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別人口中，莉莉聽說狩獵祭結束了。

艾伯·阿博特缺席了這次的狩獵祭。

前二名依然是羅納德王子，安東尼奧騎士。

沒有任何參加狩獵，人們只在閑聊的時候回憶起去年勇猛的莉莉。

這是有史以來唯一參加過狩獵祭的人。

啊，隨便吧，莉莉想，屎一樣的狩獵祭。

莉莉很快適應了神殿的生活。

不得不說，每天重復一樣的生活，很容易讓人陷一種安逸又麻痹的錯覺中。

即使知道，從神殿出去以后，的景有可能會變得更糟。

到時候會有很多的罪名堆積在上，國王也會對展開清算。

可還是產生了，如果能一輩子呆在這里就好了的想法。

每天吃飯，祈禱，看書、睡覺，不用際，不用絞盡腦和別人勾心斗角，也不用擔驚怕，所有人都在微笑，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還是麻木，至他們和，又沒有殺傷力。

莉莉再次到了浸在泥潭里的舒適。

被淤泥包裹著，雖然有種揮之不去的悶，但是只要閉上眼睛，就能輕松地度過漫長的時間。

甚至有幾次，祈禱時，腦子變得一片空白。

在閱讀室看書時，腦中也會突然浮現出“我在干什麼？”“我為什麼要看這些？”“有用嗎？”的問題，然后看著書發呆很久。

就像現在，當回過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月過窗戶撒進來，書攤在桌子上，文字模糊不清。

“啊……”莉莉了眼睛，仰頭靠在椅子上。

最近幾天，一直覺得很累，甚至連運都停了，心中那些激烈的緒似乎都停滯了，和了，消失了。

好像陷了迷茫。

無論是現在發生的事，還是所面對的未來。

在迷茫中，在神殿里獲得了一種令人不安，卻又舒適的平靜。

莉莉合上書，往外走去，覺自己踩在云端，連腳步都有些輕飄。

自從加強鍛煉以來，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覺了。

走出閱讀室，來到神殿的長廊。

這個時間神殿里已經沒有人了，長廊靜消消的，開放的一邊是靜寂的庭院。

草地、花叢和噴水池。

“……”正往前走的莉莉忽然發現了什麼，停下腳步，后退，看向庭院。

在噴水池后面，似乎有團黑影。

本已麻痹的覺本能地振了起來，莉莉慢慢走向那團黑影，右手已經向了藏在白圣長下的匕首。

神殿里沒有，神也不可能在這個時間蹲在草地里。

那躲在后面的是什麼東西？

是魔，還是潛到神殿的可疑人士？

莉莉放輕腳步，警戒地靠近那團黑影。

當終于看清那團黑影是什麼時，松了一口氣。

那是三個小孩，他們穿著神學院的服，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挖些什麼。

莉莉的手從匕首上移開，彎下問：“你們在干什麼？”

“哇啊！”孩子們嚇了一跳，驚慌地擋住他們挖的東西，“對不起，神，我們不是……”

當看清莉莉以后，他們的表變得迷茫：“你是誰？”

莉莉還沒來得及回答，三個孩子中的一人已經認出來了，說：“啊，我知道你，你是圣，你最近一直住在神殿。”.七

“是的。”莉莉說，“我是圣莉莉，你們呢？”

“我們……呃……我們是神學院的學生。”

“那你們晚上在這里做什麼呢？”莉莉問。

三個孩子對視了一眼，有些心虛地地下了頭，但頭卻不自主地看被挖開的地面。

在神殿呆了一段時間，見多了神們量產的微笑，莉莉很看到這麼真實的表。

問：“你們埋了什麼？”

“對不起，我們不能說。”一個孩子說，“你會告訴神的。”

莉莉說：“我不會。”

孩子們依舊低著頭，不愿意回答。

莉莉其實并不是很在意孩子們埋了什麼，只是忽然覺得和這些孩子聊天或許比和神們說話要舒服。

自從來到神殿，就很和別人說話了。

于是莉莉干脆坐在了草地上，問：“你們的家在哪兒？”

“桑迪鎮。”

“我家在卡羅爾村。”

“我來自瓦特市。”

孩子們報出了幾個地名，他們的表依然忐忑不安。

莉莉說：“你們不用這麼防備我，我不會告的，我只是想和你們聊聊天。”

“真的麼？”

“當然，我可是圣。”

孩子們似乎放下了一點戒心：“但是你看起來很兇。”

“嗯，我是有一個很有力量的圣，我會打跑魔。”

“你會保護我們嗎？”

“我會保護自己，和我的人。”

“你好厲害啊！”

莉莉忍不住笑了：“是的，我很厲害。你們沒有聽過我的故事嗎？我一個人，在競技場，打敗了十幾頭魔。”

“哇！”孩子們的眼睛亮了起來，“真的嗎？”

“那你也太厲害了吧！”

“啊……我，我好像聽說過這件事！”

莉莉歪了歪頭：“你們想聽事的經過嗎？不是從別人那里，而是親自從圣本人里聽到這個故事？”

孩子們的眼睛更亮了。

于是莉莉便坐在草地上，給他們講述了自己在競技場里的經過。

“……當時那只野豬魔離我只有這麼點距離！”莉莉和孩子們比劃著距離，“它里噴出的臭氣已經噴到了我的臉上，如果不是我用箭筒抵住，它就會咬碎我的胳膊，于是我掏出匕首，一刀在了它的脖子上！‘嘭！’它瞬間就炸了！”

“哇……”孩子們圍在邊，聽得聚會神。

“然后我殺死了剩下的兔系魔，贏得了測試的勝利，競技場全部的人們都在呼喊我的名字。”

“你也太厲害了吧。”一個孩子問道，“那你和安東尼奧騎士，誰更厲害？”

“不知道，但我打掉過安東尼奧騎士的劍。”

“哇，那你和辛西婭公主誰更厲害呢？辛西婭公主也切下過魔的頭，他們還‘毒蜂’。”

“公主沒那麼可怕，公主的箭很厲害，可能比我還好。”

三個孩子又齊生生地發出贊嘆：“哇……”

“你們喜歡這個故事嗎？”莉莉問。

孩子們七八舌地回答道：“喜歡，你太厲害了！”

“太彩了，我都嚇到了。”

“神們從來不會和我們說這種故事，他們只會教我們平和和微笑。”

莉莉又問：“你們喜歡神學院嗎？”

孩子們眨了眨眼睛：“我們應該是喜歡的吧。”

“這里有很多好吃的東西，不會肚子。”

“在這里，不用穿破服，也能學習。”

莉莉又問：“那你們想家嗎？”

孩子們的眼神黯淡了下來，吞吞吐吐地說：“快要想不起來了。”

莉莉：“為什麼？”

“嗯……”一個孩子說，“剛來這里的時候，我還記得爸爸媽媽和妹妹的樣子，但是……現在越來越記不清了。”

“我們好像忘記了他們的臉，也忘記了他們上的味道，就連在家里發生的事，都快忘記了……”

“我不想忘記媽媽，也不想忘記妹妹，還有對我很好的鄰居阿姨……”

一個孩子指向了后的地面：“所以我們把現在還能想到的，家里的事寫了下來，埋在地里，等以后記不清的時候，就過來看看。”

“你們會記得這個地方麼？”

“我們有三個人呢。”孩子們笑著說，“而且神們也說，神會保佑我們的，也許到時候，我們忘記了這個地方，神就會告訴我們。”

莉莉看著他們，笑了笑：“你們覺得神是什麼呢？”

孩子們思考了一會兒“是世界上最厲害，最仁慈的人。”

“神一直在看著我們，如果我們不信它，就會到懲罰。”

“神很厲害的，如果我們違反規定，不面帶微笑，不好好學習，大吵大鬧，在儀式上反抗，神就會代替神懲罰我們。”

莉莉又問：“既然神是最仁慈的人，又為什麼會因為這種小事，懲罰別人？”

月亮高高地掛在天空，噴水池中的水在嘩嘩地流著。

孩子們語塞了，稚的臉上出了迷茫的神。

莉莉忽然覺得有些揪心，說：“對不起。”

孩子們疑地看著。

“對不起，”莉莉說，“是無能貪婪又弱的大人們，給你們創造了一個這麼糟糕的世界。”

忽然，一個孩子哭了起來，他哭得渾發抖，傷心地難以自制。

他問：“圣，會有人來救我們嗎？”

他帶著其他兩個孩子也一起哭了起來。

“會的，”莉莉說，“曾經有人想要救你們，只是……只是沒有功，就死了。”

“那……那怎麼辦？”

“也許會想到更好的辦法。”

“可、可是，不是已經死了嗎？”

“是的，有可能會再次死去。”莉莉說，“所以，你們要記住現在的覺，就像記住埋在土里的記憶一樣，記住現在的憤怒、不甘和哀傷，不要長你們恐懼的人，不要接你們厭惡的世界，不要和你們厭惡的人同流合污，你們要努力地長，想辦法改變這一切。”

三個孩子懵懵懂懂地看著。

他們也許并不能理解莉莉這句話的全部含義。

但是他們還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是的，要記住這一切。

不能讓頭腦變得空白，不能在泥潭里沉下去。

這個夜晚，通過和孩子們的對話，莉莉腦子還是混混沌沌，但思緒和總算恢復了一些。

第二天，侍們一如既往地來到莉莉的房間，為端來早飯。

收拾服的時候，一個侍看見了上面的泥土，笑著問：“圣大人，您的子有點臟。”

“是嗎，不好意思，”莉莉說，“昨天在閱讀室看書看得太晚了，我回來時在草地上散了會兒步，沒看清地面，不小心摔了一跤。”

“沒關系。”侍笑道，“我們會為您把子洗干凈的。”

莉莉松了口氣，手去拿早餐的牛和面包，隨口說道：“是我的錯覺嗎？我總覺得神殿的飯菜和外面不同，似乎這里的飯菜味道更好。”

“您能喜歡就太好了。”另一個侍微笑，“神們專門為您的飯菜做了凈化，這可是很難得的呢。”

“……”莉莉的手頓在半空。

抬起頭，看向掛著統一微笑的侍們，背后升起了一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