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氏和陸建立聽到林謹容說話,立時抬起頭來,眼裡都帶了幾分彩,可目一掃,沒見毅郎,那彩便又暗了幾分。塗氏直截了當地道:「毅郎呢?我許久不曾見著那孩子了。」
陸緘與林謹容還未開口,陸建立就道:「他自有他的祖父母,豈能隨時往這邊跑!」言罷將碗筷一放,命人收拾下去,示意陸緘和林謹容坐。
「三叔父您好些了麼?」陸緘明知陸建立不好,卻也只得乾地繼續問,「葯要吃好,再不然,另外換個大夫罷。」
陸建立搖頭:「就是這個樣子了,且慢慢將養著罷。」說著笑了起來:「但願你六弟能夠高中,我也如當初你祖父一般的,聽著你中了進士便好了起來!」
陸緘有些心酸,道:「一定會的。」不想再與陸建立說這個話題,轉而道:「我打算後日就去太明府,特意過來問問叔父和嬸娘有什麼要帶給六弟和代六弟的話。」
塗氏立時道:「你等等。我給他做了幾件服,做了些吃的。」本是要丫頭去取,又不放心,便親自起去取。
陸建立想了許久,終是輕輕搖頭:「你和他說,放寬心去考,他還小,日子還長著呢,不要急。」
塗氏已然到了門邊,想想又站住了,林謹容:「阿容,你來幫我忙。」
林謹容曉得大抵是要趁機同自己講那茶肆的事,便也不推辭,微笑著跟了去。塗氏指著廂房裡的十幾個包裹:「這些都是給六郎帶去的,這是藥材,這是服,這是……」林謹容看得一個頭兩個大,忍不住道:「用不著這麼多東西吧?」
塗氏淡淡地看了一眼,道:「是馬車拉著,船托著,又不要人提,又不要人背。」
林謹容便閉了。管他的呢,只要陸緘願意,與何干?都到了這個地步,何必再看彼此不順眼?
塗氏本來就有事要找林謹容,見不說話,便又帶了幾分晦的親熱之意:「下次人過來就行,帶什麼東西。」
林謹容笑笑:「這些藥材前些日子便託人買的,本就是特意為三叔父準備的。」
塗氏沉默片刻,指指坐墩:「坐吧。」
林謹容依言坐了,塗氏忍了忍,輕聲道:「聽說你的茶肆不打算開了,怎麼不開了?不是生意好的麼?多可惜。」
林謹容便用早前打發林世全的話說給聽:「平洲的財力有限,在這裡也掙不來多錢,且看孝期滿后二郎去哪裡,讓人把茶肆開到那邊去!」
塗氏就道:「可有人要接手?」
林謹容搖頭:「沒有。」
塗氏便鼓足勇氣:「不如轉給我吧。你算算要多錢。」
林謹容道:「三嬸娘怎會突然想開茶肆?您有空麼?您手下有合適的管事麼?那茶肆可不是買了茶扔裡頭就可以的,事事都要傾力安排,細無比才能留得住客人。」
塗氏不高興地道:「我自會找人。你就說你肯不肯吧。」
林謹容不直接回答的話,只站起來:「若您是要自己經營,我不會轉給您,因為您註定要賠錢,您手底下沒有這樣能幹可信的管事。若您是幫人問的,讓自己來找我。」
塗氏不防拒絕得如此乾淨利落,氣得發抖:「你怎能如此待我?你不做了的都不給我,我們不好對你又有何好?好歹我也是……」
林謹容輕聲道:「正因為您是,所以我才如此待您。您若是不高興,可以同二郎說。」
塗氏氣得起就走,林謹容不不慢地跟在後,眼看著怒氣沖沖地將簾子掀起來又摔下去,便立在廊下聽著。但聽塗氏道:「二郎,我就問你一句話,是不是你們夫妻同心,就連不做了的茶肆也不肯給我做?」
陸緘默了片刻,平靜地道:「若您有那個本事,自是要給您做,但您沒有,還是好生照料叔父的好。我已然與諸先生說過了,此番六弟無論能中與否都讓他回來先生的書院讀書,也好幫管著家裡,您的心思還該放在他上,把家裡照顧好才是真正幫了他的大忙,而不是忙著開什麼茶肆。」
塗氏的聲音里便帶了哭腔:「你……」又喊陸建立:「你看看……」
陸建立淡淡地道:「你聽二郎的就是了。沒有錯。」此外再無一言。
塗氏便低了聲音,嗚嗚咽咽地抱怨了許多話。櫻桃雖聽不清在說什麼,卻也想得著大抵是在指責林謹容,便問林謹容:「您要進去麼?」進得屋裡去,且看塗氏怎麼還有臉繼續背後說人壞話。
林謹容輕輕搖頭:「不必了,我就在這外頭站站。」這時候進去,不過是讓大家都尷尬。若是從前,也就進去了,哪裡管得塗氏或是陸建立、陸緘尷尬不尷尬。現在想法卻有些變了,覺得留點餘地的好。塗氏不招人喜歡,陸建立卻不是個壞人,也好曉得好歹,陸緘麼,就更不用說了。
果然聽得陸緘低聲說了一句什麼,接著簾子掀起,人就走了出來。林謹容立在廊下著他微笑,陸緘臉上的怒氣便淡了下去,輕聲道:「我們回去吧。」
林謹容吩咐塗氏的丫頭:「把三太太要帶給六爺的包裹抱上送到我的院子里去。」一路上,林謹容不曾與陸緘提塗氏如何,只當這件事不存在,陸緘心裡卻是極有數的,只認真代:「再不會和你提起這件事了。」想了想,又道:「若是大嫂來問你茶肆的事,只管狠狠地敲。」
林謹容不由笑出聲音來,斜睨著陸緘道:「月如此好,夫君你我二人難得擺那個小魔王,不如一起去園子里散散步如何?」
陸緘看了片刻,輕輕一笑,持定了的手,吩咐一旁低眉垂眼不敢看的櫻桃:「先回去吧。」
夫妻二人手牽著手沿著花間小道,就著溶溶月,慢悠悠地在園子里閑逛了一圈,盡說些知心話家常話。陸緘最說的還是日後的生活,林謹容只含著笑靜聽他細說,偶爾湊趣應和一句,一直到月上中天,算著毅郎該睡覺了,方才一同回去。
過得兩日,陸緘啟程自去了太明府,林謹容帶著毅郎,安安心心地等著陸建新發招,等著呂氏來尋做生意。要說呂氏也真沉得住氣,自塗氏被拒后,與林謹容相遇過好幾遭都不曾開得口。林謹容也不急,是狐貍總會尾,等著就是了。
轉眼過了半月有餘,秋高氣爽之際,陶舜欽與林謹音一家子收拾妥當,坐著馬車大包小裹地從清州經由平洲,前往江南去尋陶棠。陶舜欽好幾年不曾來平洲,此番來了不得四下拜訪一番故友人,本擔心他支撐不住,誰想他一番忙下來,反倒神了幾分。
林世全從武義碼頭趕回來,把船的事代給林謹容聽:「你要的船我買好了,行船的是你在江神廟助嫁的那個錦姑的男人,姓熊,人稱水熊,水在當地是有名的,人品也可信。我付了錦姑錢帛,言明日後就專請他家替你看船行船了。記得每個月讓人去瞧瞧,好付人家工錢,同時也看著些,莫讓他把船給放荒廢了,或是跑私活。」
林謹容自是激不盡。過得七日,與陶氏一道將留兒、林慎之,並陶舜欽、林謹音一家子給送上了馬車。林慎之和留兒只知興,陶氏卻是傷心得直流淚,林世全再三保證一定會將他們平安送到陶棠那裡,有機會便使人帶信回來,明年一定將留兒帶回家,陶氏這才勉強止住了哭,催促他們走人。
林三老爺則只有一句話代林慎之:「如果膽敢學壞,不好好讀書,抓回家來就打死了。」還重點強調,「這是你祖父的原話,不但要打死你,最先打死的就是你邊的人,再把一家老小都發賣了。」嚇得林慎之的幾個長隨小廝都膽戰心驚,連連保證一定會看好林慎之。
林謹容瞧著那幾個人的可憐樣,第一次覺得林三老爺也有點作用,最起碼不怕邊人了林慎之去學壞。
目送著林慎之、林世全等人的影轉過街角,再也看不到之後,林謹容一直繃著的那弦突然鬆了下來,進而便覺著整個人都沒了什麼神頭,只想好好躺在床上休息些日子。於是回了家后便稱病躲在房裡,開始細細謀算下一步要做的事。
恰在這個時候,呂氏終於找上門來:「聽說二弟妹最近手裡有些,想把鋪子轉出去,籌錢給大伯父並二叔謀缺起複。」
不得不說,呂氏找的這個借口是十分漂亮的,但同時也向林謹容傳達了某種信息,陸建新果然暗裡生事了。當下也不客氣,歡歡喜喜地接待了呂氏:「的確有這回事。不知大嫂要幫我介紹個什麼樣的人?倘使能,不得要謝大嫂。」
呂氏掩口而笑:「不是我說你,二弟妹,你也忒傻了。有錢拿去便宜外人,倒讓自家人都沒錢用,還要把鋪子給轉了。」
林謹容好脾氣地聽著:「我有時候是容易犯傻的。」
呂氏聽這樣說,倒不好再接著往下挖苦,只道:「你要我替你介紹什麼人?早前三嬸娘不是有這個意思,你怎地不肯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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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哼,照舊有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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