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外面的雪花紛飛不同,聽雪閣里一派熱鬧,暖香撲鼻。臨窗佈置了個小戲臺,一個扮相端正的伎人在說唱崖詞,說的是豪俠張義傳。
林玉珍春風滿面地與一群婦人圍坐在一,邊聽邊低聲說笑。陸雲也領了幾個年齡差不多的小孩兒,坐在另一,一邊吃零食,一邊嘰嘰呱呱地說個不休。
見文氏領著林家姐妹進來,林玉珍、陸雲紛紛招呼們過去坐。林玉珍心很好,親切地問孩子們路上可冷,又問林謹容陶氏的子可好些了,林謹音為何不來?
「舅舅家來送冬至禮,姐姐不好出門,我替向姑母和表妹賠罪。」林謹容目一掃,就從滿屋子的人中瞧出今日這些人中誰是主賓。
林玉珍左手邊坐著的那個五短材,穿銀鼠皮出鋒檀小袖對襟旋襖,鬱金香百褶,梳大盤髻,著金釧,眉目淺淡的婦人是平洲知州的夫人宋氏;右手邊顴骨微高,梳髻,穿青蓮鑲銀鼠皮小袖對襟旋襖,青百褶的是吳家大太太,吳襄的母親楊氏。
而陸雲挨著的那個穿丁香鑲麝鼠皮襖子,丫髻上了金珠,耳畔紅寶石耳墜,巧笑嫣然的孩子是吳襄的表妹,楊氏的侄楊茉。此時這二人都忙著照顧一個才七八歲,穿著大紅襖子,梳丫髻,白白胖胖的小丫頭。這小丫頭,自是知州家的公子蘇真真了。另外還有幾家相的孩子們,但與林謹容都不過是點頭之。
這形與當年何等相似!想必接下來林玉珍就是要陸雲表演分茶之技了。林謹容垂眸沉思間,只聽林玉珍笑道:「既然如此,那也怪不得三丫頭。」
一旁楊氏卻來了興趣:「你舅舅到了?都有誰來了?」
陶舜欽是吳家的婿,倘若不是陶氏有事,陶舜欽父子還該先往吳家去拜會了吳家二老才往林家來。林謹容便朝楊氏甜甜一笑,低聲解釋道:「舅舅和大表哥都來了的。因著家母不好,托他們請了大夫來,便先送大夫去了我家。怕是要稍晚才能去給府上給老太爺、老太太問安。」
「這孩子心真細。」楊氏微笑著細細打量林謹容,同林玉珍道:「你們林家的姑娘就是長得招人疼。」
「您又誇們。」林玉珍不由細細打量林謹容。林謹容今日穿的是一件海棠紅流雲紋灰鼠皮出鋒的襖子,下面系著藍百褶,雙丫髻上幾朵珠花,耳畔金丁香,唯一比較打眼的首飾就是旁系著的寶石流蘇步。論穿著,並不比林家其他姑娘們更出挑,可配上那長眉秀目,瓷白細膩的,沉靜文秀的表,站在那裏就是顯眼,把屋子裏其他的小姑娘們都給比了下去。
林玉珍突然莫名地就有些不高興,指指陸雲那邊,道:「過去和你妹妹們一道玩兒罷,不是在外人家中,想要吃什麼,只管和丫鬟們說。」
林謹容對林玉珍悉得,一看這故作大方,實則有些不耐的姿態,就知莫名又不高興上了。卻不復從前那種一見到不高興,就害怕忐忑到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的心,只微微一笑,行了一禮,翩然退下。
待了座,孩子們你的裳好看,的手釧別緻,哪裏的胭脂水緻,誰家的糕點好吃的閑侃了一歇,陸雲看了林五一眼,林五便輕輕一笑:「雲妹妹,聽說江南也作鬥茶之戲,不知是真是假?」
陸雲便溫和一笑:「是有這麼一回事。」
林五便道:「那麼你從江南來,想是必然通的罷?我倒好奇了,那江南與我們這裏的有沒有什麼不同?我可聽人說,你是經過名師指點的,可否讓我們開一開眼界?」
凡是有點心眼的人,都能明白這是陸雲要當眾表演才藝的前奏。
楊茉雖不是吳家人,卻常常住在吳家,與林謹容也算是相,聞言便心領神會地朝林謹容一笑。林謹容回了一笑便垂下了眼眸,林玉珍為了這唯一的兒真是煞費苦心。
這分茶之技,鬥茶之風,在本朝正是盛行,被視為一項極為高雅的活。且不說在文人雅士,閨中貴之間盛行,就是在宮廷之中,市井之間,也是盛行得很。文雅之人,莫不以自己有一手好茶技而驕傲,陸雲若是真的能技驚四座,很快就能在平洲的士子間出名了。
只聽陸雲謙虛推辭:「哎呀,我雖然會一點,但難登大雅之堂,不行的,還是不要讓我當眾丟醜了吧?」
林五便道:「雲妹妹,你還謙虛什麼?來吧,來吧,姐妹們難得有機會一聚,讓我們瞧瞧?」
林七記仇,自上次陸綸罵死人,陸雲跟著笑話,足出來之後發現陸雲與林五走得極近,還在林老太面前佔了的一席之地后,就討厭上了陸雲和林五,看們什麼都不順眼。因此便鄙夷地撞了撞林六的胳膊,小聲道:「真沒趣,又在拍馬屁。就什麼都最知道。不就是分個茶麼?還是名師指點過的,四姐也沒見什麼名師指點,不照樣能分?故弄玄虛。」
林六要一些,忙掐掐的胳膊,小聲道:「快別說了。」
「算了,看不慣我就不看,行了麼?」林七就撅了低頭剝香瓜子,不再言語。
林謹容的睫了,抬眼話道:「雲表妹,難得姐妹們都有雅興,你就勉為其難,讓我們一飽眼福好了。」
陸雲還要再推上一推,林五已然起走到林玉珍面前笑道:「姑母,我們聽說雲表妹會江南的分茶之技,想看一看,嘗一嘗。可害,是不肯,姑母,您發句話,讓別躲懶!」
林五這樣的人才正是林玉珍這會兒最需要的,林玉珍當下就笑彎了眉眼,偏要假意謙虛:「會什麼?別讓丟我的臉了。」
此話一出,楊氏和宋氏都紛紛勸道:「讓我們也開開眼界唄。這樣小氣地把自家閨的好掩藏著,是怕我們和你搶兒還是怎麼地?」
林玉珍便掩口而笑:「你們這些貧的,說得我忒小氣。好吧,小孩子的玩意兒,當不得真,可不興笑話。」
眾人都道:「怎會笑?我們自己就不是什麼通的,無非就是看個熱鬧,飽飽口福而已。」
陸雲起,正了正鬢髮,理了理自家那條耀眼貴重的灑金榴花,又了邊垂著的潔白無瑕的羊脂玉環佩,含著笑給眾人行禮:「我技藝不,就是給各位伯母嬸娘、姐妹們湊個趣兒,不當之還請不要笑話我。」
眾人都笑道:「誰能笑話你,只管放開了手腳。」
紅花還須綠葉扶,陸雲一人就算是分出一朵花來,沒有陪襯的也顯不出的好,反而顯得太明顯。林玉珍掃了眾人一眼,道:「其他孩子們也一併玩玩。我們來作評判,誰的水痕最先了就是輸。既是鬥茶,不能沒有彩頭,我便出頭上這枝水雙蓮花釵子。」言畢果真從頭上拔下一枝水雙蓮花釵子來,那釵子雕工細,晶瑩通,不是俗,說也要值幾萬錢。如此大手筆,顯然對陸雲的分茶之技信心十足。
那知州夫人宋氏本是京城人氏,見多識廣,聞言便從頭上拔了一枝紫金頭銜珠釵,豪爽地往面前的茶床上放了,道:「我便出這枝紫金頭釵,這釵雖不值什麼錢,卻是京中唐家金銀鋪的老匠人出的。就當是個新鮮玩意兒,給姑娘們玩玩。」
楊氏也笑,將頭上一枝瑩潤的玉燕釵取下,輕輕道:「我也湊個趣。」
其他陪坐的眷們便也紛紛解囊,東西多寡不一,都是些緻的小玩意兒。
孩子們一個看著一個,就是沒有人主出頭。林謹容半點不心,林玉珍早就安排妥當的,怎會出意外?片刻后,就有陸家偏支一個陸揚兒的孩子從一旁起笑道:「我閑時也玩一玩,不如我來湊這個趣。」
林謹容便輕輕捅了捅楊茉:「你也分得好茶,不去試試?」當年楊茉也是與陸雲鬥茶的人之一,但們都不是陸雲的對手。
楊茉家風影響,同樣自詡是個雅人,且那裏頭還有自家姑母的一頭釵在裏面,不該白白便宜了外人。因而早就躍躍試,就算是林謹容不勸,也要去,只是此刻林謹容這樣勸,推出去,的出場就顯得順理章,而非是刻意與人爭強出風頭。投桃報李,便也邀請林謹容:「我記得你也好此道,我們一起去?」
從前林謹容因著自家父母的關係,自來謹言慎行,就怕惹禍上,在這種場合幾乎都是悄無聲息地坐在一旁做看客,所以當年即便自信陸雲非是的對手,卻也不曾招人嫌去參與。可這一次麼,卻是存了不良之心,有心砸陸雲的場子,要林玉珍和陸雲恨上的。當下便垂了頭低笑道:「江南雅士多,雲表妹從江南來,見識寬廣,又是名家指點過的,我技藝不,不敢去呢,只怕白白丟醜。」
楊茉一聽,那爭強好勝之心越發起來,微微豎了眉頭,低聲道:「你好沒道理!明明不比別人差,萬事偏要先低一頭,還沒比就認輸了,真是沒出息!這子真人鬱悶,我實在忍不住了,你參加也得參加,不參加也得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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