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元塘準備的邊軍演習一共要進行七日,每一日都是不同的戰場與打法。
將近晌午,攻城戰的演習正式結束。
元祐帝對今日所見十分滿意,下長城時,他讓陳廷鑒走在左側,秦元塘走在右邊,足見他對秦元塘的看重。
至于華,以眷城墻上的風為由,決定再逗留片刻。
真正的原因,是爬長城已經累乏了雙,此時站在平地上還行,一旦往下臺階,兩邊的小肚便酸得發,靠自己本不行。
元祐帝還是很了解自己的姐姐的,并地安排陳敬宗留了下來。
目送君臣一行人進了下面的烽火臺,陳敬宗握住長公主的手腕,將帶樓,直接將人抵在墻上,咬著牙問:“銀甲將軍威武,我技不如人?”
華不信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便也不語,只斜眸看向不遠的瞭口,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一片崇山峻嶺與塞外荒原,料想也無人能瞧見鎮遠樓里的他們。
陳敬宗掰正的臉,在蹙眉之前,吻了下來。
華先只是默許,漸漸地便不由己,仰起纖長的頸子,雙手也攥住他腰側的袍。
就像一朵滴滴又無比慵懶的牡丹,天降甘霖歡喜卻不迎合,直到那甘霖使壞,故意勾著牡丹長花枝,主將低垂的整團花容完完全全地綻放在甘霖之下,任由甘霖滋潤每一片花瓣。
長公主從未說過什麼甜言語,連溫細語都吝嗇,可陳敬宗能在上到是有的。
若無,高傲清貴的牡丹又怎會任由一個凡人品嘗采擷?
若無,威嚴矜持的長公主又怎會隨著他在這長城之上、青天白日歡?
什麼銀甲將軍秦大公子,都是長公主心善,為了照顧秦家老頭臨時擺出來的幌子罷了,他這個駙馬則是長公主用慣了的撐幌子的長竿。
當時周圍那麼多人,怎麼不用別人做竿?
因為只有他是的駙馬,是自家人,既然是自家人,陳敬宗愿意為所用,愿意配合演這場戲。
“我是傷了,可他上的傷只會比我更重。”
愿意歸愿意,有些事,陳敬宗還是要講明白。
兩人的才剛剛分開,華才剛剛睜開眼睛,聽到的就是這麼一句,對上的仍是他拈酸的眼。
華有時都分不清,他是真的拈酸,還是拿這種事耍不正經,畢竟如果是前者,他的醋勁兒也太大太不講道理了,公爹兩位夫兄不說,連曾閣老、呂閣老、何閣老這些明明不可能讓心的老頭,甚至連早已化灰的三國周郎,他也能酸上一壺。
只是,雖然是做戲,剛剛華當著眾人的面夸秦紀而貶他,確實傷了他的面,盡管華比誰都清楚,他本不會在意這個,不是臉皮厚不厚,而是他心豁達,從不介意這些小節。
“論英武,你們或許在伯仲之間,可比容貌,你更勝一籌。”
華垂著眼,一副公允點評的語氣。
秦紀是那種正氣凜然的周正俊朗,陳敬宗則是容易子芳心大的俊。
其實陳家三兄弟都是如此,只是陳伯宗過于端肅、陳敬宗過于桀驁,唯獨陳孝宗溫潤笑,真正合了“玉面狐貍”四字。
陳敬宗用指腹按按角:“只勝一籌?”
華瞪他,這人就不能夸,夸了他就敢得寸進尺。
的還漉漉的泛著水,看得陳敬宗起了別的心思,親親耳尖,問:“可帶了蓮花碗?”
華語氣變冷:“沒帶。”
陳敬宗親著這邊的側頸,右手捻另一邊的耳垂,似蠱又似討好:“下去后,丫鬟泡一個?”
華沒吭聲。
陳敬宗就知道,其實是預備了的,或許不惦記,但知道他會想,所以也愿意全他。
這就是對他的。
·
長城陡峭,陳敬宗扶著華一步一步地走了下來,到了底下,發現朝云站在一座轎旁。
“皇上人預備的。”朝云一邊從駙馬手里接過長公主的胳膊,一邊笑著解釋道。
華心頭一暖,弟弟邊那麼多大臣,仍然能記得照顧這個姐姐。
陳敬宗將護送回長公主的營帳,這就去元祐帝那邊赴宴了。
這一次,秦紀、秦律兄弟倆就坐在他對面的一桌。
陳敬宗瞪了秦紀好幾眼。
秦紀不明所以,距離兩人打平手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之前見面駙馬爺也算和氣,今日怎麼突然看他如仇人一般?
元祐帝看在眼里,只覺得好笑,別看駙馬在姐姐面前忠厚老實,拈起酸來卻正如他的火脾氣。
秦元塘瞅瞅駙馬再瞅瞅自家兒子,則是有些納悶,論英俊,駙馬遠勝自家兒子,本沒必要介意啊。
散席后,秦元塘空將城墻上長公主的話告訴了長子,并囑咐長子最近注意些,盡量遠離長公主,以免節外生枝。
秦紀:……
秦律開兄長的玩笑:“長公主總不至于惦記大哥吧?”
秦元塘:“長公主自然不會,可多看一眼你大哥,駙馬那邊就要多記恨一分,駙馬不高興了,陳閣老能高興?”
別看陳家父子表面上水火不容,可秦元塘自己就是個父親,知道父親都疼自家孩子。
秦紀嘆氣:“早知如此,當日就該讓二弟陪駙馬切磋,直接讓駙馬打敗二弟,也就沒這麼多事了。”
秦律:“什麼意思?我的槍法又不輸你,我與駙馬打,最差也是平手!”
秦元塘:“要打出去打,我先休息會兒。”
他太累了,皇帝首輔都得討好,還得防著哪個爛的提什麼“秦家軍”,這半日費的心思,比練兵半年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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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在營帳中補覺,一覺睡到了黃昏,醒來時兩條跟灌了鉛似的。
弟弟請過去同用晚膳,華借口吹風涼婉拒了。
小太監將長公主的話帶回去,元祐帝一聽,就人將晚飯擺到姐姐那邊,他再帶著陳敬宗來探姐姐。
戚瑾原本也在,這時自然不好同行,率先離去。
皇上、駙馬過來時,華正靠坐在床頭,朝云、朝月一左一右地幫著。
沒有外人,華亦衫齊整,就沒讓丫鬟們停,只不滿地數落陳敬宗:“都怪你,非要看什麼日出。”
陳敬宗言又止。
元祐帝替駙馬說話:“姐姐忘了,明明是你堅持要自己爬上去……”
話才說到一半,見姐姐挑眉,元祐帝臨時改口,同樣責怪起駙馬來:“總而言之,都怪你沒照顧好姐姐。”
陳敬宗:……
朝云、朝月笑出聲來,緩和了氣氛。
曹禮帶著人,將晚膳送了過來。
華總不能在床上吃,丫鬟們要扶,陳敬宗見那副殘了的艱難樣,不顧元祐帝在旁看著,走過去,不容分說地抱起長公主,再把人放到的席位上。
元祐帝還以為姐姐會害,結果姐姐反而一副理該如此的模樣,可見駙馬平時在姐姐面前也都是如此當牛做馬。
用飯時,陳敬宗只默默地夾菜吃飯。
華與弟弟聊天:“今日演習,弟弟有何?”
元祐帝慨道:“若我朝衛所將士皆如秦家軍這般英勇,整個草原都能唾手可得。”
華皺眉道:“表哥失言,怎麼弟弟也說什麼秦家軍?”
元祐帝笑道:“稱號而已,我朝大將頗多,論個人軍功,勝過秦元塘的也大有人在,可他們手下的軍隊卻不如秦元塘的麾下驍勇,連敵兵都聞‘秦家軍’而喪膽,說明他秦元塘練兵確實厲害。兵強則國強,我只恨不能再多出幾支秦家軍、李家軍、凌家軍。”
在城墻上,戚瑾提到“秦家軍”,元祐帝確實有些不快,可看完整場演習,再看看長城外,元祐帝便也不太在意了。秦元塘當得起千古一將的英名,別說陳廷鑒愿意照應他,只要秦元塘始終保持一顆對朝廷的忠心,元祐帝也愿意重用秦元塘。
華眼中的弟弟,臉龐仍然青,目卻充滿了豪。
華相信,此時弟弟是真的欣賞秦元塘,可皇帝邊的人太多了,皇帝的緒也隨時會發生變化,如果有人在弟弟不高興的時候告秦元塘一狀,弟弟沖之下要置秦元塘,只要開了口,便立即會為口諭、圣旨,再難有轉圜的余地。
伴君如伴虎,便是如此。
沒有提秦元塘什麼,只帶著幾分揶揄看向悶頭吃飯的駙馬,笑道:“或許還會有支陳家軍呢。”
元祐帝順著姐姐的視線看去,就見駙馬突然端著碗不,年輕英俊的臉竟緩緩地漲紅起來。
他猜到有故事,問姐姐:“這是何意?”
華就當笑話似的講了陳敬宗在城墻上的那番豪言壯語:“駙馬說,等他變老頭時,或許已經幫咱們把塞外的地盤都打回來了。”
以陳敬宗的年齡與戰績,說這話確實頗為猖狂。
元祐帝卻同樣是年輕猖狂的年紀,姐姐看不起駙馬的志向,元祐帝卻很是欣賞,難得嚴肅地批評起姐姐來:“駙馬手不輸秦紀,將來必會為一員大將,為將者若連收復塞外的雄心壯志都沒有,那般的骨頭,還做什麼將軍?就憑姐夫敢說出這話,朕就敢用他,倒是姐姐,莫要一味地看輕駙馬才是。”
華震驚地看著弟弟,臉上的笑容漸漸收起,出慍怒與委屈來。
天下的兄弟姐妹,做哥哥的很向弟弟妹妹示弱,可做姐姐的,朝個頭已經超過的弟弟撒也是常事。
華此時的委屈姿態,便是另一種撒。
剛說完重話的元祐帝馬上就心了。
陳敬宗及時送來臺階:“皇上莫怪長公主,確實是臣輕狂了,等哪年臣真正立下戰功,再說此話,長公主或許會信。”
元祐帝瞄姐姐。
華板著臉放下筷子,逐客道:“我吃好了,你們姐夫小舅子才是一家人,去外面吃吧,免得被我掃了談興。”
元祐帝:……
這也太不講道理了吧!
陳敬宗頻頻朝他使眼,恭恭敬敬地引著年郎出去了。
出了營帳,陳敬宗長長地松了口氣,用過來人的語氣對元祐帝道:“長公主心不好的時候,就得順著,講道理是沒有用的,這時也聽不進去。”
元祐帝:“姐姐這是連朕也遷怒了?”
陳敬宗:“不會,長公主最喜歡您了,皇上不必擔心,等會兒臣再來長公主這邊負荊請罪,明早長公主應該就消氣了。”
元祐帝同地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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