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十月中旬,陳敬宗右肩上的傷徹底痊愈了,只留下一道寸長的細疤。
華打量他的疤時,陳敬宗笑了一聲。
華:“笑什麼?”
陳敬宗:“笑我上大大小小的傷疤不下十,這來的最榮耀。”
華不解:“榮耀在哪?”
陳敬宗:“第一,它是秦大將軍的神威烈水槍./刺出來的,其他被這槍所傷之人,大多都已不在人世。”
華:……
所以,盡管秦大將軍會送禮又會奉承,與君子氣節不符,陳敬宗依然由衷地欽佩他,連被大將軍的槍./刺了也引以為傲。
陳敬宗:“第二,別的傷最多換你幾滴金疙瘩,這傷卻換了你一句癡話。”
長公主的金疙瘩他已經見過幾次了,話卻還是第一次聽。
華最不了他提此事,推開他道:“誰與你癡了?我是公主你是駙馬,你本來就是我的人,事實而已,算什麼癡?”
陳敬宗:“駙馬可以被休,可你當著皇上、閣眾大臣的面說我是你的人,不惜為此與首輔、秦大將軍起沖突,即便將來你喜新厭舊看上別人,你好意思休我?那話一出,你就只能與我白頭到老,不是癡是什麼?”
一堆歪道理,華捂住耳朵。
陳敬宗將轉平,自得其樂地親了起來,從長公主嫌棄蹙起的眉梢親到酡紅的臉頰,最后是雖然說話很卻甘甜的瓣。
·
傷勢復原的陳敬宗,又開始了早出晚歸的奔波生涯。
今年依然是個寒冬,北風呼嘯,潑出去的水眨眼就會凍冰。
天冷華就不喜歡出門,多是婆母、兩位嫂子或是姑母、舅母來探,饒是如此,華自己也染了一次風寒。大半夜的發起熱來,自己還昏睡著,陳敬宗發覺了,等華醒來,長公主府里養的郎中都已經坐在床邊了,隔著一層紗幔為號脈。
“此乃風寒之癥,我這就去開方子,等會兒先給長公主服用一碗湯藥,看看明早能不能去熱。”
吳潤陪著郎中去煎藥。
朝云端了一碗溫水來,陳敬宗托起華的肩膀,喂喝。
華昏昏沉沉的,渾無力,問問現在是什麼時辰,就又要睡過去。
沒神,陳敬宗不勉強說話,等湯藥熬好端過來,他再一勺一勺地喂到華邊,哄著迷迷糊糊的長公主乖乖服了一大碗。
夜里華一會兒出汗一會兒畏寒,陳敬宗幾乎整晚沒睡,一心守著。
華這一覺竟然睡到了次日的日上三竿,醒來就見平時早就沒影的陳敬宗還躺在外側,竟是和而眠。
華才了,陳敬宗便醒了,也不說話,先來的額頭。
“還好,不燙了。”陳敬宗放下手,無奈地看著:“早晚奔波的是我,你天天在家養著,怎麼還病了?”
華瞪他。
這種事哪里有道理,人與人的質本來就不同。
四個大丫鬟先來服侍長公主,為長公主拭夜里出汗發膩的子,換上干凈舒適的,連整套床褥都換了。
華仍然覺得無力,郎中診脈后,又開了一副較為溫和的方子。
陳敬宗坐在床邊,陪用了早飯。
華:“我邊都是人,你去衛所吧,不用特意留下來照顧我。”
陳敬宗:“已經派人去告假了,衛所那邊也沒什麼要事。”
華便不勸了。
喝過藥又睡了一覺,再次醒來,窗外一片明亮,陳敬宗坐在帳外的地平上,手里拿著一本兵書。
華沒有,默默地看著他。
上輩子的這個冬天,也得過一場風寒,因為不是什麼大病,什麼時候忘了。
可華記得,圍在邊的只有吳潤與四個大丫鬟,沒有讓人遞消息給宮里或是陳府,那兩邊自然也不會過來探病。
按理說,吳潤與四個大丫鬟從小就陪著,跟半個家人似的,有們噓寒問暖應該也足夠了。
只是,病懨懨躺在床上的華,覺得很孤單。
小時候生病,父皇母后都會來探,弟弟會跑會跳后也會守在床邊,用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地著。
待出嫁,公爹一家人待很是恭敬,若生病,于陳家便是一件天大的事,婆婆與兩個嫂子定要日日來瞧。
華有時候會嫌煩,不喜歡那種沒意義的應酬,但當搬回長公主府,一年也盼不到幾次這樣的應酬,便又覺得冷清起來。
更別提陳敬宗了,無論當時兩人的夫妻多淡,只要生病,陳敬宗一定會守著,就像現在。
可能注視的太久,陳敬宗忽然朝床上看來。
華便將被子往上拉了拉,不著痕跡地過眼角。
陳敬宗放下書,挑起紗帳,坐下時,發現重新出面容的長公主,眼眶有些紅。
“難?”陳敬宗疑地問,掌心已經上的額頭。
華:“沒有,想到父皇了。”
陳敬宗理解,人在生病的時候,總會變得比平時氣,別說了,就是他在陵州那些年,每次有個頭疼腦熱,都會想京城那一家人。
如今他倒是不會了,可一直都是個氣的,更別提父皇已經不在了,唯二的兩個至親都在宮里,各有各的忙碌。
“等你好了,我陪你進宮。”陳敬宗了的頭。
華閉上眼睛,過了會兒,抱住他的手。
陳敬宗頓了頓,很快掀開的被子,躺到邊。
長公主便靠了過來,整個在他上的那種。
.
待華病愈,長公主的威儀也又原原本本地回來了,再也不會紅著眼眶主往駙馬爺懷里鉆。
陳敬宗有點惋惜,但也只是一點點罷了,畢竟他更喜歡不就瞪他兩眼、刺他幾句的長公主,而到了夜里,看著白日倨傲矜貴的長公主只能在他下如哭似泣,丹眸中再也聚斂不起威嚴,那滋味兒又比偶爾的主投懷送抱還要上千百倍。
“明日休沐,我陪你進宮坐坐吧。”
事后,陳敬宗撥開黏在腮邊的碎發,親了親道。
華:“不想去,又不是月初。”
陳敬宗:“那是你的家,誰規定只有月初才能去。”明明生病的時候是想親人的,好了又變了這別扭脾氣。
華:“母后就是這樣的人。”
陳敬宗:“你只說你想老人家了,還能不高興?”
華:“你怎麼不跟父親說這些?”
陳敬宗:……
華:“對了,這個月你在朝會上看到父親,他如何?”
秋冬風寒泛濫,公爹年紀比大,每日又那麼忙,更容易被風邪所侵。
上輩子公爹還患有疾,別說今年冬天了,整個元祐二年都經常告一兩日假,明年推行一條鞭法,公爹更是撐下來的,如果公爹能夠輕松一些,或許秋天就不會病逝。
陳敬宗:“看著還行,跟何閣老爭吵的時候中氣十足的。”
華先是笑,然后也放了大半的心,看來那年請李神醫幫公爹先消除了疾,確實幫公爹改善了質。
第二日,華還是被陳敬宗哄上了進宮的馬車。
陪母后說話,陳敬宗隨著元祐帝去了書房。
元祐帝有些奇怪:“姐姐今日怎麼進宮來了?”
倒不是他不歡迎姐姐,而是這兩年姐姐都每月初一進宮,突然有了變化,莫非出了什麼事?
陳敬宗嘆道:“前幾日長公主染了風寒,夜里做夢都在喚先帝、娘娘與皇上,明明想家,白日醒了卻故作無謂,連消息都不許臣往宮里遞。就連今日進宮,也是臣磨破了皮,才哄得長公主上了車。”
元祐帝一怔。
他想起姐姐尚未出嫁時,別說大病了,就是不小心磕到了桌子撞青了胳膊,父皇都會帶上太醫匆匆去探,他也會立即趕過去,看父皇聲細語地關心姐姐,看母后勸父皇不必太過憂心。姐姐呢,難的時候就淚汪汪的,不難便笑著看母后嫌棄父皇小題大做。
父皇在時,姐姐經常回宮常住,自打父皇駕崩,姐姐才改了定期進宮。
是覺得母后不喜歡來得太頻繁嗎?
還是他冷落了姐姐,姐姐也不敢任妄為了?
對比以前,再想想姐姐這次生病邊只有一個駙馬殷勤照顧,元祐帝心里便涌上一陣酸楚。
沉默片刻,元祐帝對陳敬宗道:“既然姐姐想朕與母后了,駙馬就先回去吧,這次朕要多留姐姐一段時日。”
陳敬宗:……
元祐帝挑眉:“怎麼,你不愿意?”
陳敬宗有點怕但又不是很怕的樣子,試探道:“皇上準備留長公主多久?”
元祐帝笑道:“留到姐姐自己想出宮為止。”
陳敬宗面幽怨。
元祐帝毫不心:“正好你也回陳府住段時日,在二老面前盡盡孝。”
陳敬宗不不愿地接了旨。
但元祐帝很快就發現,他的好姐夫本沒有乖乖聽他的話,而是直接在衛所住下了,除了要開朝會的時候回京,順便去姐姐那里問問姐姐何時出宮,滿打滿算也就回陳府住了兩晚,吃了兩頓團圓飯。
他把這事說給母后、姐姐聽。
華若無其事地吃著飯。
戚太后替婿說話:“天寒地凍的,早晚奔波太過辛苦,他喜歡住衛所也有可原。”
元祐帝:“那姐姐沒進宮的時候,他怎麼不嫌辛苦?可見在他心里,伺候姐姐比伺候二老重要。”
年郎想哄姐姐高興,沒想到姐姐不但沒笑,反而瞪了他一眼。
戚太后給兒子夾了一顆獅子頭:“吃吧,今天這菜口味不錯。”
元祐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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