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姨媽這回沒有施脂,更顯得麵黑黃糙,見明蘭沒有反應,也走過去拉住明蘭的手,低下段哀聲祈求:“好姑娘,我曉得你心裏不痛快,可我家錦兒實是沒有辦法了,這般形如何還能許旁人,隻求著弘哥兒瞧在親戚的麵上,能照拂一二了。”
說來說去,都是曹錦繡如何可憐,如何會守本分,絕不會與明蘭爭寵之類的,明蘭全都聽了,卻一句也不說,最後賀母急了,明蘭隻淡淡道:“那日明蘭胡言語一番,回去後祖母已經訓斥明蘭了,不過是長輩平日說說的玩笑,算不得什麽的,賀家哥哥要納什麽人進門,與我有何幹?”
賀母和賀弘文同時一驚,賀母陡然想起賀老夫人的話來,心頭跳了一陣,靠在床頭,賀弘文也是一陣驚慌,手足無措的看著明蘭。
曹姨媽惱了,恨聲道:“說的也是!自來娶兒媳婦都是婆婆做主的,婆婆說了便算!男人家三妻四妾是常理,也是我妹子太寬了,縱的旁人不知好歹!待進了門,難道還弘哥兒守著一個婆娘不?”
明蘭微笑聽著,慢慢道:“曹家太太說的十分有理,當真其可憫,可明蘭尚有幾不明,可否求教一二?”
曹姨媽氣呼呼的一擺手,明蘭便問了下去:“其一,若真如曹家太太所言,那以後伯母的兒媳婦,是把你當姨媽呢,還是當小妾呢?若隻是小妾的娘,那正房高興,便讓進門來見見兒,賞幾塊碎銀子,若正房不高興了,大可以半文不給的攆出去。”
此言一出,曹姨媽臉一變,賀母也傻眼了;名分這種東西沒有一點好差的,這裏麵的區別可大了。
明蘭好整以暇的看著們,笑道:“其二,所謂妾,上頭是個立,下頭是個,合起來,便是站著的子,是服侍男主子的半個奴婢;若曹家表妹做了妾,賀家以後的正房是當呼來喚去的婢妾,還是金貴的姨表妹呢?”
曹姨媽看著明蘭輕鬆的表,恨的牙猛咬:“妾裏頭也有貴妾的!我就不信了,有我妹子在,有弘哥兒在,誰敢我閨一?”
明蘭輕輕笑了聲,可笑意沒有達到眼底:“曹家太太說的極是,這就到了最要的地方了。其三,再貴的妾也是個妾,總越不過正房去的,賀家哥哥多說兩句,瞧幾眼,全憑自己高興,不會有個姨媽來指指點點是不是冷落了慢待了不痛快了;可如今,曹家表妹上有賀伯母護著,下有姨媽保著……嗬嗬嗬,賀家哥哥,你以後的媳婦可難當嘍?”
賀弘文臉難看之極,一雙眼睛定定的看著明蘭,明蘭扭過頭去不看,該說的都說了,的激哪有那麽多,一再重複的舊話,上回桃花林消耗了好些衝,和力都是有限的,還是省著些用好。
明蘭對著賀母,一臉正,語氣鄭重:“伯母,適才曹家太太的話也聽見了,曹家表妹口口聲聲要做妾,可……有這樣尊貴護佑的妾嗎?您將來終歸要討正經兒媳婦的,您可曾想過,以後婆媳夫妻乃至嫡子庶子該如何相!”
賀母再愚蠢也聽懂了,曹姨媽氣憤不已,一下跳了起來,指著明蘭大罵道:“你個死丫頭,你幹脆說,我家錦兒進門是家之源好了!仗著家世好,小賤人你……”
“姨母!”
賀弘文猛然大吼,打斷了曹姨媽的罵,他額頭上青筋暴起,雙目怒視,曹姨媽也被嚇了一跳,捂著口站在那裏,曹錦繡淚珠盈盈,潸然而下,哽咽著,“表哥……你莫要怪我娘,都是我不好……,我若死在涼州就好了,我就不該回來,你為難,姨母為難……”
說著,曹錦繡就跪下了,連連磕頭,哭的心肝斷,曹姨媽也慘呼一聲,撲在兒上,哭天喊地起來:“我可憐的閨呀!都是爹娘誤了你,原想著回了京,你表哥會照看你,沒想到世態變了,人家等著攀高枝去了……哪裏還會理你的死活呀!兒呀,還是和為娘一道死了算了罷,誰你有這麽個狼心狗肺的姨母和表哥呀!”
母倆嚎啕大哭,賀母臉蒼白,癱在床上彈不了,明蘭麵沉如水,慢慢站開些。
賀弘文氣憤的拳頭,臉龐醬紫一片,自從回京後,曹家一日三次的來找他,一會兒是曹姨媽不適,一會兒是曹錦繡暈厥,恨不得直接把賀弘文留在曹家才好,不哭喊著怨天怨地,若是換了尋常男人怕是早就容了,可他自己就是大夫,再清楚也不過了,姨媽和表妹不過是心緒鬱結,子虛弱罷了。
他轉頭看看病弱不堪的母親,再看看還在那裏哭鬧的曹姨媽,心中陡然生起一憤慨,自家為曹家做了多事,如今曹家強人所難,他一個不願,便哭哭啼啼指罵自己母子狼心狗肺,這是什麽道理?
正吵鬧間,外頭丫鬟傳報,賀老夫人和盛老太太來了。
賀母掙紮著想起來行禮,盛老太太連忙一把按住了,連聲勸著好好歇息。
賀老夫人瞥了眼地上的曹家母,一臉不悅,對外頭的丫鬟喝道:“還不進來!你們都是死人哪,快扶姨太太起來,何統?要臉不要!”
這話也不知是說丫鬟們沒臉,還是指桑罵槐曹姨媽,曹姨媽臉一紅,捂著臉慢慢爬了起來,曹錦繡也不敢再哭了,隻噎噎的。
盛老太太恍若沒有瞧見這一切,隻把孫拉到自己邊,笑道:“說什麽呢,這麽熱鬧。”
明蘭乖巧的過去,口氣一派天真:“適才曹家太太說要表姑娘給賀家哥哥做妾,雖與孫無關,倒也多聽了一耳朵。”
盛老太太瞪了明蘭一下,轉頭對賀老夫人道:“瞧我這孫,自小常來你家玩兒,都不把自己當外人了,連這種事兒都聽,傳出去豈不人笑話!”
“不算笑話,我是過你家明丫頭的心思。”賀老夫人滿麵笑容,“不過,隻是說說,連名帖聘什麽都沒有呢。”
盛老太太輕輕拍打了賀老夫人一下,嗔笑道:“老姐姐越來越胡鬧了,婚嫁大事也是渾說的麽?”隨即,轉頭與曹姨媽笑道,“姨太太別見怪,我與老姐姐自小一塊大的,胡說慣了,姨太太可別當真喲。”
曹姨媽尷尬的笑了笑,也不知接口什麽,瞅見一旁的賀弘文,已經失魂落魄,隻拿眼睛直愣愣的盯著明蘭,心頭湧起一氣,正想要說兩句惡心話,盛老太太又開口了。
“……說起來,姨太太也是個有福氣的,大赦之後能回到京師,還有親戚照應著。”盛老太太忽然說出這麽一句話來,口氣悠然,一臉關懷。
曹姨媽卻心頭猛的一沉,盛老太太這話正是誅心之言,像曹家這樣的犯,一般來說就算是大赦了,也是要發還原籍的;回到京城的犯家眷不是沒有,沒人去告就沒事,若被告了,立刻就要再罰一回,輕則罰銀,重則刑。
賀老夫人湊過去,笑著道:“就你廢話多,曹家有福氣,那是祖宗積了德,以後自然能否極泰來,一帆風順的。”盛老太太歎道:“是呀,多積些德,老天總是保佑的。”
兩個老人家一唱一和,曹姨媽是聰明人,如何聽不出意思來,也就是說,不論曹錦繡的事兒不,以後賀弘文娶誰,都和盛家姑娘可沒關係,若敢出去嚷嚷,盛家也有轄製的法子,何況口說無憑,一無信,二無妁,曹家就算出去說了,怕也落不著好。
曹姨媽恨恨的閉上,看來得積口德了;忽然間,轉念一想,瞧盛老太太這架勢,莫非是不想與賀府結親了?曹姨媽忍不住心頭一喜。
“罷了,就這樣吧,這茶也品了,大包小包也拿了,也瞧過了你兒媳,咱們這就要走了。”盛老太太瞧著差不多了,便要拉著明蘭離開,賀老夫人也笑著起來要送客。
——“姨母!”一聲大吼響起。
眾人齊齊回頭,隻見賀弘文直直的站在那裏,腮畔咬,似乎嚇了很大的決心,他直直的瞧著曹姨媽和曹錦繡,沉著嗓子道:“姨母,我絕不納表妹!我自小當是我親妹子,以後也是我親妹子!”
賀弘文雙目赤紅,曹姨媽頹然摔倒在地上,曹錦繡不敢置信的看著他,臉灰敗的猶如死人,賀老夫人和盛老太太滿意的微微笑了笑。
明蘭卻靜靜的佇立在門口,這……算是勝利了嗎,為什麽一點也不高興?當初司馬相如浪子回頭,卓文君就舉雙手歡迎了嗎?沒有捶他一頓,跪兩夜板啥的?太憋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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