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出一直盯住自己的眼神,羅曼對古權也好奇起來——論好看,是不差,可要讓個陌生人,盯著看大半個時辰,不是變態,一般都做不到。
所以,古權是變態?
羅曼掃了眼茶桌,茶盞一左一右擺放,顯然兩人是相對而坐。再看一眼茶盞:一模一樣的頂級老君眉。
能和小舅舅平起平坐。
羅曼挑了挑眉,即便是變態,也是有幾分真本事,還能藏住自己是變態的變態。
打量周圍的時候,羅庭琛已經向兩人見完了禮。羅曼也乖巧、規矩的行禮,而後一派天真的問古權:「古叔叔一直看我,是因為我長得像誰?」
趙聞年疑的看看羅曼,又看向古權:「一直?」兩人相見,也不過幾息功夫。
又想起古權一個時辰前就頻繁看向窗外,大半個時辰后才轉回來。心裏有個猜測,不確定的問道:「古兄先前看著窗外,是在看曼曼?」
趙聞年也曾順著古權的目看向窗外,並沒找到認識的影。
「沒像誰,只是覺得姑娘有意思,便多看了幾眼。」古權半點沒有被穿的尷尬,坦坦的引著幾人往外走:「到用晚膳的時辰了,咱們去『林溪九里』?」
「我想去『玉壺泉』。」
羅曼扯了扯小舅舅的袖子,臉上帶著彩:「它家的清蒸鰣魚好吃,舅舅也去嘗嘗。」
大家又坐著馬車往『玉壺泉』趕,誰都沒好奇逛街的羅曼,哪裏有意思。
玉壺泉的席面不好定,但拿著趙聞年的腰牌,還是很快就整治了出來。
趙聞年要介紹古權生平,古權掃了眼在臺上賞荷的羅曼,攔住了趙聞年:「古權,年三十三,雖然比你大舅舅小,卻是他同年春闈。
他一考即中,我名落孫山。之後又連續考了四界,次次不中。之後當過師爺,當過夫子,還當過乞丐。最後就住在趙家,趙家恩惠度日。
小爺若看得上,我便到小爺邊討口飯吃;若覺得不合適,重新尋可靠的人也就是了。」
「古大伯謙虛了。」羅庭琛從座位上站起來,恭敬的朝古權行禮:「您當師爺,將姜大人推上了一路帥司的高位;您當夫子,便給朝廷培養出近百名儘是。晚輩雖沒聽過您當乞丐的事跡,可憑大伯的能耐,便是乞丐,也定是有作為的乞丐。」
古權當師爺和先生時,羅庭琛不但小,還是伯府的貴公子。趙聞年實在沒料到他能清楚的古權的事跡。
「果然不是書獃子。」古權拿摺扇敲著手心,神出滿意:「公子若不嫌棄,往後就多叨擾了。」
來時,羅庭琛和妹妹商量好,不管行不行都不能將話說死。畢竟事關重大,要看準了才行。
現在古權問得直白,羅庭琛應得也相當乾脆:「大伯我琛哥兒就行,往後……」
「尊卑明,規矩才能正;上下清,行事才不會僭越。」古權看著羅庭琛,正了神:「我是公子的師爺,您可以待我以誠,不能尊我為長。你家的禍,還沒讓你長點記?」
羅庭琛正,恭敬的作下一揖:「先生教訓得是,庭琛記下了。」
「你閉門讀書,人世故上欠缺些也在理。往後,我慢慢教你。」
當著趙聞年的面,古權沒問王府的事,將話題轉到俗務上頭。
古權不讓介紹自己平的時候,趙聞年就提起了心,生怕羅庭琛有眼不識泰山,生生錯過了古權。
事定下來,他也鬆了口氣,很識趣的順著古權的話題聊。
羅曼看似在臺上玩荷葉,實際兩隻耳朵全在這邊,滿腹心思也在他們這裏。
趙聞年先還往羅曼這邊看兩眼,見玩得專心,也就不看了。古權貌似專註的在和羅庭琛說話,眼神卻不時往羅曼上瞟。
哪怕回回都看見在玩水花。
看什麼看?
羅曼轉頭,不悅的瞪他一眼,古權卻迎著怒目對笑了笑,又轉頭問羅庭琛:「你去王府歷練,家裏的庶務給小姐?」
羅庭琛慚愧的點頭:「實在分乏。」怕他看輕羅曼,又真誠道:「曼曼雖才十一,卻玲瓏通。我空點撥著些,曼曼就能擔得起來。」
「小姐自然不是凡人。」
古權敷衍的看一眼羅庭琛,又看向羅曼,神間帶著幾分鄭重:「生活所迫,我倒是各行各業都廝混過。小姐若不嫌棄,我很願意……」
羅曼笑瞇瞇的看著他,甜甜的聲音里藏著興味:「伯伯任兩份職,也只能領一份銀子。」
趙聞年一愣,忙要訓斥,古權卻已經笑開,回話的語氣中甚至都帶著恭敬:「小姐多慮了,給在下口飽飯就行,不要銀子。」
「那就多謝了。」
羅曼笑得很甜,禮也行得端正,可心裏的疑團卻越來越大。
小舅舅對他尊敬、親熱,甚至還的有些結。大哥一聽他名頭,也不顧先前的約定,一口就將人招攬了過來。
這人必是不可多得的大才!
可若真是大才,沒理由不知道。上一世,跟著王爺網羅天下英才,能招攬不能招攬的心裏都清楚得很。
後頭當了太后掌國,朝中暗湧,雨腥風。為了穩固朝綱,將舉國上下的士都翻了個遍。
古權若真有本事,沒理由對他一無所知。
說起鋪子,羅曼也沒心思再去琢磨古權。左右哥哥已經將人留在了邊,有的是機會慢慢看。
況且他還要來邊手庶務,機會更多的事。
「哥哥朝舅舅要的掌柜,舅舅可準備好了?」羅曼坐到羅庭琛邊,討好的給趙聞年斟了杯茶:「我原本只要了三間鋪子,可今天和裴嬤嬤生了幾句口角。只怕得一下子將所有鋪子都拿回來了。」
「全部換人手?」趙聞年看向羅曼,不信不知道全部換人,意味著先前的損失不再追究,更意味著大的dong。
羅曼搖頭:「不換。」
將小舅舅的心思都看在眼裏,但不打算解釋自己的計劃,只道:「來的路上,我和哥哥商量了。三個可靠的管事,接手我新接的三家鋪子就行。剩下的一百多家鋪子,還是要籠絡過來才行。」
趙聞年看向羅庭琛。
「是!」他雖然也一頭霧水,卻也果斷的給妹妹打掩護:「都是晚照苑的家奴,裴婆子能籠絡過去,我們也自信能籠絡過來。」
羅曼悄悄給他豎大拇指,羅庭琛回一笑,接著問小舅舅:「事急,掌柜的……」
他話沒說完,趙聞年卻已經懂了他的意思:「已經備好了,一會兒就能去『林溪九里』領走。」
羅曼又悄悄指了指舅舅腰間的位置,羅庭琛立馬意會了,厚著臉皮問:「能不能借小舅舅腰牌一用?」
「這個?」趙聞年隨手摘下來遞過去,也不問他用途。
羅庭琛鬆了口氣,羅曼卻被古權看得發,抬眼瞪了回去。古權挨瞪,依舊對著羅曼笑,笑得羅曼炸,心裏也擂鼓一般咚咚的跳。
莫非,他通靈,看了自己的來歷?
羅曼覷了古權一眼,開始渾發麻。
這世上,雖寺廟林立,供奉神佛,卻最容不下異類。
回想自己的言行舉止,雖說沒找到破綻,卻也更加收斂。不再和羅庭琛互,一門心思吃著面前那盤鰣魚。
當羅曼謹慎收斂,古權就再沒看過羅曼。他用膳的間歇,專心和羅庭琛討論起學問。
也就在學問上,羅曼聽出他靠點大才的邊。
大家『和和樂樂』的吃完飯,一行便去『林溪九里』找那幾名掌柜。
路上,趙聞年細細的給羅庭琛介紹了幾名掌柜,等介紹完,也到了林溪九里門口。
將幾位掌柜接出來,大家便分道揚鑣、各回居所。
見古權上了羅庭琛的馬車,羅曼面上不顯,眸卻明顯幽深起來。
得找個時間,好生試探下姓古的。看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回到清秋院時,已經到了掌燈時分。錢嬤嬤帶著清清,已經在羅曼門前恭候多時。羅曼遠遠看見,心裏就浮出欣喜——
有時間等在這裏,要麼任務完了,要麼是查出大事了。總之,都是好事。
羅曼和周紅加快腳步,等看清錢嬤嬤和清清的凝重的表,還神采飛揚的笑了笑:「這麼快就查完了?」
清清迎著羅曼苦笑,錢嬤嬤依舊綳著臉:「你知道事有多嚴重嗎?」
「除了生死,無大事。」
羅曼請兩位進屋,也沒顧上修整,便開始談正事「是估出來盈利額,還是遇到困難了?」
「估出來了。」清清遞上新賬冊,語氣裏帶著:「實在太多了,小姐先看看賬,也好些衝擊。」
「說吧,沒事。」羅曼手裏這本賬冊,不是掌柜們上了的,而是在蘇嬤嬤和錢嬤嬤的指導下,據假賬整理出來的。
「七年下來,晚照苑的進賬至該有五千六百萬兩。」
錢嬤嬤是利落格,直接說了結果:「賬是假的,我和老蘇估出來的數額,卻絕不會錯。」
見羅曼看得仔細,錢嬤嬤便知道看得懂。也不多啰嗦,直接指著賬冊上的數字道:「貨品類是從假賬上摘抄的。賬雖是假的,貨品大多是真的。
列出貨品,再用當年普遍的進、出貨價格計算。晚照苑近七年的盈利,至有五千六百萬。」
饒是自己參與了計算,早知道結果,清清還是沒忍住倒了口涼氣。周紅更被驚大了。
羅曼倒沒什麼反應,一邊翻賬冊一邊問錢嬤嬤:「這個數是保守預估的?」
「相當保守。」錢嬤嬤又指了一給羅曼看:「因為客流量沒法確,我們是按假賬出庫數的七在計算。一般來說,假賬上都會減出庫數。
你可能不太了解老奴,老奴跟著二爺做買賣。市場上八件的進、出價,老奴都會清,並記錄下來。
晚照苑做的生意,老奴恰好都有記錄。進價,按中等偏高;出價,按中等偏低;刨除常規的支出,之後,最有五千六百多萬。」
「可咱們賬上只有四千五百兩。」周紅氣怒加,一張臉黑得滴墨:「裴婆子今天一天,可就花了四萬三千四百兩。」
羅曼安的看著,笑道:「沒事,我是生意人。借我的錢,我可要收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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