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容與在乾清宮殿外等候了小半個時辰，和陛下面沒說上三句話，就不歡而散，無憂跟在王容與後面，心裡焦慮非常，但又不知從和勸起，怕一個話沒說好，娘娘更生氣了。

娘娘的子很好，尋常事本不生氣不計較，所以一旦真有事執拗起來時，除了自己，誰也說服不了。

無憂再一次盼，如果無病在就好了，會娘娘的心思從未出錯過，好歹知道怎麼開口。

回了乾清宮，王容與了熱水，讓人都別跟著伺候，自己泡在熱水裡，時不時就悶到水下，直到不能呼吸再抬起頭來，直泡到指甲蓋都著，才出來。

東暖閣里溫度如春，王容與只著夾襖，讓人送些小點心過來，「泡了澡出來格外覺得。」王容與笑瑩瑩的說。

陛下不喜皇后，坤寧宮上下都該焦慮才是，但是因著皇後娘娘格外輕鬆，讓宮人覺得自己的焦慮格外的短視，不上檯面。

為娘娘的宮人，要跟淡定才是。

王容與拿著抹額和雲裳商量，雲裳的綉工最好，指導娘娘做孝敬兩宮太后的抹額，在雲裳看來娘娘的綉工實在是稀鬆平常，好在娘娘也深知自己的不足，用珠綉，各寶石和珍珠打磨米粒大的珠子，再綉圖案。

可以掩蓋娘娘綉工不足。

王容與安安穩穩如往常一樣的活，半點沒有把陛下對生怨的事放在心上。

「娘娘，今天的菜還送乾清宮嗎？」芙蓉問。

「送。」王容與說，「日後每天都送，不用來問我，也不用特意選菜式，每天隨機從我的膳食上選一道過去。」

今天的菜，朱翊鈞連一口都未嘗就讓人送回去了。

王容與聽了，「以後陛下吃與不吃都不用另和我說，從乾清宮送回來的菜，你們分了吃就是。」

進了臘月，各種祭祀，各種大宴，命婦各種拜見，這樣的繁忙時間裡，王容與一天五餐的，反而胖了。

朱翊鈞眼下最寵幸郭妃，楊嬪，玉貴人，以及蘭嬪那，常常要去，偶爾在那寵幸王人。進了臘月，陛下日日賜菜不斷，前朝後宮都有陛下的恩寵，而坤寧宮，卻是一次都未得陛下賜菜。便是臘月十五，朱翊鈞都未曾到坤寧宮。

陳太后已經不勸王容與了，「皇后是陛下的妻，好好掌管後宮就是一個好皇后，陛下不是任之人，不會輕易廢后再立。」

「總歸這世界上，得陛下喜歡的皇后，得陛下厭棄的皇后多。得陛下重的皇后，得陛下敬重的皇后多。你自己想開些，只要你是皇后，無論誰得寵都越不過你去，誰生的孩子都得管你一聲母后。」陳太后說。

「兒臣知道。」王容與說，「母后，兒臣想以母后及母妃的名義，在潭拓寺放素齋一個月,再有京中寒冷，再做千床棉被及厚實棉襖放在潭拓寺，由方丈代發，發到家中貧寒，無被過冬的人。」

「怎麼突然想到做這樣的事？」陳太后問。

「也不是突然，兒臣自小家裡都是這麼做的，家有餘力，在過年前就力所能及的幫一把，能多讓一個人能安穩度過冬天，也是日行一善，功德無量。」王容與說，「棉被及棉襖都已準備好，只要母后應允，就可以執行了。」

「你如此心善，陛下到底為何不喜歡你呢？」陳太后嘆道。

李太后聽聞王容與的計劃，看著，「之前在後宮已經散財子一回，如今又要去宮外散財？你的家底有多，能讓你如此大方？」

「錢財再多，兒臣只一個人用。」王容與說，「再說宮妃一支釵，一個鐲子，兒臣宮裡一個擺件，就足夠去布齋施善，也費不了什麼錢。」

「你想憑一己之力就讓京城再沒有挨凍挨之人？」李太后問。

「兒臣不想。」王容與說，「兒臣的家當都是陛下給的，若是要讓京城再無挨凍挨之人，需要源源不斷的錢財，所費巨資不是」

「但是只要兒臣領頭這樣的事，京中諸府有餘裕的自然也會同樣行，這樣能幫助的人就更多了。」王容與說。

「去做吧。」李太后說，「哀家也不白擔你一個名。」讓宮拿出五百兩白銀，已做善用。

王容與道謝后出宮，李太后對邊人說，「去請陛下來。」

朱翊鈞來慈安宮，「母后。」

李太后把王容與做的事一遍，「陛下，皇后是個好皇后，就是陛下心中不喜，也要給保留皇後足夠的臉面。」

朱翊鈞面有不喜，「朕什麼時候不曾給過臉面？」

「陛下賜菜，前朝後宮都有，唯獨坤寧宮沒有。」

「陛下連初一十五必去坤寧宮都找借口不曾去，又何曾給皇后留了臉面。」李太后說，「帝后是天下表率，眼看就要過年，百領新年大宴，難道陛下要和皇后相看兩厭的出現在群臣面前？」

「皇后不曾服，朕看是毫不在意的樣子，難道還要朕去服討好不？」朱翊鈞道。

「陛下還要皇后如何做？」李太后說，「皇後去乾清宮請罪，陛下可曾原諒？皇後日日遣人送東西去乾清宮，陛下可曾原諒？」

「若皇后做的不能平息陛下的怒火，那陛下就去告訴皇后該怎麼做？」李太后說，「不然，陛下準備這樣和皇後到什麼時候？后位不穩，則後宮起波瀾，陛下的心思該放在前朝政務，不要為後宮事煩憂。」

朱翊鈞從慈安宮出來，坐在龍輦上問馮尚，「後宮有人對皇后不敬？」

「回陛下，依奴才所知，該是沒有。」馮尚說，「每日皇後娘娘見後宮諸位娘娘不過一刻鐘，沒有多說話的機會。」

「朕，十五未去坤寧宮，後宮可有什麼不好的傳言？」朱翊鈞又問。

「十五那天，陛下留張首輔大人議政到深夜，皇後娘娘都理解的事，還有誰會理解旁的。」馮尚說。

「再說奴才瞧著皇後娘娘心不錯，若是有人膽大包天敢在皇後娘娘面前說不合時宜的，娘娘就不該這麼高興了。」馮尚小心說。

「你怎麼知道皇后的心不錯？」朱翊鈞問。

「奴才瞧著，娘娘有些初宮的樣子，圓潤有福。」馮尚說，「奴才聽人說過，這人心裡有事就吃不下飯，容憔悴，娘娘現在比大婚時圓潤了些，顯然近來吃的不錯，既然能吃的不錯，這心裡就沒有煩憂事。」

朱翊鈞冷哼。「去坤寧宮。」

冰天雪地里後宮諸妃聚到坤寧宮前迎駕，孫人握著袖中暖爐說，「這可是許久沒做過的事了！陛下有這麼久不曾來坤寧宮了嗎?真不敢相信。」

「陛下不能一輩子不見皇後娘娘，卻是能一輩子不見一個小小的人。」劉嬪淡漠說，「孫人關心自己就好。」

王容與裹著黑大氅到殿門外迎駕，大氅全黑油亮，沒有一雜，把王容與包的嚴嚴實實，烏髮金冠，雪紅，一眼著極視覺衝擊力。

「給陛下請安。」看著在眾人跪拜下緩緩而來的男人，王容與雙手擱膝上行禮。

「起來吧。」朱翊鈞說，「旁人說皇後娘娘氣好，朕還不信，皇后怎麼會在惹的朕如此不快后，還能安心吃飯睡覺，能氣好呢？如今一看，朕是高看了自己，小瞧了皇后。皇后當真氣好的很。」

「不是陛下說喜歡我從前的樣子。」王容與淡淡說，「若是陛下想見我形容憔悴的樣子，那便明日再來，我不吃不喝一夜未睡明日定能讓陛下得償所願。」

「是朕想看你不吃不喝一夜未睡憔悴的樣子嗎？是你本沒有反省自己的錯誤，只是裝裝樣子糊弄朕，讓朕更生氣？」朱翊鈞道，「你何曾有半點想過朕？你若想過朕，就不會只知道在朕面前抬杠？」

「陛下想要什麼？」王容與直視他問。

「我做了，陛下說我故意裝樣子敷衍陛下，我不做，陛下說我心裡沒有陛下。」

「那請陛下來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朱翊鈞看著他不說話。

朱翊鈞未曾進殿，也未曾起，殿前跪倒的后妃們還得忍從膝蓋爬上的刺骨寒冷。

「陛下，進殿吧，外頭冷。」張說。

「郭妃娘娘昏倒了。」孫人大聲擔憂的說。

帝后回頭看過去，王容與開口道，「陛下送郭妃回宮太醫吧，這天真冷，別出病。」

「皇后這不是很會做嗎？」朱翊鈞冷笑，「何必還要問朕來該怎麼辦？」

他轉去抱了暈倒的郭妃上了龍輦，去翊坤宮。

陛下一走，餘下妃嬪瑟瑟發抖，生怕皇后把氣撒到們頭上，但是皇后只說，「都回去吧，回去喝點薑湯熱茶，若有哪裡不舒服，就儘早太醫，到年關了，千萬不要生病。」

王容與站在殿前廊下，看著遠的低低的雲，又要下雪了。

王容與嘆氣。「這天真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