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烈日炎炎，熱浪一重蓋過一重，終于忙完了喪儀的司徒府卻越發清冷寂寥，著一門庭冷落的蕭然。

滿朝文武每天按部就班地上朝，看似風平浪靜的朝堂上卻有一些東西在不知不覺中發生著變化，武帝不聲，只作不知。

大半個月過去了，太子的依舊沒有好轉的跡象，大臣們憂心忡忡，只是每日送進太子府的折子卻是按時批閱完整，由太子府管事和護衛送至宮中各部，朝政依舊理得井井有條——除了太子始終不曾面之外，其他的一切好像都沒有任何變化。

王府世子和吏部尚書府嫡的婚事定在八月十二，眼下已經開始籌備親事宜，榮王父子看在眼里，心里明白王府已經開始拉攏朝臣，他們不能再等，必須盡快行起來。

而恰在六月底，皇后終于尋到了一個機會，召榮王妃進宮一敘。

“臣婦參見皇后娘娘。”

“免禮。”皇后神郁郁，抬手虛指一下，“坐吧。”

“多謝皇后娘娘。”榮王妃在一旁椅子上坐了下來，接過宮遞上的茶水，安靜地等著皇后開口。

“本宮這一個月來心頭郁結，心總是無法舒展。”皇后聲音沉寂，“后宮嬪妃太重規矩，與本宮也聊不到一塊去，所以本宮才想著請榮王妃進宮，與本宮聊聊家常。”

“這是臣婦的榮幸。”

“太子與本宮不親，太子妃跟本宮更是不和，所以太子遇刺這些日子，本宮心不順，既擔心他的安危，又拉不下臉面主去詢問。”皇后抬眼看著榮王妃，“榮王妃待在宮外方便，與太子府離得也近，不知近日可曾去太子府探？”

榮王妃一時還沒有拿準皇后的意思，只當是打聽太子的況，聞言低頭苦笑：“太子府戒備森嚴，臣婦倒是想去探太子，可太子妃一直命人守在前院，只說太子需要靜養，不宜見客，臣婦至今不知太子況究竟如何，還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皺眉：“一直見不到太子的面？”

“是。”榮王妃輕嘆一口氣，“說來也奇怪，聽說大臣們遞進去的折子太子每日都正常批閱，從字跡看來也確實是太子親筆，只是不知為何，一直不曾見到太子面。”

皇后神不虞：“既然能批折子，就證明傷勢無礙，那麼太子妃到底在搞什麼名堂？阻止旁人探太子，究竟存著什麼心思？”

“臣婦此前沖之下，曾大不敬地說了太子妃一句，問是否有垂簾聽政之意……”榮王妃站起，惶恐地告了個罪，“臣婦口直心快，彼時不知為何竟突然冒出這個念頭，很快意識到這個想法是錯的，太子妃只是太子妃，又不是皇后，哪來的資格垂簾聽政？然而此時想想，太子妃的行為是否真的有種‘挾太子以令諸侯’的意思？”

話音落下，皇后臉變得極為難看，語氣冰冷：“敢？”

榮王妃跪下：“臣婦失言，請皇后娘娘恕罪。”

“太子妃言行確實詭譎。”皇后眉眼幽沉，“朝中大臣竟能放縱至此，簡直出乎本宮意料。”

榮王妃沒說話，不需要刻意挑撥，只要把事實一五一十說出來，再添幾分油加幾分醋，本來就對太子妃極為不滿的皇后自然深信不疑。

為后宮之主，皇后怎麼可能允許自己的兒子不明不白地“靜養”，把一切對外事宜全部給太子妃負責？

太子的“靜養”是真的需要，還是“被迫靜養”？

皇后必然想弄清楚這一點，只要有所行，其他人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知自己想看到的真相。

榮王妃心里打著主意，卻渾然沒料到皇后會突然開口：“榮王妃，太子萬一有了不測……”

榮王妃一震，不敢置信地抬眼：“皇后娘娘？”

“你不必張，本宮只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皇后嘆了口氣，語氣越發沉郁，“本宮有時候也后悔，當初就不應該把太子找回來。若是他不曾回來，這些日子怎麼可能發生這麼多烏七八糟的事？”

榮王妃聞此言，一顆心忽然劇烈跳起來，只怕自己理解錯了皇后的言下之意，一時不敢貿然開口，然而心里的興和激分明如此清晰……

“璋兒最近在做什麼？”

榮王妃抑著心頭的激和迫切，力持鎮定地開口：“他最近一直在家讀書，偶爾跟幾個知好友一起喝喝茶，作作詩詞，倒是沒什麼別的想法。”

“璋兒是個不錯的孩子。”皇后語氣淡淡，“比太子強多了。”

榮王妃連忙說道：“璋兒萬萬不敢跟太子殿下相提并論。”

“太子？”皇后冷笑，“本宮把他認回來，他才是太子，本宮若不想認他，今日的太子還說不準是誰呢。”

榮王妃沒說話。

“榮王妃，本宮想知道太子現在況究竟如何，是不是太子妃想借著這個機會圖謀不軌。”皇后抬眼看著，目里像是帶著幾分別樣的意味，“若太子真有個三長兩短，太子府萬萬不可能由云子姝說了算，榮王妃可明白本宮的意思？”

榮王妃心跳如雷，“可是太子妃一直攔著，態度極為強——”

“越強，就越意味著心虛。”皇后淡道，“否則有什麼理由不讓宗室親王和世子面見太子？”

“皇后娘娘說得是。”

“如果太子出了事，皇上就需要另擇一人做太子。”皇后表深了深，“榮王妃可愿意把握住這個機會？”

榮王妃又驚又喜，然而即便萬分愿意，卻也不敢在臉上表現出來：“臣婦萬萬不敢有此想法，還請皇后娘娘明鑒！”

“你先回去吧。”皇后語調恢復平靜，“明天早朝時間，滿朝文武皆在議政，請榮王妃代本宮再去一趟太子府，就說奉懿旨探太子。若太子妃依然不配合，榮王府可用非常手段，務必見到太子本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