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達站在遠，他邊的火把的亮耀眼刺目。

但聽他大聲道：“達哈爾叔叔，侄是不想和你搶功勞，這抓到明朝皇帝的大功勞，侄怎敢分一杯羹？隻是沒想到達哈爾叔叔居然敗了。”

達哈爾怒罵道：“吉達，還不趕快進攻。明朝皇帝要是逃了。大汗定要嚴懲你們父子。”

吉達冷笑道：“達哈爾叔叔，你這便不講道理了。你的人手是他們的三倍之多，卻沒能抓住明朝皇帝。打到一半你便帶著你的手下跑了，這明明是你的無能，怎能怪到我和我阿爸頭上？明朝皇帝就在前麵，你怎地往回跑？侄懷疑你是故意的。莫非想要放走明朝皇帝的是你麽？難怪你急著往前衝，其實是給他們打掩護？”

達哈爾停住了腳步，看著前方耀眼的火把下高高瘦瘦的吉達的影，忽然像是有所察覺。

他沉聲道：“吉達，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明朝皇帝手下沒多人手了，他們現在已經是窮途末路了。快抓到他，獻給大汗，你便是大功一件。這功勞全是你的便是。”

吉達嗬嗬笑道：“達哈爾叔叔，侄在問你話呢，是不是你故意落敗，想放明朝皇帝他們逃走？你回答我。”

達哈爾怒罵道：“放什麽狗屁？明明是你父子二人心中有鬼，反倒來口噴人。吉達，今日之事我必稟報大汗，你父子定和明人有勾結。否則那明朝侯爺為何拿住了你們父子兩個，卻都放了你們回來？莫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們父子兩個對大汗不忠。”

吉達微微點頭，沉聲問道：“達哈爾，你還有什麽狗屁要放麽？”

達哈爾大聲道：“兔崽子，你阿爸都不敢跟老子這麽話，你怕是瘋了。”

吉達哈哈大笑起來，高聲道：“我朵部落怎麽出了你這麽個吃裏外，背叛部落，通敵求榮。勾結外人，汙蔑大統領的無恥之徒。我們又豈容你玷汙我朵部落的聲名？達哈爾，你死期到了！”

達哈爾聞言驚愕，突然心中雪亮，轉逃。

吉達揮了揮手，冷聲喝道：“放箭！”

早已準備好的韃子弓箭手作迅捷的彎弓搭箭出。一時間箭如蝗，箭落如雨。雙方距離本就隻有三十四步，弓箭又快又，又是突然發難，猝不及防。頃刻間，達哈爾旁的數十人中箭倒地。

達哈爾大上中了兩箭，無法奔跑，單膝跪地大聲吼著罵道：“吉達，你個狗崽子，你敢殺我？大汗會將你父子的腦袋割下來當尿壺。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通敵？”

吉達麵無表，從背上取下弓箭，彎弓搭箭對準達哈爾。嗖得一箭出，正中達哈爾口。達哈爾低頭看著前穿膛的箭支，又抬頭看看火把照耀中的吉達的高高瘦瘦的的剪影，大一聲，仰倒下，魂飛外。

朱厚照和張延齡等人雖然距離較遠，但是前方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當看到達哈爾等人被自己人殺的一幕時，眾人都極為錯愕，不知發生了什麽。

朱厚照輕聲道：“舅舅，你的心戰之計似乎功了。真是讓人沒想到啊，朕本來以為已經失敗了呢。”

張延齡也微笑歎息道：“是啊，臣也沒想到呢。阿思思可真有心計，攻城攻的那麽兇，我都認為他是絕對不會同意咱們的條件了。但現在看來，這些或許都是演戲，又或者是臨時改變了主意。”

朱厚照點頭道：“但不知他們接下來該如何？難道會替我們擋著圖蒙克不麽？”

張延齡正要話，卻聽張沉聲道：“皇上，侯爺，那邊有人過來了。”

張延齡轉頭看去，隻見對麵一個高高瘦瘦的影獨自一人舉著一支火把緩緩走來。在距離數十步外滿地的殘肢斷肢和中間停下了腳步，朝著這邊張。

張延齡沉聲道：“皇上，那是吉達，臣去見見他。他似乎有話要。”

朱厚照點頭道：“好，舅舅心些。”

張延齡點點頭，緩緩舉步走向舉著火把的吉達。來到吉達前數步之外，張延齡微笑站定，拱手行禮。

吉達臉上也出笑容，單手行禮道：“吉達見過侯爺。”

張延齡微笑道：“統領有禮了。看來，你們最終做出了抉擇。”

吉達微笑道：“是啊，你們開出了那麽好的條件，我們豈能辜負你們的一片盛。侯爺也看到了，為了能放走你們，我們可死了不人。”

張延齡嗬嗬笑道：“有的人死了未必是壞事。對活著的人而言，那是未來好生活的代價。”

吉達嗬嗬笑道：“侯爺真會話，你們明朝人確實比我們大漠部落之人要會話些，而且的都很有道理，很打人。不過，我們韃靼人隻相信一件事，便是實際行，而非言語。”

張延齡點頭道：“我懂你的意思。請轉告阿思思大統領，我大明皇帝承諾的事，絕對不會反悔。但不知你們是怎麽想的。是要為我大明一方諸侯，還是另有想法？”

吉達嗬嗬笑道：“你們明朝人有句俗話做：寧為頭不為尾。我們不同文不同族，即便歸順你們大明，也不可能被你們信任，隻會被你們歧視。你們明人對外族排斥很強，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便是你們大明朝的人掛在邊的。所以，我們不想為你們的屬臣。我們想為大漠的主人。過的自在些。”

張延齡點頭道：“我懂了。那便尊重你們的意思。請轉告阿思思大統領，承諾我們都會履行的。待皇上回到京城，你們可派人前往，與我們簽訂正式的協定。你們也要做出承諾，對我大明友好才。”

吉達點頭道：“很好，我們有個額外的請求。”

張延齡道：“請。”

吉達道：“我和我阿爸都認為，張侯爺是言而有信之人，所以之後的接洽，我們希隻同張侯爺接洽，才能放心。不知張侯爺能否應允。”

張延齡微笑道：“承蒙你們如此信任，我自當盡力便是。”

吉達微笑道：“多謝侯爺，那麽吉達便恭送大明皇上和侯爺等人一路順風了。大汗的兵馬就要到了，你們得趕渡河了。對了，本人給諸位準備了二十艘竹排，就藏在堤壩之下的草叢裏，算是最後給你們送的禮了。”

張延齡大喜過，原來阿思思果然是早就準備好了要答應承諾了，但他卻一點沒讓人看出來，甚至連自己這個當事人都被騙了。可見此人心思之艱深，或者行之謹慎。

“多謝了，這後會有期。”張延齡拱手道。

吉達行禮道：“侯爺再見。盞茶之後，我們將要進攻，你們作要快。”

張延齡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必須要裝作一副進攻的樣子，以蒙蔽圖蒙克。於是不再多言，迅速回轉，帶領眾人奔往岸邊。

果不其然，在河堤之下的長草之中，眾人很快找到了二十艘竹排。剩下的人手也不過兩百人左右，二十隻竹排綽綽有餘。也不知是不是阿思思算計好的。眾人立刻登上竹排，力朝對岸劃去。

不久後，岸邊喊殺之聲衝，大批韃子兵馬衝到岸邊，火把閃耀之中，箭支如雨而來，但距離已然不及。紛紛落在河水之中。那正是吉達帶著人馬做出佯攻之勢。

朱厚照坐在竹排之上，回首看著獨石城的方向，默然不語，若有所思。他心裏有些後悔，自己這一趟巡邊險些造了嚴重的後果，多虧張延齡運籌帷幄，多虧眾多將士死命拒敵，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想想都甚為後怕。

竹排靠岸，眾人登上河岸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長長的舒了口氣，疲憊之極的兵士們躺在地上，大聲歡笑，有人甚至落下淚來。

“恭喜皇上，終於困了。”

“皇上洪福齊，老保佑，謝謝地。”

劉瑾等人紛紛向坐在石頭上歇息的朱厚照道喜。這一次劫後餘生，他們自然也是非常的高興。能活著逃出來，當真是一個奇跡。

朱厚照沒有話，眼睛看著站在岸邊正凝對岸的張延齡。順著他的目看過去，看到的是遠山坡高的獨石城的方向。那裏火衝，整個獨石城似乎都著了火，紅照亮了夜空。

朱厚照站起來走了過去，站在張延齡的後輕聲道：“舅舅，這一次，多虧了你。否則朕恐怕難逃此劫。朕多謝舅舅了。這一次朕或許本不該來此。朕有些後悔。”

張延齡轉過頭來行禮道：“皇上，不用自責，做過的事便沒什麽可後悔的，世上也無後悔藥。隻是皇上為我大明之主，每一個行為都牽扯甚大，所以還是要深思慮些才好。皇上也不用謝臣，臣隻是做了臣子該做的事。倒是這一次獨石城軍民和陣亡的將士們，皇上得好好的謝謝他們才是。”

朱厚照點頭道：“朕知道了。朕會吸取這一次的教訓的。這一次陣亡的軍民，朕都會厚恤褒獎的。朕還要給他們在此立碑，刻上他們的名字祭拜。”

張延齡微笑道：“自當如此。皇上，咱們恐怕得快些走了。您瞧，大批的敵軍抵達岸邊了，那應該是圖蒙克的兵馬到了。圖蒙克當不會罷休。他會繼續渡河追趕。我們眼下尚未險，得盡快連夜往南走，什麽時候遇到我們的援軍真正才算險。”

朱厚照一驚道：“他還敢追？”

張延齡道：“怎麽不敢？賭徒輸紅了眼，什麽事都能幹得出來。不能給他任何翻盤的機會。”

朱厚照重重點頭。

張延齡轉頭對著坐在地上歇息的眾人高聲喝道：“諸位兄弟，咬牙關堅持住，咱們得連夜趕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