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溫懿皇貴妃的棺槨進了皇陵，除了守陵人以外,其餘人不得再多做停留,即刻返回。

阿媛也被送回了皇宮，據護送的將軍說這是陛下特別代的,待一切安置妥當，請清公主移駕太極殿。

在宮門和小皇子分別，他回太後宮里，則要獨自覲見陛下。

初見之時，劉曜於不過是一個過路人而已，材魁梧長相端正，僅此而已。可時至今日,宏偉的宮殿里，他是天下之王，也是二十年不曾見面的父親。

阿媛邁進了太極殿，高侍對微微一笑,釋放出了善意。

「陛下等候公主多時了,公主請。」

阿媛點頭致謝，進了殿門,看到了寶座上高高在上的男人。

應該自稱什麼？

臣婦、兒亦或是兒臣……

「公主……」見一不不曾朝陛下見禮,旁邊的高侍小聲提醒道。

「見過陛下。」抿低頭,下跪。

劉曜抬頭看，眼神里的緒頗為複雜。他不是沒有兒,相反,他有兩個兒,一個俏一個嫻靜，見到他的時候無不是開口「父皇」閉口「父皇」，像是兩隻歡喜的麻雀，嘰嘰喳喳個不停。

可眼前這位，他的「滄海珠」，他從的眼神和神態里，毫見不到一歡喜和對他這個父親的孺慕。

一時間，殿靜默無聲。

「陛下，公主還懷有孕呢。」高侍提醒完這邊，又笑著提醒那邊，充當著父倆之間的傳話人。

「給公主賜座。」劉曜開口說道。

「謝陛下。」阿媛起，旁邊的小太監立馬端來了一隻和的椅子放在的後。

「你們，都退下吧。」劉曜道。

阿媛落座，雙手握。

「你怪你母親嗎？」這是劉曜問的第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不僅是他問了，陸斐也問過，並不新鮮。

「不知道。」阿媛回答。

「不知道？」劉曜有些驚訝，他也想過很多答案，卻唯獨沒有料中的答案。

「如果當初沒有被換掉，那今日的阿媛就不是陛下眼前的阿媛了。說不定也就沒有機會嫁給陸斐……」

劉曜有些無奈，還有些悵然。這樣看來，他這個兒似乎很滿意現在的日子，一一毫的風險都不願冒。

「你是公主，什麼樣的夫君沒有？」劉曜提醒道。

「陛下的和善公主不是也喜歡陸斐嗎？就沒有能嫁給他。」阿媛實話實說。

就為了能嫁給陸斐，他的兒認為自己所經歷過的一切苦難都無關要了？劉曜難以理解，大司馬雖是難得一見的人才，但也沒有到如此地步吧？他不得嘆氣道：「和善未能嫁給大司馬，那是因為已經有一個你在先了。」

「是啊，被換掉，被拐賣，所以我才會遇到陸斐，先所有人一步認識他。這於我來說，算是人生最大的幸事了。」

原來，並沒有迴避之前的問題。

「朕知道你母親做了錯事，若還在世，朕定會……」貶？罰？亦或是棄了？劉曜知道現在再來說這些已經太遲了，他的兒在外流浪了二十年，而始作俑者便是自己心的人，又剛剛離世，如今做什麼都挽回不了對阿媛的傷害了。

「你母親已經離世了，做下的錯事就由朕來彌補吧，希對你而言不會太遲。」劉曜誠懇的說道。

的確太遲。阿媛並不想要什麼補償，已經二十歲了，不是十二歲，爹娘能為做的實在是太有限了，往後的人生已經有另一人相伴在側，並不會孤獨。

「謝陛下。」阿媛起福禮。

「清，你可以稱呼朕為父皇。」劉曜看著，眼神儘可能的善意而溫。

阿媛抬頭，張了張，似乎猶豫而勉強。看著他的神，似乎對這一生「父皇」抱著十足的期待。

「……父皇。」他是一個好人，也是跟一樣的害者。阿媛這樣告訴自己。

劉曜頓時笑了起來，眼角的紋路也清晰了許多。多麼玄妙的緣分啊，初次見面的時候認為不過是一個山野中的子，雖有靈氣但也沒有再見的機會了，如今卻能站在他面前，稱呼他一聲「父皇」。

「清，你比善良多了。」看著純粹的雙眼，劉曜忍不住說道。

？他們父之間的除了溫懿皇貴妃以外，還有誰呢？

「是嗎……不善良？」阿媛小心的問道。

「是我見過的最囂張的人，你與雖模樣相似，但格卻是南轅北轍。」不知怎麼地，他竟然有向他們兒傾訴的慾。他與之間的故事，也許只有他們的兒才有資格知曉，只是不知道他們的兒有不有這個了。

「很。」阿媛低頭，了自己的手指。不了解自己母親的人，只有說這樣的話。

「是，朕也從未見過像那般的人。」他的語氣有些悵然若失，似乎想到了得那般驚心魄的人已經消逝了。

阿媛悄悄打量他，在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孤獨，像是這世間再無人可應和他的聲音。好奇怪，不是說帝王最是薄嗎？為什麼這個做了壞事的人連死後都還會被人放在心底，不得不說，溫懿皇貴妃……也就是的母親，命真好。

父倆淺聊了幾句后，劉曜就放人了，他知道如今還有一個家在等著回去，他這樣扣著人不放說不定會在心裡埋怨他。

「公主與陛下長得可真像。」高侍立在劉曜的邊，嘆一句。

「像朕？不是像皇貴妃多些？」劉曜坐在龍椅上，隨手拿起硃筆，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公主與皇貴妃是形似，與陛下則是神似。」高侍道。

劉曜提筆蘸墨：「你這老傢伙，可是越來越會說了。」

高侍微微一笑，知道陛下並沒有相信他這話，只以為他是拍馬屁呢。

劉曜批完一本奏摺放在一邊，道：「去傳工部侍郎來見，朕要為清選一公主府。」

「是，奴才這就著人去請。」高侍收了笑臉，立刻往外走去。

當初平王的府邸是選的順郡王府舊址，如今清公主府卻要另闢出空地修建，其中差別，明眼人自能瞧出幾分門道。

阿媛知道後有些晃神，從來沒想到在這權貴遍地的長安城自己竟然也能有一宅子，還驚了工部的大人們。

太夫人不淡定了，聽聞消息后就匆忙趕來正院，拉著阿媛問道：「待公主府修后你可以移居過去？」

「必須要移嗎？」阿媛不懂這裡面的規矩。

陪在太夫人側的嬤嬤在一旁解釋道：「公主有所不知，這歷朝歷代的公主都是在自己的公主府中過日子的，駙馬偶爾才會過府與公主團聚。」

「那我不搬。」阿媛搖頭拒絕。

「傻孩子，搬不搬你做得了主？現在是皇上在給你選宅子，若真是建好了你不去住，那豈不是駁了皇上的面？」太夫人拍的手，嗔怪道。

「那……那怎麼辦才好？」

「等你夫君回來，你倆好好商量一下。還好，這宅子得修一陣兒呢，不著急。」太夫人道。

阿媛點頭，聽從太夫人的建議。

太夫人抬手幫理了理頭髮，神溫。自從知道阿媛是公主以後，對阿媛的態度簡直是大轉彎，以往雖然也待不錯，可近來尤甚。說起其中的緣故，興許是得知一顆明珠落在自己家中，還一貫這麼任勞任怨不與人爭，這簡直是賢良淑德的典範嘛，何況不管是認爹前還是認爹后，阿媛對的態度從未改變，更是讓添了幾分好。

晚上，阿媛和陸斐一道用晚膳，支支吾吾地說起自己的擔憂，並一臉期待的看著陸斐期待他能有什麼好主意解決此事。

陸斐了，呷了一口茶，道：「這件事我也考慮過了，沒辦法，你必須得移府。」

阿媛面不虞：「那咱們就得分開了啊……」一想到這裡，放下筷子，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這麼難過做什麼，你說，我會準咱們分開嗎？」陸斐握住的手道。

「你有辦法？」阿媛頓時有了神，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我找小陳大人打聽過了，工部一共選了三塊地方，其中一塊就在咱們府後面。」

「我們後邊兒？」

「嗯，若你選這塊兒地很有可能會擴建不開，但總算不會致我們夫妻分離。」

阿媛笑了起來，眼睛彎彎的：「我不在乎地盤大小，能天天看到你就好了。」

陸斐展開手，阿媛立刻離開凳子坐上了他的大，抱著他的脖子，用臉蛋兒蹭了蹭他的頸窩。

「小狗。」他點了點的鼻尖。

「汪汪汪！」學著小狗的樣子朝他吠了幾聲。

陸斐笑了起來，道：「公主殿下，別怪微臣沒有提醒你，其他兩塊地可是極好的地段，一挨著桃林一挨著杏園，而咱們後面這塊地可什麼都沒有。」

「我有你不就行了？」出手指，學著他以前挑下的風流樣兒。

陸斐低頭看，黑的眼眸里像是挾著一縷早來的春風，和煦而溫暖。

「臣，十分榮幸。」

次日，劉曜召了陸斐覲見，找他要阿媛的答案。

「公主與臣心意相通。」陸斐角一掀，春風得意。

劉曜以往看他總是帶著欣賞的目，可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總覺得這廝有些欠揍得。

「哦，是嗎？」劉曜語氣淡漠，「朕看東郊那塊兒地不錯，姑娘家不都喜歡花草嗎，那桃林也有數十年了，年年都有好景緻，朕看那裡更適合清。」

陸斐笑著說道：「陛下，殿下可不喜歡花草，時最糟蹋的便是花草了。」

陸斐此言並非故意抬杠，而是確有其事。阿媛以往最喜歡背著背簍上山割草了，割來的草換給村裡的人，偶爾也能換到蛋這樣的好東西。所以漫山遍野的花草在的眼裡不是風景，是豬草。

劉曜的臉有些暗淡下來了，他知道和善喜歡什麼知道和雅喜歡什麼，但唯獨不了解他的清。

「你和自小便認識？」

「是，臣與殿下青梅竹馬。」陸斐厚著臉皮說道。

劉曜問：「小時候過的如何？可開心？」

陸斐無意替已故的皇貴妃掩飾曾犯下的過錯，雖談論起阿媛的年他的語氣顯得雲淡風輕，但講出的故事卻足夠敲劉曜的心了。

挨凍是常事，稍有不慎便會挨打，從來不哭，即使他曾經看到過手指的藤條揮在的上，也只是抱著胳膊躲在牆角，眼神惡狠狠地盯著喝醉酒的趙大頭。

是衝破泥土而生長出的芽，縱然會遇到天氣不佳的時候，但也從沒有回自己向上的脖子的打算。他最初被所吸引的，正是這不知從哪裡來的倔勁兒。

「朕的清很厲害。」劉曜眼角似乎有些潤，能在這樣的環境中長還能保持至真至誠的模樣，他著實為到驕傲。

「是，臣也是這麼認為的。」陸斐莞爾，眼底里不加掩飾的流瀉出對的自豪。

「養父是怎麼死的？」劉曜搭在案桌上的手握了拳頭。

「喝醉了摔死的。」陸斐答。

「這其中可有你的手筆？」

「天意而已。」

劉曜在他坦然的目中看不到毫的躲藏，他不由嘆了一口氣，道：「朕與母親欠良多，也不知今生還不還得上了。」

「陛下無須過多自責，父母生下孩子，這便是對孩子最大的恩了。」

「生而不養，不如不生。」劉曜搖頭，神有些黯然。

陸斐角輕揚，好像在替誰高興。

「朕會讓欽天監選一個吉日為清行冊封大禮，禮部那邊也會準備起來，你回去告訴清，若有什麼要求儘管替，父皇一定滿足。」劉曜想著補償，一下子便聯想到了最近的機會，故而讓陸斐帶話回去。

「臣代公主謝過陛下隆恩。」陸斐拱手，寬大的袖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優的半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