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南王傷的那條胳膊被太醫院的太醫上了葯,仔仔細細地包紮好。段奕讓人將賞賜送到扶南王府位於京城的府邸,自己則是去了帽衚衕的一私宅。
書房裡,一個中年文士正比對著手裡的輿圖,看到扶南王進來,他拱手一禮:「屬下參見王爺。」
「葛先生請起。」
扶南王單手將葛文清扶了起來。
葛文清起之時才發現,扶南王的另一條手臂不知被何人劃傷了,雖然已經被包紮過,白的布條上仍是滲出幾許跡。
「王爺,是誰傷了您?」葛文清大驚失。
葛文清為扶南王段奕最信任的謀士,自然清楚扶南王的位置坐得並不穩,否則幾年前也不會到京城之中來尋找外援。
段奕臉上的神雲布,他譏誚地挑了挑角。
「本王在西南就聽過那位雍和縣主的大名,當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雍和縣主?」葛文清愣了愣,一臉匪夷所思的神。
「為何要傷王爺,難道是陛下的授意?陛下他……」
「先生不必驚慌。」
段奕在主座上坐下,他端起茶盞潤了潤,目沉沉。
「陛下若是想對扶南手,還不至於派一個人打頭陣。本王只是沒有想到,謝家的人這般跋扈。」
最可惡的是,自己堂堂王爺,被雍和縣主所傷,陛下只是不痛不地安了自己幾句,難道自己還缺那點賞賜嗎?!
葛文清聽懂了扶南王話里的意思。雍和縣主會刺傷王爺,只是私怨。
葛文清想到還被在大理寺中的扶南郡主,心中泛起一陣無力。
這位郡主在戰場上倒是有幾分真本事,只是心思卻淺顯的很,偏偏還不自知。此次進京,不僅沒能幫上王爺的忙,還給王爺惹下了這麼大的麻煩。
雖說疏不間親,但葛文清卻不能忘記自己的職責。
他勸諫道:「王爺,屬下說句不當講的話,為今之計,您唯有壯士斷腕……」
「葛先生,阿寧是本王唯一的妹妹!」
段奕的目猶如刀鋒一般凌厲,他冷聲打斷葛文清的話。
「王爺,大事者豈能婦人之仁。」葛文清皺眉,言語里充滿了對段奕的不贊同。
「東宮的那位楚側妃留下的書上,清清楚楚地寫著郡主與其合謀,意圖殺害雍和縣主,更有郡主上佩戴的玉牌為證。若非郡主行事不謹,怎麼會留下這麼大的把柄。」
「葛先生,難道你也相信刺客是阿寧安排的?」段奕強忍著心頭的怒火。
「王爺,鐵證如山,屬下相不相信,重要嗎?」葛文清反問了段奕一句。
不等段奕回答,葛文清徑直說道:「郡主對陛下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郡主既有殺人的機,如今又是證據確鑿。這個罪名,郡主不認也得認。」
葛文清沒有說的是,若非扶南郡主自視甚高,以為自己是鐵板釘釘的中宮皇后,行事高調,毫不收斂,就不會被人利用,為謀下的犧牲品。
「葛先生,阿寧是本王的親妹妹。本王明知道阿寧是無辜的,卻選擇見死不救。葛先生有沒有想過,百年之後,本王該如何對九泉之下的母妃代?」
「那王爺有沒有想過,若是王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對整個扶南又該如何代?」葛文清針鋒相對地說道。
段奕咬住了自己的后槽牙。
段奕在見葛文清之前,就料定會遭到葛文清的反對。但段奕沒有想過,葛文清的態度會這樣激烈。
葛文清見段奕沉默了下來,也有些不好。
他緩聲勸道:「王爺,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當今陛下雄才大略,我們冒然手,只會輸的一敗塗地。不如徐徐圖之,等到太子登基之後……」
葛文清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對於葛文清的「金玉良言」,段奕報以一道無聲的冷笑。
他面發沉,眉目間滿是戾氣:「先生,若是本王的宏圖霸業需要踩著親妹妹的骨,那這霸業本王不要也罷。」
葛文清心頭一哽,差點被噎出一口老來。
怪不得自己跟誰扶南王上京之前,聶老反覆叮囑自己,讓自己一定看牢了王爺,讓王爺切莫意氣用事。
葛文清還以為聶老多慮了,如今看來,聶老分明是對自己教出來的學生瞭若指掌。
「王爺若是一意孤行,那屬下只有請出玄武令,替王爺暫代京城事宜了。」
葛文清神恭謙地說道。只是話語里的含義卻十分冒犯。扶南王府可不是段奕一個人說了算。
王爺為了自己的胞妹搭上整個王府的前程,也要看其餘的段家人答不答應。
最終,段奕和自己的謀士不歡而散。
……
大理寺的牢房裡,扶南郡主段寧終究沒有等到自己的哥哥,而是一匣子摻了毒藥的糕點。
西南特產的滾地草見封,扶南郡主目渙散地著手裡面的糕點,最吃的栗子水晶糕已經被了碎屑。
扶南郡主的眼角怔怔地流下一滴淚,充滿不甘地合上了一雙眼睛。
靖平侯府。
聽到扶南郡主的死訊,謝晏和修剪花枝的素手微微一頓,「咔嚓」一聲,將多餘的枝葉剪下,不怎麼真心地說道:「紅薄命,可惜了。」
鴛鴦接過手中的金剪刀,奉上一條擰的帕子。
謝晏和仔仔細細地將手指乾。
十纖纖玉指宛若削蔥,指甲上的蔻丹更是如鮮,得濃艷而風。
鴛鴦見了,心中生出一微微的戰慄。
縣主的心……似乎變得越來越了。
「陶陶在哪兒?」謝晏和洗了手,掃了一眼刻上的時間,似是隨口提起。
「陶陶小姐隨著夫人去了裴府。您昨個回來的太晚,夫人便沒有提起。」
鴛鴦解釋道。
「裴府?」謝晏和的一雙黛眉微微上揚,嫣然淺笑:「嫂子是想要將裴家的孫聘回來做兒媳?」
「夫人的打算,這奴婢可就不知道了。」
鴛鴦遞來一盞果子飲,紅的漿盛在甜白瓷的小碗里,霎是好看。
謝晏和舀起一顆櫻桃,送中。
「裴靜姝是整個裴家最出挑的孩,配給聿修,倒也不算辱沒。」
謝晏和雖然不在京城之中走,但對各府的況卻是略知一二。
「夫人對這樁親事勢在必得。但裴相那裡,不知道會不會答應。」
謝晏和瞇起一雙桃花眼,反問道:「不是我偏袒自己的侄兒,放眼整個京城,還有比聿修更出挑的孩子嗎?」
謝晏和嗤笑了一聲,淡淡道:「若是裴相因為謝家和東宮的關係,對聿修的出視而不見,那才是短視。」
鴛鴦垂下眼,眼底的笑意一閃而逝。縣主上說著不會偏袒自己的侄兒,可字字句句都是偏袒。
但鴛鴦聰明的沒有點破。
王卿筠在裴府用完了午膳才回來,謝晏和聽到靜,直接去了正院。
花廳里的氣氛有些凝重。
王卿筠坐在上首,神不郁。跟去裴府赴宴的陶陶連膩在母親的懷裡都不敢,一臉乖巧地坐在下首。
侄兒聿修則是垂手站在花廳的中央,像是犯了錯。
謝晏和的腳步微微一頓,緻如畫的眉目含了三分笑意,聲說道:「是誰惹了嫂子生氣?把我們陶陶都嚇壞了。」
謝晏和朝著侄招了招手,將陶陶摟到懷裡,這才找了一張椅子坐了。
謝彧聞言,朝著自己的姑姑躬行禮:「侄兒給姑母請安。」
「一家人,講究這些虛禮做什麼。」
謝晏和像是看不到母子兩個之間的暗流涌,彎淺笑:「聿修到姑姑這裡來。」
謝彧依言來到謝晏和面前。
著芝蘭玉樹般的年,謝晏和眉眼間的喜悅幾乎要滿溢出來。抬起手,替謝彧理了理腰間的青玉雙魚佩上懸著的群青流蘇,目慈:「這樣出眾的小郎君,也只有我謝家才有。」
王卿筠輕哼了一聲,帶著怒氣說道:「眠眠你再誇他幾句,他更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嫂子這話我可不聽。普天之下,還有比我們家聿修更知禮的孩子嗎?」謝晏和眼尾輕挑,示意侄兒先離開。
謝彧卻杵著不,清亮的嗓音帶著年人特有的清澈,他輕聲說道:「姑姑,是我先做錯了事。」
「你還有臉說!」王卿筠氣的一掌拍在桌案上,面前的茶碗跟著了。
謝舒窈從來都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發這麼大的火,忍不住將自己往謝晏和的懷裡埋得更深了一些。
「母親息怒,都是孩兒的錯,母親千萬不要氣壞了子。」謝彧轉,跪在廳堂上。
「嫂子總該我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吧?」謝晏和緩緩說道。
聿修長到這麼大,從來沒有讓兄嫂心過。如今能讓嫂子氣這樣,可見事的嚴重。
王卿筠咬牙說道:「他有臉做,我都沒有臉說。」
王卿筠深深吸了口氣,饒是見慣了大風大浪,也不知道該如何解決這件棘手的事,現在只希小姑子能幫拿個主意。
王卿筠徐徐說道:「今日我帶聿修去裴府,是想要為聿修求娶裴相的孫,裴家長房的嫡長裴靜姝。可這個混賬卻看上了裴家二房的兒,真真是被豬油蒙了心。」
謝晏和聽得一愣,十分意外地看了自己的侄兒一眼。聿修這才十一歲,就到了「知好,則慕艾」的年紀了?
謝晏和緩了緩,這才找到自己的語言,詫異地說道:「裴家二房的兒?裴鄭音?」
若是自己沒有記錯,裴鄭音只有九歲吧,和陶陶一樣大,還一團孩子氣,侄兒怎麼會看上這樣的孩兒?
「妹妹你見過?」王卿筠怒火稍息,若是裴鄭音能夠了小姑子的眼,那或許還是有幾分可取之的。
「依稀記得是個不錯的孩。」謝晏和容貌絕,能被說一句不錯,絕對是個難得的人胚子。
只是謝晏和垂目了一眼自己懷裡的侄,悠然說道:「當然了,比起我們陶陶,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王卿筠沒有在意小姑子護短的言論,一隻手著作痛的太,一副極其輕蔑的語氣:「大十八變,現在看著容貌尚可,也許日後長開了,發現只是平平無奇。」
「嫂子這話說的,我們家聿修可不是這麼淺薄的人。」
謝晏和著跪在地上的影,桃花眼裡掠過一抹心疼。
「你不用替他說話。」王卿筠輕哼了一聲。
比起裴靜姝的端莊、沉靜,裴鄭音更加靈、活潑。可王卿筠選的是能夠支撐起侯府中饋的長媳,而不是小兒媳婦,裴鄭音又怎麼能的眼!
「嫂子,我不是替聿修說話。」
王卿筠正在氣頭上,謝晏和也不敢掠其鋒芒,只能委婉著相勸道:「但知子莫若母,嫂子還不了解聿修嗎?他會選裴家的裴鄭音,想必有他的道理。嫂子總要給聿修一個開口的機會吧。」
若是平時,王卿筠豈會一上來就對自己最得意的長子喊打喊殺的。
相比起來,王卿筠雖然更疼子和,可是在長子上,王卿筠耗費了最多的心,最倚重、最信任的就是長子,結果現實卻給了最狠的一耳。
「我不管他有什麼理由!他以為裴相家的兒是大白菜,可以任他來挑揀?!這不是結親,這是結仇!」
王卿筠越說越是生氣。
「為了這樁婚事,我耗費了多心!謝家能用的人脈,我都用上了。結果呢?!這個孽子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王卿筠角微挑,出一冷笑:「你知不知道我們家如今的境。謝家看著烈火烹油、風無限,那是你姑姑犧牲自己換來的!一旦太子上位,等待我們謝家的就是滅頂之災。以我們家如今的境,你還給我四樹敵,你這個沒有心的小東西!若是讓裴家以為你輕浮、傲慢,毀了這樁親事,你也不必做我的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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