手從馬永手上拿過棗木來丟在一旁。

馬永道：“可是他把我踢傷了。”

張延齡看著馬永青腫的，笑道：“馬公公，你已經是東廠提督了，這點度量沒有麽？不過了點傷罷了。要不回頭我替你送些藥來？或者給你些銀兩補償？”

馬永咂道：“那倒不敢，既然張侯爺要放人，咱家自認倒黴便是。”

張延齡笑著點頭，手將王守仁從地上拉起來。王守仁上全是灰塵，滿臉疑，看著張延齡道：“你救我作甚？我跟你並不是朋友。你也莫要以為我會因此激你。”

張延齡拱手低聲道：“王大人。我可沒要你激我。挨打並不是榮的事，王大人，事已至此，不必再有無謂的損失，於事無補。至於我為什麽救你……因為你值得我救。這個答案你滿意麽？”

王守仁滿頭霧水，不明白張延齡神神叨叨的在些什麽。

就在此時，不遠有人大聲喊起來。

“皇上啊，臣今日此大辱，無麵目活於世間。臣以死明誌，若是臣之能喚醒皇上，鏟除邪之輩，臣便死而瞑目了。”

眾人轉頭看去，隻見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戴銑正大聲嚷著爬起來。朝著旁邊一塊青石猛撲了過去。

“戴大人！”王守仁驚呼道。

“攔住他。”張延齡道。

兩名廷杖的侍衛手去攔，卻慢了一步。隻聽布帛聲響，一名侍衛手中扯下了戴銑的一副角。戴銑整個人魚躍而起，一頭撞在了青石上。

頭骨碎裂聲清晰傳來，戴銑整個人匍匐在青石之下，頭頂上鮮汩汩流出，順著地麵浸潤開來。

“皇上，你看到臣的忠心了麽？”戴銑最後嘟囔了一句，歎出了最後一口氣。

兩名侍衛此時趕到，將戴銑翻轉過來，戴銑頂門頭骨碎裂，流滿麵。一名侍衛手試探，咽著吐沫道：“死了！”

“戴大人！”群臣大放悲聲，起來。有人大聲咒罵起來。有人瘋狂往地上撞頭，緒再一次激烈起來。

“吵鬧什麽？戴銑畏罪自殺，死有餘辜。誰要是再吵鬧，嚴懲不怠。”穀大用大聲吼道。

王守仁鼻息咻咻，嗔目握拳，已經氣憤到了極點。

“王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這裏的人死了，也無濟於事。你是睿智之人，不可衝。這一切，已經無法扭轉。勸他們離開吧。不必做無謂之死。”張延齡在他耳邊輕聲道。

王守仁轉頭看著張延齡，目中滿是憤怒，滿是疑，滿是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