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凜和崔小球說到半夜才回去。

繞過照壁，見到屋里燈火通明，知道郎璇在等自己，心里頓時熨帖，一天的疲憊都然無存。

他現在才能理解，為什麼父皇每日回家就像換了個人，能把外面的雨腥風悉數隔絕。

因為家里有能讓他舒服的期待。

就是走到廊下就聞到粥香，凜凜：“……”

他到底給自己挖了一個怎樣的深坑？

算了算了，喝粥就喝粥吧，晚上吃多了不容易消化。

今日的粥，似乎和往日不太一樣，似乎放了……海鮮？

他帶著某種惡趣味放輕腳步，想嚇郎璇一跳。

然而進屋之后才發現，竟然趴在桌上睡著了，手里還握著筆。

凜凜笑著搖頭，放輕腳步走過來。

小哭包睡得很香，一半臉在紙面上，角還帶著可疑的口水。

原本就是小迷糊，睡著之后更是憨態可掬。

這是酒勁還沒過去？凜凜哭笑不得。

他看了看被郎璇在腦袋下的紙張，依稀看到了幾個字。

“投我以木……”

他想起了整首詩：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永以為好嗎？

是在用這種方式，和自己表達心意？

他還沒有正經地給送過什麼東西，看起來，他該好好想想了。

父皇在這點上就會的……

“粥，我的粥！”郎璇忽然毫無征兆地跳起來，腦袋一下撞到了凜凜的下頜上。

凜凜疼得“嘶”了一聲。

郎璇：“啊！郡王，你怎麼在這里！不，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一激，忘了手里握著筆，不知道怎麼又在凜凜的臉上劃了一道黑線。

郎璇：“……”

完了。

把他睡了這罪過還沒洗清，又添了好幾樁“新罪”，撞了他，還往他臉上畫……

前世求而不得的時候，總是想，如果兩人能像真正的夫妻，住在一個屋檐下多好。

現在的郎璇只想說，要不起，真的要不起！

住在一起，飛狗跳。

臉都沒了。

郎璇拿著筆，呆呆地看著頭頂黑線的凜凜，眼神慌又無辜。

嫣然說，我扎自己一刀，讓崔小球開心？

郎璇現在就想說，要不我把自己殺了給您下酒？

您消消氣，別這麼看著我，我好慌。

“粥。”凜凜道。

“啊，我的粥！”郎璇握著筆就慌慌張張跑到砂鍋前。

今日有人送來了新鮮的蝦蟹，替他熬了海鮮粥。

因為之前沒做過，請教過府里的當地廚娘之后，自己先熬了一點嘗了嘗，滿意之后才繼續給凜凜做。

凜凜洗了洗臉，然后走到桌前看寫的東西。

小字娟秀整潔，果然字如其人。

但是凜凜發現，他好像自作多了。

因為郎璇似乎，在無差別地抄寫《詩經》？

他猛地想起了什麼，“你幫嫣然寫的？”

要真這麼回事，嫣然給他等著！

郎璇把盛好的粥放到桌上，小聲地道：“不是，我就是覺得昨晚的事太對不起，所以這樣……這樣和郡王道歉。”

凜凜：？？？

他拿起最上面那張，挑眉道：“這是自罰謝罪？”

郎璇點頭如搗蒜。

是是是，您能明白就行。

“行，我接了。”凜凜揚了揚手中的紙，“這張我收著了。”

收，收著了？

郎璇不懂什麼意思，但是也不敢問。

“郡王，那昨晚的事，是不是……”

就過去了？

“昨晚什麼事也沒發生，你不用有負擔。”

郎璇：“真的嗎？”

怕宇文鐸安自己。

“那難道，你想發生什麼？”

郎璇忙道：“粥好了，郡王請用。”

就當過去了理。

凜凜喝著海鮮粥，就聽郎璇道：“親那日，你讓人把酒換了甜水……多謝你了。”

凜凜角勾起，輕輕吹了一口熱粥，“不用謝，只不過延遲了兩日而已。”

延遲了兩日？

發酒瘋……郎璇面紅耳赤。

“你不喝粥？”凜凜見模樣，就心生不舍，只能岔開話題。

“我吃過飯了。”郎璇看看他下頜，擔心地道，“讓人送藥油來，您上點藥吧。”

“我看不到這里，吃完飯就有勞你了。”

“嗯。”

撞的，負責。

吃過飯，凜凜躺在榻上，微微仰頭，把下頜出來。

郎璇看著手上的藥油，再看看他曲線朗的下頜和結，有些下不去手。

“郡王，我不知輕重，要不您自己來？”

“還是你來吧，我看不見。”

郎璇咽了口口水，艱難地做著思想建設，然后把藥油在手上開，慢慢、慢慢地接近……

終于，上了他下頜的，手抖得不樣子。

凜凜笑：“你不知道，這里有嗎？”

郎璇：“郡王千金之，我，我……”

“撞完了就不想負責？”

郎璇窘迫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宇文鐸，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他高冷的時候，都忍不住浮想聯翩；現在他這樣溫和，甚至帶著幾分……可能臆想出來的逗弄，實在繃不住啊。

完了，越陷越深了。

郎璇想去死一死。

當然，還是拉著衛君一起。

不過，說實話，舍不得了。

短短幾日，已經無數次生出，如果就這樣走下去該多好的想法。

甚至于，晚上熬粥的時候都在想，如果努努力，是不是真有可能？

郎璇啊郎璇，你怎麼越來越膨脹了？

好容易給凜凜上完藥，郎璇去洗了手。

等到兩人在各自位置躺下的時候，凜凜吹滅了燭火，然后忽然問郎璇：“給你父母和弟弟，換個住，你覺得如何？”

那里實在是太狹窄仄了。

“不用。”郎璇忙道，“郡王已經很照顧我們一家了。”

“你們一家？”

郎璇聽出他不高興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

“看起來，你還是覺得我們這婚事，不夠鄭重。”

郎璇猛地反應過來，“我說錯了，我和郡王是一家。”

凜凜：“你和父母也是。我不是想把你們一家分開，只是想著，別把我隔開。”

郎璇不知道別人聽到的話是什麼樣的。

只知道，對來說，宇文鐸這句，就是最聽的。

此時此刻，愿意為他赴湯蹈火，付出所有。

“給他們換個房子，然后收拾幾日，我帶你去海邊游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