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延齡的話讓趙永勝脊背後出了一層冷汗,原本他便心中有些疑,總覺得有什麽事不對勁,此刻張延齡一提醒,趙永勝頓時覺得不無可能。
兩個月的時間,韃子長時間的擾,而且看上去確實隻是為了擾而擾,被發現了也不肯撤退,這本就反常。這種做法,很可能如張延齡所言是在佯攻,以吸引守軍注意力,背後卻來搗鬼。
挖地道過長城隘口這種行為聽起來荒謬之極,但是確確實實韃子幹過。宣府鎮西北方向最邊境的萬全右衛便報告了數起挖掘地過城牆的事件。不過好在都沒有功。
一般認為,東側燕山山嶺縱橫,長城又建在山嶺之上,下邊都是巖石,更無被挖穿地下通道的可能。所以宣府上北路眾衛所邊軍倒是沒有將這件事當回事。韃子要想從山嶺下開鑿出一條通道來,怕是沒個兩三年也不可能。
所以,冷靜下來之後,趙永勝倒也覺得這擔心或許多餘。兩個月時間雖然不短,但是想要在山嶺下挖出一條通道,怕是絕無可能。
“侯爺,這長城下方都是石頭。兩個月的時間如何能挖穿?怕是我們多慮了。”趙永勝道。
張延齡卻道:“那可未必。這長城也非全部建在山嶺之上。地形起伏如此之大,城垣所經之必有山穀。而山穀裏多年來雨水衝積泥土累積,下邊很可能都是堆積的沙土。那裏未必需要開山采石。也許隻需要挖掘泥土便可。”
趙永勝聞言點頭道:“侯爺的很有道理。在下倒是疏忽了這一點了。不過看起來地形並不明顯。三十裏城垣所經,難道都要查找一遍?”
張延齡搖頭道:“當然不能那麽做。山高林,地勢險峻,查找一地出口,談何容易?累死兄弟們也未必能搜尋的到。咱們隻需辨別出下方是泥土淤積之地,便可著重搜查側,看有沒有出口。”
趙永勝皺眉道:“如何辨別?莫非一丈一丈的挖掘地麵辨別?”
“不用,完全可以從樹木植被上看出來。草木蔥鬱繁茂的地方,必是有紮的深土。像是山嶺之上,樹木便稀疏瘦幹的多,雜草也並不難麽茂。那是因為巖石難以紮,雨水也難以積存之故。草木越是繁茂之,便越是泥土厚實的地方。這看起來應該很明顯。”張延齡沉聲道。
“侯爺的很有道理。是這個理兒。”趙永勝大為佩服,讚道。
張延齡道:“還可進一步搜索範圍。”
趙永勝道:“還能範圍?”
張延齡點頭道:“這兩個月韃子不斷的從多襲擾。假如他們是為了掩蓋挖掘地下通道的事實,那麽襲擾的地點應該是……”
趙永勝恍然道:“必是遠離戰鬥之,調虎離山,以免被發現。”
張延齡點頭道:“正是。”
趙永勝不再多想,就算這一切隻是猜測,這個患也必須排除才能安心。趙永勝組織了百餘名兵士,原本打算分為數組進行搜索,但考慮到倘若真挖通了地道,怕是有韃子進,會遭遇戰鬥,所以決定一起搜尋。
半個時辰後,五最有可能的地點被篩選了出來。眾人旋即開始了逐一的仔細的搜查,張延齡等人也加了隊伍。到晌午時分,在位於要塞北側十餘裏的兩山嶺之間的草木濃的壑之中,有了重大發現。
在北側山嶺側麵,距離長城城牆數十步的一片荊棘叢有大片被拉扯踩踏的痕跡。
“不是野,是人為所致。荊棘是被利砍斷的。有人來過。”趙永勝迅速做出了判斷。
張延齡同意他的判斷,眾人悄無聲息的四下裏查看一遍,找到了一行泥土淋漓的踩踏出來的足跡,通向坡下遠一片集的樹林。
“抄家夥!準備。”趙永勝低聲下令。
所有人慢慢出兵刃,貓著腰不發一聲呈扇形陣型沿著足跡朝著坡下那片雜樹林包抄過去。接近樹林之後,眾人猛衝而,結果裏邊空無一人。但是在林子裏發現了打量髒兮兮的和十幾把挖泥的鐵鏟,還有不滿是泥水的皮靴。
至此,猜測得到了證實。靴子是韃靼人穿的牛皮靴。鏟子是韃子常用的楔形鏟,而非大明朝用的方形鏟。服也是麻坎肩,韃子常穿的普通服。
所有的痕跡都很新,服鞋子上的泥水甚至都沒幹,很顯然是不久前才丟下的。
韃子真的挖了進來了!已然不用懷疑了。
趙永勝低聲怒罵連聲,吩咐兵士尋找蹤跡進行追蹤。張延齡則帶著張趙元等人出了林子回到被踩踏的荊棘之搜尋地道出口。明顯韃子是從荊棘踩踏之鑽出來的,到樹林裏休整了片刻離去的。所以地道口應該就在左近。
沒用多久,張延齡等人便找到了用茅草和荊棘掩蓋的嚴嚴實實的地道出口。地道出口隻能容一人上下,直通向地下,黑的往外冒冷風。眾人在地道口聽了會靜,裏邊並沒有太大的靜。
張自告勇的下去探了探,很快便爬了上來,滿都是泥水。
“狗韃子花了不功夫,莫看這口隻有一人出,下邊的橫倒是寬敞,我貓著腰都能走。壁還用木板支撐著,防止坍塌。隻是下邊全是泥水,泥濘的很。”張稟報道。
張延齡點頭道:“那是必然的,這裏一條泥土壑,雨水滲在泥土裏,挖空之後自然會慢慢滲。這也能解釋為何那些韃子丟下的靴子全是爛泥。”
不久後趙永勝麵沉的趕了回來,張延齡不用問便猜到,定是已經找不到進來的韃子的蹤跡了。
“追不上了。他娘的。人數不多,最多三四十人。”趙永勝罵道。
張延齡點頭道:“韃子應該是在亮之前進來的,此刻已經過去了幾個時辰,自是不知蹤跡了。山高林,隨便往林子裏一鑽,便如大海撈針了。”
趙永勝歎息點頭。張延齡將發現了口的事告訴了他,趙永勝忙趕去查看,親自又下去了一趟瞧了瞧,爬上來後更是灰頭土臉。
“來人,堵了它。”趙永勝下令道。
“別呀!”張延齡忙製止道。
“為何?”趙永勝納悶的道。
張延齡嘿嘿一笑,低聲道:“費了這麽大氣力挖了地道,難不便隻進來這麽一人?留著這個口,守株待兔,甕中捉鱉不好麽?我建議趙將軍在此埋伏些兄弟,出來多宰多。送上門來的功勞,難道不要?”
趙永勝愣了愣,扶額笑道:“我都氣糊塗了,居然忘了這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