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喵
“!”薑宛卿, “你沒事?!”
“摟脖頸行不行?”風昭然抱著朝前走,“這麼扯著襟,勒得孤後頸疼。”
薑宛卿氣憤:“你讓我下來, 我自己走。”
“別,”風昭然道,“孤的肩頭還有傷。”
“那你還抱?!”
風昭然沒有接話了, 燈籠被遠遠拋到了後麵, 星淡淡照出房屋的廓,他抱著薑宛卿走向他們的屋子。
屋子裏黑漆漆的,可以算是家徒四壁,但在寒冷的晚風中, 它卻像是一的巢,又安靜, 又溫暖。
薑宛卿不敢掙紮了,但這麼被他抱著也覺著渾不得勁,冷冷道:“看來殿下被貶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還開心啊,都有閑心來耍弄人了。”
“嗯。”風昭然的聲音舒緩從容,十分平和, “是好。”
薑宛卿:“……”
想想還是好氣:“你連那疼也是裝的?騙我就這麼有意思?風昭然你是不是閑的?!”
風昭然一腳踢開房門。
星照不進來, 屋可以說是手不見五指, 薑宛卿生怕他磕著什麼——他磕著著就罷了, 可別把摔了!
“你小心些, 哎,放我下來——”
一語未了,薑宛卿整個人被準確無誤地放在了**, 風昭然順勢俯, 眼看要在薑宛卿的上。
“啊——”薑宛卿全崩了, 一聲驚口而出。
忽地一團芒亮起,風昭然在枕邊出了火折子。
“什麼?”
燈下,風昭然依然保持著俯在上的姿勢,眸子本就黑,此時更是黑得深沉,或許是因為近,聲音聽起來也有幾分低啞。
“這荒郊野外的,孤真要做什麼,你就算破了嚨又有什麼用?”
薑宛卿:“……”
……倒也是。
燈下兩人離得極近,近得可以覺到彼此的吐息,薑宛卿悄悄地把自己往裏麵挪了挪。
但風昭然的姿勢等於是將錮在羽翼之下,挪也挪不到哪裏去,風昭然的視線在臉上巡梭,“五妹妹,你怕我?”
薑宛卿心道豈止啊。
上輩子跟他做了三年夫妻,也沒見過他這般模樣。
若不是這宅子裏沒有酒,薑宛卿簡直要懷疑他是不是喝多了。
風昭然隻見兩眼微微圓睜,眸子裏映出兩團小小的火焰,滿是詫異,真像一隻被到牆角的貓。
笨笨的。
他起,手還是沒忍住,在的鼻尖上刮了一下。
這個作過於親昵,薑宛卿整個人徹底呆住了。
這荒山野嶺的,這人別是被什麼不幹淨的東西附了吧?!
*
第二天一早,薑宛卿把昨日的收搬進廚房。
臘掛在房梁下,蛋拿碎稻殼疊著收在木盆裏,兔子則要現地剝皮收拾。
給兔子剝皮的時候,薑宛卿特地讓風昭然過來幫忙。
一是因為覺得自己前幾次似乎太過能幹了,不知道風昭然有沒有疑心,這回若是徒手剝皮,未免太過驚世駭俗。
二也是想看看風昭然什麼反應。
風昭然有潔癖,一是討厭旁人他,二是討厭。
但這次薑宛卿隻喚了一聲,風昭然便過來了。
雖是眉頭皺起,依然堅持完了全程,甚至臉上都蹭上了一點漬。
“看我做什麼?”風昭然問。
“沒什麼沒什麼。”薑宛卿趕端起剝好的兔子走了。
真的太奇怪了……人是說變就變的嗎?
薑宛卿覺得風昭然不單跟在皇宮時的太子殿下不一樣,和上一世的記憶裏也不同了。
料理好兔子,兩人一起去挖了兩顆筍,薺菜已經挖完了,薑宛卿在院子裏轉悠了一圈,滿地野草中發現了一蓬野蔥,遂拔起來炒蛋。
再切了半塊臘煮炒冬筍,外加一道炒兔丁,這一餐放在從前在京城的時候,在兩人麵前都上不了麵臺,但來這裏之後卻是最盛的一頓。
兩個人都吃得有點撐,端了把椅子在園子裏曬太。
冬天的太很稀薄,午後的異常珍貴。
薑宛卿從前去方家村總能看到老人坐在門口曬太,當時好奇他們怎麼能一坐就是半天,也不,現在才發現肚子吃得飽飽的,太曬得暖暖的,給個神仙也不換,還什麼?
風昭然忽然道:“若孤不是太子,就這麼一直在這裏住下去也甚好。”
薑宛卿悄悄在肚子裏嘀咕:你才不會。
不過顯然曬太曬得甚是舒服的不止一個,連風昭然都生出了這種慨。
荒野之地沒有更,過日子全靠天時,兩人日出而起,日落而息,時間過得緩慢又平靜。
臘經久耐放,想吃新鮮卻得自己進山。
薑宛卿兩世裏撿已經撿出經驗,知道大樹底下常有收獲。
期間又去了兩趟方家村。
第二次去完回來的時候,天降大雪。
薑宛卿沒有雪天行遠路的經驗,不知道下雪天路上會這麼泥濘。
好在隨帶著柴刀,給自己現砍了一手杖,這才勉強沒有摔倒。
雪花從無邊無際的高空往下落,薑宛卿開始盤算照這個速度走下去,隻怕還沒回去天便黑,這麼一路淋著雪回去著實在點慘,早知道該問方嫂買把傘的。
就在這個時候,看見了遠遠有一個小黑點。
起先懷疑是野,但看其移的速度並沒有多迅疾。
這條路十分崎嶇,隻有一個人在走,從來沒有第二個人的痕跡。
難道是桐城縣衙的人發現了這條路?
不對,那些人隻守在前麵關口,對和風昭然不管不顧,完全是任他們倆自生自滅,上一世直到他們離開,看守的衙役才進來過一回。
樹木上已經積了薄薄一層雪,整片山林像是披了上一層白的絹紗,那人漸行漸近,鬥篷的帽子蓋得極低,隻出下半張致得近乎娟秀的臉。
薑宛卿一時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殿下?”
風昭然抬頭,眸子原本有些冷冽,但在看到薑宛卿之後,那一點冷意就像被春風消融的薄雪,轉眼化為春水。
薑宛卿從來不知道他的眼神居然可以這麼溫,且滿懷喜,好像看到是極為歡喜的事。
不過這樣明的眼神隻在風昭然上出現了片刻,走到薑宛卿麵前時已經收斂了下來。
他撐開一把傘,遮在薑宛卿頭頂,“你走得比孤料想得要快。”
薑宛卿想說腳程都是練出來的,第一次走這條路花了近兩個時辰,現在一個時辰不到就能走完了。
隻是的注意力全被他手裏的傘吸引了,“這是哪裏找來的?”
他們早就把荒宅翻過一遍,能用的東西早拿出來了,竟沒見過這把傘。
“還記得原先書房裏翻出來那把破傘麼?”
薑宛卿當然記得。但那把傘早就破得不能用了,骨架碎得稀裏嘩啦,拿都拿不起來。
“骨架是散了,但傘麵不腐,我便重新做了骨架。”
薑宛卿詫異:“你會做傘架?”
“家裏別的沒有,竹子最多,縱然不會,多試幾次便會了。”
風昭然說著,微微一笑,“怎麼?就許太子妃上房揭瓦過目不忘,就不許孤修把傘?”
寒風凜冽,雪花紛飛,正是天地間最為嚴寒的時節,他的笑容卻是清淺而溫暖,就像初春時候的第一縷。
薑宛卿想起了他之前做的燈籠,這才回憶起上一世攻京城之際,風昭然經常泡在軍械營裏,想來並非單純是去巡視,怕是也自己手了。
隻是當時乖乖待在自己的營帳,甚走出去,竟不知自己的夫君有一雙格外靈巧的手。
“殿下真是厲害。”
薑宛卿由衷道。
這傘架不僅做得均勻結實,傘柄還打磨得格外,沒有一點倒刺,握上去絕不會紮傷手。
“孤也發現,若是不做太子,孤去做個篾匠,賣賣傘,賣賣燈籠,想來也能養家糊口。”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輕鬆自然,似是隨口說出,但薑宛卿發現他最近好像不是第一次說這種話了。
薑宛卿正要開口,忽然聽到一聲極其微弱的聲響在風雪聲中傳來。
風昭然停下腳步,側耳細聽:“……貓?”
是的,貓。
上一世的這個時候,薑宛卿還沒有尋到這條通往方家村的小路,但已經漸漸離開荒宅,活範圍越來越大。
當時一是想尋出路,二是想撿,結果兩者都沒有做,卻撿到了三隻小貓。
此刻風昭然向著聲的方向踏出一步,卻發現薑宛卿沒有跟上,不由回頭看著,“五妹妹不想看看?”
薑宛卿:“我記得,殿下好像不喜歡貓。”
風昭然的神甚是輕鬆,眉眼間甚至還帶上了一點笑意:“那是騙你的。”
薑宛卿:“………………”
“走,去看看,”風昭然道,“這麼冷的天,小貓會這樣,母貓多半是出事了。若是不管,小貓恐怕很難活下來。”
薑宛卿默默地跟上他。
他是對的。
說風昭然不喜歡貓隻是找的借口,之所以不大想去看,是因為這三隻小貓真的沒活下來。
當時撿到它們的時候,它們的母親已經凍僵,但仍極力維持著一個保護的姿勢,用盡生命中的最後一力氣,將孩子們蜷在懷裏。
但生命已經逝去,母貓上沒有一溫度,雪花落在上麵,漸漸覆了一層潔白。
在它的子底下,有一隻小貓實際已經斷氣,隻是尚未僵。
另外兩隻也是一隻比一隻虛弱。
最重要的是它們太小了,除了水之外什麼也吃不了,沒有了母親,注定隻有死路一條。
但當時薑宛卿不知道,隻是覺得它們很可憐,於是便將它們帶了回去。
努力喂它們吃些米漿,但那顯然不是貓該吃的東西。活著的那兩隻中,一隻勉強撐了一天,另一隻活了三天,便步兄弟姐妹的後塵,一起去另一個世界見他們母親了。
那種看著的小生命在自己麵前一點點變僵的覺實在太難了,薑宛卿實在不想再經曆一次。
但風昭然準確地找到了那窩小貓。
小貓的眼睛都沒有睜開,但仿佛也知道死亡的臨近,沒命地喵喵。
“殿下,走吧。”薑宛卿不忍再看,“我們養不活的,就讓它們和母親在一吧。”
“別擔心,孤小時候和母妃養過小貓。”
風昭然俯將活著的兩隻小貓撿起來看了看,然後自己揣了一隻在袖子裏,將另一隻遞給薑宛卿。
兩隻貓兒,一隻貍花的,一隻橘的,貍花小貓在他手心,大約是汲取到手心的暖意,安靜了不,聲沒那麼惶急了。
橘的這隻卻是也不,隻巍巍著腦袋,在寒風中簌簌發抖。
這一隻就是熬到最後那隻。
現在一看到它,當時那種沉重與疼痛便一起蘇醒,薑宛卿下意識想把它還給風昭然。
但就在這個時候,它了薑宛卿的手心。
小子茸茸的,小舌頭冰冰涼。
薑宛卿心中一聲長歎,罷了罷了,認命吧,反正注定是要為它送終了。
拉開襟,把它揣進了懷裏。
風昭然注意到這個作,雖說拉開的隻是外袍,但下的形如水浪般起伏,他移開了視線,向遠方山頭。
忽地,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等等,那隻是不是公的?”
“嗯?”
薑宛卿沒有養過貓,不知道怎麼分公母。
“給孤瞧瞧。”
“回去再瞧吧。”可憐孩子好不容易有個暖待著。
“給孤瞧瞧。”風昭然重複了一遍,頗為堅持。
薑宛卿不知道他為何突然對小貓是公是母這般在意,沒法子隻好掏出來遞到他麵前。
風昭然隻看了一眼,便迅速將自己手裏那隻貍花貓掏出來,細瞧一下,然後把貍花貓換給薑宛卿,自己將那隻橘貓收進袖子裏。
薑宛卿:“????”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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