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之中,劉瑾在井裏哇啦哇啦的漱口。一桶清水用的差不多了,他依舊呸呸呸的往外吐著口水,讓邊侍奉的太監給自己舀水漱口。
邊的太監莫名其妙的看著劉公公,自打公公回來之後便開始洗臉漱口,折騰了這老半,也不知是怎麽了。太監不好奇的做了合理的揣測:莫非劉公公今在外邊吃了屎不?
劉瑾之所以使勁的漱口,倒不是裏還有泥沙和異味。泥沙和異味早已沒有了,劉瑾要清洗的是裏散發的恥辱的味道,要清洗的是辱的滋味。但是,這種滋味顯然是清洗不掉的,心理上的不適和屈辱揮之不去。
終於,劉瑾停止了這麽做。冰冷的水將他的和舌頭都凍得麻木了,再這麽下去,都要腫脹了。劉瑾回到了屋子裏,侍奉的太監忙端來熱茶讓劉公公喝茶。劉瑾喝了兩口茶,心裏才好過了一些,坐著怔怔發呆。
“劉公公,劉公公。這日子可沒法過了。真他媽的氣死人了。”一人大聲罵著從門外進來,帶進來一冷風。
劉瑾皺眉看去,卻是東宮太監魏彬,自己平日一起廝混的兄弟。
“又怎麽了?就不能給老子安生歇息一會麽?吵吵。”劉瑾心本就煩惡,沒好氣的罵道。
魏彬忙道:“公公心不好?兄弟惹著您了?”
劉瑾擺擺手道:“沒什麽。出了什麽事了?”
魏彬道:“別提了,我手下的兩個太監何進和李旦去務府領東西,又被務府庫的公公給打了。這幫狗雜種,專門欺負咱們東宮的人。”
魏彬著話,大聲朝外道:“你兩個進來給劉公公瞧瞧。”
門外兩個太監連滾帶爬的進來磕頭,劉瑾皺眉看著那兩名太監,發現兩人臉上鼻青臉腫,顯然被打的不輕。
“狗娘養的東西們,就知道欺負咱們東宮的人。咱們的人去領東西,傳個話什麽的都要挨打。簡直太窩囊了。這三兩頭的挨打挨罵,誰得了?公公,你要想個法子啊。”魏彬道。
劉瑾猛然站起來,瞠目罵道:“我有什麽法子?啊?咱家有什麽法子?咱家領著你們去找司禮監,找務庫,找馬監去跟他們拚命去?咱們是東宮太監,什麽都不是知道麽?出了這東宮的門,咱們狗都不如。知道麽?”
魏彬嚇了一跳,怔怔發愣。公公忽然發了起來,聲音尖利刺耳,麵目猙獰扭曲,著實有些可怕。劉公公平素不是如此,都是心平氣和有竹的樣子,怎地突然發了脾氣。
“公公,我也沒什麽啊,公公何必這麽生氣?我的意思是,公公能否跟太子殿下這事兒,讓太子跟那幫狗娘養的,莫要針對咱們。這麽下去,咱們東宮的人還怎麽做事?”魏彬委屈的低聲道。
劉瑾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知道自己的失態不是因為眼前這件事,而是因為自己今也被人辱了。臨走的時候,王嶽還了,自己必須隨時聽他差遣,要他去聽吩咐。劉瑾知道自己的苦日子在後頭,遭到辱的日子還在後頭。
那個王嶽,聽他有怪癖。別的宮中太監喜歡找宮對食,做假夫妻,滿足一些人類殘存的。王嶽不喜歡找宮,他喜歡讓太監幫他。今日的是靴子,下次的或許便是王嶽的腚了。王嶽最好這一口。
“忍忍吧,兄弟。這些事,太子殿下怎好出頭?咱們東宮裏的人,本就境尷尬。好聽些,咱們是未來儲君的人。難聽點,咱們什麽也不是。真要去鬧,反而自取其辱。別是下邊的這些人了,就算是我們,又當如何?就算是太子殿下,又當如何?你也不是沒看到楊廷和是怎麽嗬斥太子的。忍著吧。”劉瑾歎息道。
魏彬長歎一聲道:“這日子何時是個頭啊,哎!真是他娘的忍不了。”
魏彬跺跺腳,轉離去。
劉瑾靜靜的坐在屋子裏,心裏不是滋味。是啊,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啊。後麵自己還要被王嶽他們怎麽樣的辱,自己該怎麽辦才好。
不知過了多久,院子裏傳來了一陣吵鬧聲,那是狗兒的狂吠聲。東宮養著一群狼犬,是太子喜歡的那種。因為怕吵到太子,便養在了侍起居的院子旁邊,便於照料。狼犬經常吵鬧,劉瑾也習慣了。但是今日,聽起來卻這般刺耳。
“怎麽回事?是不是忘了喂食。”劉瑾大聲道。
一名太監忙去查看,很快便回來稟報道:“回稟公公,不是忘了喂食,而是‘大黑背’在撕咬黃尾和白。”
‘大黑背’‘黃尾’和‘白’都是狗的名字。
劉瑾聽了愣了愣道:“怎麽可能?平素不都是黃尾和白撕咬大黑背麽?今日怎麽反過來了?”
太監道:“回稟公公。昨日‘大黑背’將‘花屁’打敗了。花屁現在躲在籠子裏不敢出來了。所有的狗現在都討好大黑背呢。黃尾和白也背叛了花屁,想跟著大黑背討好。結果可能是平素跟著花屁欺負的大黑背多了,大黑背記仇,帶著一群投奔它的狗兒滿院子追著它們兩個咬。黃尾和白上都被咬了許多傷了。鄭子他們正在阻攔,得將他們隔開。不然黃尾和白今得被咬死。”
劉瑾訝異道:“原來如此,大黑背可厲害的呢。”
太監賠笑道:“可不是麽。變了。現在大黑背當頭兒了,花屁完了。嘿嘿,這就一朝子一朝臣。公公您是不是?”
劉瑾喝道:“胡什麽?掌。”
太監忙賠罪道:“奴婢該死,奴婢賤。”
劉瑾擺手道:“罷了。下去吧。”
太監躬退下,劉瑾靜靜的坐在屋子裏,外邊的狗吠聲也在不久後停止了。顯然狗兒們的爭執已經被製止。
劉瑾坐在椅子上,腦子裏想著太監的那句‘一朝子一朝臣’,想著狗兒們發生的事。忽然間,他騰地站起來,呼吸急促起來,額頭上一瞬間冒出了許多熱汗。
“一朝子一朝臣!”劉瑾心中糟糟的想著:“……太子殿下……未來大明之主。太子即位當皇帝,東宮這些人都是從龍之人,自當飛黃騰達。皇上……春秋正盛……按照正常人的壽命起碼得有三四十年……太子殿下登基遙遙無期。一朝子一朝臣……哪才是個頭?皇上生病了……”
劉瑾的腦子熱的厲害,心跳的厲害,心裏的像是一團麻,手腳都有些控製不住的發抖。他被自己腦海裏冒出來的念頭嚇得要命。他能覺到下邊殘缺的開始不控製,有熱乎乎的尿滴答在了子裏。
“無毒……不丈夫……”劉瑾心裏冒出了這幾個字來。
……
皇宮午門之外廣場東側集結著諸多重要的朝廷衙門。宗人府、吏部、戶部和禮部、兵部、工部、鴻臚寺、欽監翰林院等都集中在這一區域。唯一廣場南角,還有一的衙門,便是太醫院。
莫要以為太醫院隻是一個為宮裏的皇上嬪妃看病診治的機構,大明朝的太醫院可是正兒八經的衙門,掌管著下醫藥相關事務。也管著宮裏的生病治療這些事。
如今太醫院的掌院事是方叔和,院判劉文泰。統領者大大的吏和醫太醫醫士百餘人。管理者龐大的大明朝的醫藥相關的事。
朱佑樘生病之後,院判劉文泰便帶著醫高廷和等十幾名醫前往診斷,最終商議得出的結果便是了風寒之癥。院判劉文泰當即開出了藥方,經過所有醫過目認可之後,開始熬製湯藥給皇上用藥。
藥方對癥,皇上的風寒之癥也正在迅速痊愈。每次給皇上看病用藥都是一件力極大的事,畢竟那事關子的,稍有不慎便要人頭落地。現在皇上正在痊愈,再有一兩,最後幾副藥吃了,療程結束,皇上便可完全痊愈了。
所以,心輕鬆的劉文泰特意今日給一幹參與診治的醫放了半假,讓他們可以好好的歇息歇息。畢竟這段時間以來,眾人通宵達旦的守在乾清宮中,三班倒不間斷的觀察皇上的病,著實累的夠嗆。
劉文泰自己也在午後回家歇息,這幾自己在宮中和太醫院裏當值,氣又寒冷,他自己也有些頂不住了,想回家歇息半日。臨走之前,劉文泰特意代了醫高廷和和徐昊兩人,安排好晚間皇上要用的藥。一個人抓藥稱量,另一個人在旁監督,不得經過其他人之手,必須親自送進宮中熬製,他才安心的回家歇息去。
午後時分,太醫院東院之中空落落的很是安靜,院子裏彌漫著藥材的香味。兩名雜役坐在牆下曬太打瞌睡。兩名醫在堂上用秤細細的配藥,一會兒這些配好的藥都需要經過剪切和研磨,包好之後再送往宮裏去。時間還早,兩位太醫也並不急,慢吞吞的作著。
一切都靜謐而安寧。
一個矮胖的人影從院子外邊走了進來,四下裏看了幾眼,咬了咬牙徑自走向堂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