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哈哈大笑，轉從箭壺之中箭，卻看見了張延齡站在回廊之下。頓時麵驚喜之，放下弓箭大聲道：“舅舅來了啊。”

張延齡笑著上前行禮道：“臣張延齡見過皇上。”

朱厚照忙笑道：“舅舅免禮平。你可算是回來了。”

張延齡點頭，看向劉瑾。劉瑾上前躬道：“見過侯爺。”

張延齡拱手道：“劉公公好。氣不錯。”

劉瑾道：“托侯爺的福，侯爺的氣也不錯。”

張延齡嗬嗬一笑，轉頭看著朱厚照道：“皇上在練習箭麽？倒是勤勉的很。”

朱厚照道：“是啊，朕要好好練練武藝，提高殺敵的本領。下次出巡再遭遇韃子，朕便更加遊刃有餘了。”

張延齡愣了愣道：“下次巡邊？”

朱厚照點頭笑道：“是啊，下次朕準備充分一些，帶的兵馬多一些，那便不會有這一次的兇險了。”

張延齡苦笑道：“皇上看來比臣要堅強的多，我昨晚還做了噩夢了，夢到在獨石城廝殺的場麵，心中尚有餘悸。臣是不想再有下次了。”

朱厚照一笑，湊近張延齡耳邊道：“沒想到舅舅也是這樣，不瞞舅舅，朕做了好幾噩夢。朕都不敢出來，怕人笑話。”

張延齡看著朱厚照，兩人同時發出大笑來。

“劉瑾，命人撤了箭靶，今日便到這裏吧。舅舅請進書房喝茶話。”朱厚照吩咐道。

劉瑾躬應了，命太監抬著幾個人形箭靶離開，張延齡看著其中一個上了好幾隻箭的箭靶的人像覺得有些眼，停下腳步瞇眼細瞧，忽然愣住了。

“那靶子人像……好像畫的是謝大學士。”張延齡問道。

“不是好像，畫的就是他。”朱厚照沉聲道。

張延齡苦笑著看著朱厚照道：“皇上，這是為何？”

朱厚照冷笑一聲道：“進屋再。正好請舅舅來便是要跟舅舅商議一些事。”

君臣二人在書房落座，劉瑾親自沏了茶水端上來之後，垂手站在一旁。

“舅舅，你昨日午後才回來，怕是不知道朕回來之後這幾所經曆的事。朕跟你好好。朕那日剛出居庸關，劉健李東謝遷他們便在南口鎮堵著朕。朕以為他們是來迎駕的，結果他們卻是特地去半路上興師問罪的。他們甚至連等朕回到京城都來不及了，迫不及待的便要朕當著十萬京營將士，當著文武百的麵認錯。你，他們眼裏還有朕麽？”

“……朕此次巡邊雖然確實是出京，沒有聽從他們的勸。但是朕給大明丟臉了麽？朕經曆生死，浴殺敵歸來，這幫人連句問候的話都不便開始指責朕，這是臣子該做的事麽？”

“舅舅，你都不知道他們多蠻橫，劉瑾就替朕了兩句話，你猜怎麽著？謝遷那老……老……老人家，居然當著朕的麵打了劉瑾三個大耳。劉瑾牙齒都被打落了一顆。當晚上氣的要上吊自盡。舅舅，你他們多麽蠻橫無禮？”

朱厚照怒氣衝衝的開始數落起來。

張延齡轉頭看向劉瑾，見劉瑾哭喪著臉站在一旁，像是了大委屈的媳婦一般眼淚汪汪。仔細看他的腮幫子，似乎還腫得老高。

“皇上……奴婢辱倒是沒什麽，奴婢隻是丟了您的臉啊，損了您的聲譽啊。俗話，打狗還要看主人。奴婢就算是皇上邊養的一條狗，他們也不能當著皇上的麵打奴婢。他們打奴婢是假，對皇上不敬，甚至是威脅皇上是真。這幫人倚老賣老，已經到了無法無的地步了。皇上……”劉瑾噗通跪地哭訴了起來。

張永在旁忙扶起他來，連聲道：“劉公公，皇上和侯爺話呢，你莫要如此。這話你也了不是一回兩回了，皇上心裏也明白的很。快起來吧。”

劉瑾怒道：“你沒挨子。那日是我挨了子，接下來你張永也跑不了，個個都要挨子，沒準還要挨刀。”

朱厚照皺眉喝道：“鴰噪什麽？朕和建昌候話，莫要吵鬧。”

劉瑾的聲音立刻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紮住了嚨一般。

朱厚照看著張延齡道：“舅舅，劉瑾的話雖然是撒刁，但是朕覺得也是有道理的。他們但凡對朕有尊敬之心，怎會做出這種事？回京之後，他們不依不饒，非要朕承認錯誤。那日早朝上，劉首輔著朕下詔認錯。朕不不同意，他們又跑到父皇陵墓前拜祭痛哭，什麽辜負了父皇的囑托。他們這麽做，跟那些街頭潑皮悍婦撒潑打滾有什麽區別？舅舅，你給評評理，下有這樣的臣子麽？”

朱厚照越越是憤怒，手在書案上拍的咚咚響，一張臉漲的通紅。

張延齡忙道：“請皇上息怒。”

朱厚照籲了口氣，端起茶來喝了幾口，慢慢的平複了下來。

“舅舅，你這件事，朕該怎麽辦？”朱厚照沉聲道。

張延齡沉聲道：“皇上想怎麽辦？”

劉瑾在旁道：“要他們向皇上道歉，為臣子，豈能如此放肆。他們必須承認他們對皇上不敬。還要……還要跟咱家道歉。那謝遷蠻橫無禮，打人便打人麽？朝廷自有王法，若是我劉瑾有罪，自有律法和皇上懲罰，什麽時候得到他謝遷了？外庭這幫人就是想要強皇上低頭。”

張延齡沉聲道：“劉公公，我是聽皇上的，還是聽你的？皇上還沒話呢。”

朱厚照道：“舅舅，朕覺得劉瑾的話沒錯。朕難道真要下罪己詔不？難道朕真要被他們著承認錯誤？朕知道自己有錯，朕可以認錯，但是朕不能接他們以這種態度和作為來迫朕。若是朕屈服於他們，以後他們豈非要得寸進尺？”

張延齡沉道：“皇上。罪己詔自然不能下，此次出巡之事，雖然冒失，但卻也不是什麽罪過。韃靼人窺伺我大明之心才是最終釀宣府鎮浩劫的元兇，怪不到皇上頭上。即便皇上不巡邊，韃靼人不也是在邊鎮滋擾不休麽？不能將錯推到皇上頭上來。外庭員們試圖拿此事要皇上罪己，這是站不住腳的。臣認為，這其中是夾雜著一些私心的。”

朱厚照一拍掌道：“舅舅這話到朕心坎裏了。這才是道理。”

劉瑾也道：“侯爺這話的極是。謝遷劉健他們隻是惱火皇上不聽他們勸阻出京這件事本，而絕非是宣府鎮的大戰。皇上，恕奴婢句殺頭的話，倘若這一次皇上不幸落韃子之手，奴婢敢肯定，劉健他們絕不會顧惜皇上的命，他們會立刻立一個新皇上，將皇上您棄之不顧。咱們大明朝的這些文都是這副德行，當年土木堡之戰，英宗皇帝不幸落瓦刺人之手，那兵部侍郎於謙不就立刻立了新皇麽？若皇上如此，劉健謝遷他們會如何？可想而知。”

朱厚照聞言臉變得鐵青，一下子站起來。

“劉瑾的對啊，朕若被韃子俘虜，他們一定會這麽幹的。朕活著回來，他們尚且如此啊。”

張延齡大翻白眼，心道：果然皇上邊的佞之臣的危害極大。劉瑾這番話可是中了肋。雖然，當年英宗皇帝被俘，朝中銳盡失，於謙等人立新皇是穩住大明社稷人心，不瓦刺人訛詐的明智之舉。但是這件事又如何能解釋的清楚？

劉瑾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他這話便是完完全全的火上澆油，挑起朱厚照的怒火了。

“皇上，不能以沒有發生的事來臆測結果。當就事論事才是。”張延齡沉聲道。

朱厚照道：“舅舅，難道你不這麽認為麽？若真被俘，你覺得他們會為了朕不顧一切的援救？朕可不這麽認為。”

張延齡道：“皇上，不必這麽想，這麽想於事無補。臣鬥膽問一句皇上，皇上是希對抗到底，還是希能緩和此事呢？皇上是否當真要以外庭眾臣為敵，想要一箭殺他們呢？”

朱厚照愣了愣，沉片刻，緩緩坐下道：“朕可沒把他們當敵人。大明社稷還需要他們撐著呢。雖然可惡，但是他們做事還是勤勉的。更別……他們大多都是前朝老臣，父皇臨終前也跟朕代了，要對臣子寬容，要為大明江山社稷的大局著想。朕可不想朝廷裏一片混。劉健李東等人名也高，又是顧命之臣，朕……朕可不希和他們鬧的太僵。”

張延齡點頭道：“那就是了，皇上既然有這樣的態度，那便不必鑽牛角尖了。臣認為，這件事當大事化事化了。兩邊各退一步，安穩下來最好。”

朱厚照想了想道：“舅舅，要不這樣吧。你替朕去跟他們談談，把朕的意思告訴他們。朕不希朝廷，更不希跟他們為了這件事搞僵了。朕不怪罪他們對朕不敬，他們也不要抓著朕出巡的事不放。你不？”

張延齡起行禮道：“臣遵旨，臣願去向他們傳達皇上的意思，當個合之人。臣希這件事能有個好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