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鴛鴦面古怪地從屋外走進來。
說道:「縣主,江小姐就在侯府外邊的馬車上。江小姐說,您現在方便見的話,這就來拜見您。」
謝晏和黛眉顰了顰,桃花眼裡閃過一抹深思的芒,瑩白如玉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婉聲道:「人就在外面?還真是個急子。請江小姐進來吧。」
鴛鴦退下之後,謝晏和輕笑了一聲,側首向宮嬤嬤:「張家的親孫派不上用場,就派外孫來。張甫明可真是盡其用、人盡其才。」
宮嬤嬤十分慨地說道:「是奴婢狹隘了。這能坐上宰相之位的,絕非凡人。單論這份審時度勢的本領,王縉比張甫明差遠了,也難怪他會被張甫明制這些年。」
「這不是皆大歡喜嗎?」謝晏和神頓了頓,不無嘲諷地說道:「王家將王若弗的死算到了我頭上,為了報復我,竟對兄長暗下殺手。看在嫂嫂的面子上,我給王家一條生路,但王家若還想要繁盛永昌……」
謝晏和輕哼了一聲,甜的嗓音殺氣四溢:「他想都不要想。」
「所以您和張甫明好,就是為了牽制王縉?」宮嬤嬤一臉佩服。
「這只是其一。」謝晏和搖了搖頭,卻不肯細說了。
……
「謝姐姐!」
謝晏和還沒有看到江伊人的影,耳畔便遠遠地傳來一道清脆至極的聲音,猶如枝頭上歡快的百靈鳥,僅僅是一個稱呼便讓人甜到了心坎里。
不一會兒,湘妃竹簾後面走進來一道活潑、俏的影。
江伊人穿著一鵝黃的蘭草紋上襦,蔥綠的撒花百褶,頭上挽著單螺髻,發間了一支紅珊瑚蝶花髮釵,耳邊戴著拇指指甲大小的珍珠耳墜,臉上薄施脂,瓊鼻檀口,眉眼彎彎,像是迎春花一般的熱鬧和燦爛。
「伊人給謝姐姐請安。」江伊人微笑著給謝晏和行禮。
「伊人妹妹快請起。」謝晏和吩咐屋裡面的丫鬟,「還不給江小姐看茶。」
「謝姐姐。」江伊人直接坐到了謝晏和的邊去,甜甜一笑,頰邊出兩粒甜可人的梨渦。
「姐姐,好久不見,我好想你呢。」江伊人一雙大眼睛眨了眨,看上去乖巧極了。
「多謝妹妹惦念我。」謝晏和將丫鬟送上來的糕點推到江伊人面前。
「妹妹嘗嘗府裡面廚娘的手藝,看看這荷花水晶糕是不是合胃口。」
擺在江伊人面前的水晶糕做了小小的一塊,正好能夠一口吃下去。
每一塊水晶糕都是荷花花瓣的形狀,上面是一層漂亮的淺,下面是一層淺淺的碧綠,看起來晶瑩剔,還有著一淡淡的花香。
江伊人用銀杏葉的銀叉子叉起來一塊,送中……隨即十分驚喜地瞇起了眼睛。
這花糕外面的一層猶如凍,的,的,裡面的餡料似乎是蓮子泥製,摻了香甜的荔枝,不僅口即化,還有著一荷花的清香,令人回味無窮。
江伊人連吃了兩塊荷花糕,又喝了一盞茉莉花茶,用帕子拭了拭角,讚道:「謝姐姐,貴府廚房的手藝,比之廚也不差什麼了。」
謝晏和微微一笑:「妹妹若是喜歡,不妨帶幾盒回去,也好給府上的老夫人嘗嘗。」
「那我就謝過姐姐的好意了。」江伊人笑地給謝晏和道了謝。
想起臨來時張老夫人的叮囑,江伊人嘟了嘟,對著謝晏和抱怨道:「我早就想來看姐姐了。可是外祖母嫌我鬧騰,怕我擾了姐姐的清靜,又怕我不懂得尊卑,一直將我拘在府裡頭。我今天還是跑出來的。」
謝晏和失笑道:「老夫人未免也太小心了。我很喜歡伊人妹妹的活潑,你回去告訴老夫人,侯府的大門隨時為妹妹敞開。」
「謝姐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江伊人抱住謝晏和的手臂,輕輕搖了搖。
謝晏和抬手扶正被江伊人搖晃的有些鬆的釵子,聲說道:「你既然我一聲姐姐,我自然要將你當做妹妹。」
江伊人開心極了,一雙妙目閃閃發,嘰嘰喳喳地說道:「若不是謝姐姐份貴重,我倒想效仿那些話本里的俠,和姐姐您義結金蘭。」
江伊人立刻察覺到自己的失言,連忙捂住了,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的,怯生生地看著謝晏和。
謝晏和見狀,一雙桃花眼彎了彎,一臉好笑地說道:「在妹妹眼裡,我難道就這樣迂腐嗎?」
江伊人頓時鬆了口氣,連忙搖頭,一張小甜的像:「當然不是,謝姐姐在我心裡最好了。」
江伊人說完,兇神惡煞地瞪了一眼跟著自己過來的丫鬟,威脅道:「誰若是敢把這件事傳到我母親和我外祖母的耳朵里,別怪我不顧念舊,將你們發賣出去。」
江伊人的婢連聲說著「不敢」。
江伊人心下滿意,這才把視線收回。
對上謝晏和一雙暗含著戲謔的明眸,江伊人面頰微紅,十分的不好意思:「謝姐姐,讓你看笑話了。我母親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對我太嚴厲了,若是讓知道我看話本,非罰我跪祠堂不可。」
謝晏和不好妄議長輩,便沒有接江伊人的這句話,淡笑著轉移了話題:「眼看著要到晌午了,妹妹不妨留下來用午膳。不知妹妹喜歡吃什麼菜,我好讓廚房準備。」
聞言,江伊人的一雙目亮了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十分艱難地拒絕道:「還是不了。謝姐姐,多謝你的好意。但我是一個人跑出來的,若是在外邊呆的太久,便餡了。」
謝晏和聲說道:「伊人妹妹不必擔心,我一會兒讓人送妹妹回去,就說妹妹和我是在銀樓里遇上的,妹妹我邀請,到侯府做客。」
謝晏和安排的面面俱到,但江伊人這次來侯府,並不想久留。
雖然宮中將風聲捂得很,刺探中更是抄家滅族的大罪。但陛下每次出行,便是輕車簡從也有金吾衛和羽林衛開道。
久而久之,幾乎全京城的宦人家都知道,陛下每隔一日便會來靖平侯府探雍和縣主。
江伊人這樣聰明,又怎麼會不識趣,選在陛下駕臨靖平侯府的時候打擾。
若是被雍和縣主誤會自己妄想攀附陛下,不僅以前的水磨工夫白做了,還會將雍和縣主得罪個徹底。
王家的王若弗為何暴病而亡,在們這樣的人家,本就不是。
王家上一代的嫡王卿筠可是雍和縣主唯一的嫂子,即使有這一層關係在,雍和縣主都沒有給王若弗面子,否則王若弗也不會自盡了。
有王若弗這個前車之鑒在,江伊人更加小心了。
「謝姐姐,三天前,我陪大舅母去護國寺上香,恰好遇到了王家大夫人。大舅母和王家大夫人寒暄了幾句,方才知道,原來王家大夫人是給早逝的嫡長添長明燈。」
江伊人突然說道。
聞言,謝晏和的一雙桃花眼裡出淡淡的悲憫。
語氣悵然地說道:「王家姑娘才十八歲,正是花一樣的年紀。王家大夫人卻要白髮人送黑髮人,心裏面不知道該有多難過。」
「是啊,謝姐姐,可憐天下父母心。王家大夫人連頭髮都白了。」
江伊人說著,眼眶微紅,十分同地說道:「王家大夫人為了給嫡長做法事,聽說一天一夜不飲不食,凡事都親力親為,令人容。」
「哦?」謝晏和的神不由認真了起來。
緩緩說道:「不知道王家的這場法事要做多久。伊人妹妹大概不知道,王家去世的那位姑娘是我嫂子的親侄。嫂嫂又遠在西北,我作為妹妹,無論如何也該幫嫂嫂盡一份心意。」
江伊人的眼睛閃了閃。外祖母真是料事如神。自己不過是閑話了幾句,雍和縣主便什麼都明白了。
怪不得自己臨來之前,外祖母一再叮囑,讓自己不要自作聰明,更不要把話說的太。
這樣,即便自己跟雍和縣主的談話被人聽了去,也捉不到任何的把柄。
只是……既然是在雍和縣主的府上,外祖母還要這樣小心謹慎,又是在防備誰呢?
江伊人瞬息之間心念電轉,臉上卻仍是那副天真明的神。說道:「謝姐姐,我聽說,王家要給王若弗做上七天七夜的法事。不僅為了保佑王若弗轉世之後能夠托生到富貴人家,一生順遂、無憂;還要為王若弗化解這一世的冤孽。」
謝晏和的一雙桃花眼微微瞇起,櫻噙著的那抹笑意更是消失無蹤。
慢條斯理地重複道:「化解這一世的冤孽?只是不知王若弗的冤孽又是誰。」
江伊人極其敏地察覺到謝晏和語氣里暗藏著的冷意。
不敢再繼續撒賣癡下去,而是斂了神,十分謹慎地說道:「雖然我母親只信三清真人,但大舅母卻對佛祖很是虔誠。耳濡目染,我也學了一些皮。這道家和佛家在做法上倒很有一些殊途同歸的意思。若要化解這冤孽,得看這冤孽是什麼。若是人……」
江伊人語氣微頓。
見雍和縣主始終面如常,心中微驚,這才著頭皮繼續說道:「如果是人,大概需要生庚八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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