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虧冬菇不像鐵牛小時候那麼哭,讓當爹的這麼招惹也沒掉馬尿,還出胖爪爪來打了程家興兩下。
胖爪子落在程家興上,嘶,真疼。
稍晚一些,在飯桌上他還在說,臭閨手勁兒越發大了,沒防備挨一下老疼。何杏剛才從娘手里接過湯碗,吹了吹,才抿一小口,就聽見這話。
“你招了?”
程家興沒要丈母娘伺候,他自己舀了碗湯,媳婦兒這麼一問他沒顧得上喝,委屈道:“你啥也不知道就跟臭閨站邊了!”
婿這模樣,唐氏只當自己瞎了聾了沒瞅見也沒聽著,平心靜氣,專注喝湯。
何杏嗔道:“你多大人還跟親閨計較?”
程家興沒過足戲癮,又瞅瞅肚皮:“才一個臭閨你心就偏了,再來一個這家里還有我的位置?以前還指天發誓說我在你心里頭是第一位,最最要,你個騙子!”
唐氏、冬菇以及何杏本人三臉懵。
何杏:“我沒有,你別鬧,趕吃飯吧菜要涼了。”
說著停頓片刻,解釋說閨平白無故哪會跟人手?挨了的打還能不是自個兒招的?“你閨手勁兒真有那麼大?很疼嗎?我記得家里還有藥酒,打的哪兒吃好我給你開,別起了淤青。”
程家興又不是當真在同閨較勁,他就是借此活躍一下氣氛,媳婦兒都關心上了哪還能接著作?他回頭勸何杏喝湯吃飯,再不吃就放涼了不說,好菜全讓胖閨糟蹋了。
這頓飯后,何杏果真把人拽進屋去給他看了看大。
沒青沒紫的。
“說得那麼嚴重,真嚇我一跳,結果也還好嘛。”
“騙你干啥?撓那一下真還疼,這一年年的力氣見長,遲早能趕上你這當娘的,可惜了朝廷不讓人當,要不咱家能出個武狀元也說不定。”
“又不是力氣大就能當武狀元,我聽說武狀元不但要能騎善還要能排兵布陣,得讀兵書。”
“讀啊!就讓讀!我早就在想是閨也得送去學個字,左右咱家有錢。”
這話又說到何杏心坎上了,雖然說普通人家的閨讀書認字的之又,當娘的還是希閨把字認全,順帶學些人生道理,別兩眼一抹黑當個文盲。最差也得會看嫁妝單子會看賬本會看家書以及文契,自己能認字,一輩子能求人。
小兩口說到讀書的問題,冬菇這會兒正讓外婆領著出門轉悠去。
唐氏剛才收拾了碗筷,抹了桌子,想著吃了不肚子里有點撐就說帶外孫出去走走,這一走就走到河邊去。
平常沒人帶著的時候,冬菇是不被允許下河邊的,這會兒讓唐氏抱著沿河岸走了一段。唐氏想看看今兒個有人出船沒有,要是有,甭管撐船出來的是誰,跟人說說話。因為隔條河的關系兩個村的消息不靈通,過來之后都沒咋聽說魚泉村的事,多有點惦記。
結果沒見著漁船,倒是撞上吃過飯下河邊來洗裳的。
別人也看見了,問:“唐嬸兒這是干啥出來?”
“我帶出來走走,消食兒。”
結伴出來洗裳的是兩個年輕媳婦兒,倆都沒看出這樣能消個什麼食……程家那小胖妹兒讓當外婆的抱在懷里,就沒下地!
說真的,在鄉下地方,養得這麼白胖的兒子都見,真沒見過哪家閨像這樣,程家這個讓不人開了眼界。
“唐嬸兒過來有段時間了吧?是打算在這邊待到程三嫂子生完?”
“那不然呢?我不來婿一個哪能忙活得開?杏兒懷著娃娃不說,這還有個小的。”
“花錢請個人唄,哪就非要勞累你呢?”
唐氏撇:“那還不如我親自來,那是我閨,誰能比我照看得好?反正冬天里活又不多,我來這頭也不耽誤什麼。”
簡單說了幾句,唐氏抱著人走遠了,那兩個年輕媳婦才想起們是下河邊來洗裳的,不敢再耽誤,趕找地方蹲好忙活起來。將裳泡上水,砸開皂角,打上之后,兩人都還在說,也不知道何杏上輩子是積攢下多功德,才能事事皆如意。
得相公重還不算,親娘跟婆母對也是一等一的好。
“都說沒有不疼孩子的娘親,可又有幾個肯到兒夫家來幫忙安胎坐月的?不過是個外嫁,生了兒子又咋的?就是給家里添個外孫,外孫再金貴也是別家的人。”
“話不能這麼說,何杏待娘家親厚,你想想是怎麼在幫襯兄弟?就憑這個姐姐,何東升發起財了。聽說他買賣做到縣城里,還在縣城里跟個大戶人家的小姐扯上關系,沒準能找到個很得力的丈人。”
“有這事?”
“你還不知道?這不是劉棗花親口說的?”
“劉棗花上次回來不是中秋節前?”
“是啊,就是那回說的,是真是假不出一年就能驗證,要真攤上這等好事不得傳遍十里八鄉?”兩個媳婦兒拿著棒槌敲敲打打,蹲在河邊忙得熱火朝天,倆邊做事邊說話,從何杏說到東子,又從東子說到劉棗花。雖然村里很多人批評劉棗花,說這人親淡薄不講義,像這麼說的多半還是上點年紀的,年輕媳婦兒其實有點羨慕。
很多人都希自己能跟劉棗花一樣,人給我氣我也給他氣,不同意就說,不痛快就罵。都覺得像那麼活著滋味一定好,看看,婆母降不住,親娘也管不著,男人聽使喚,還有錢。
多數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當不了何杏,當不了何杏還不能當劉棗花?
劉棗花一不好看,二沒大本事,看著還有點蠢,前幾年差點破了天,如今竟這樣痛快……
就有人總結了劉棗花的功之道,要復制也難如登天。
要準的找到一條能抱的大就不容易,還要像那麼豁得出去,為了發財臉都可以舍了,苦也能吃,還要跟各路吸蟲劃清界限,人害我一回之后哪怕他再怎麼賠不是說盡好話也不心,他發全家甚至全村來聲討也毫不搖……要做到這種地步談何容易?
“幺妹前段時間還去了縣城你知道不?以為在外頭那麼多人看著,哭一哭求一求劉棗花指定得妥協,那可是親妹子,親親的妹子,人家跪下來求你都不松口還是人嗎?……聽說真就沒松口,非但沒松口,還不怕丟人當著食客的面跟親妹子翻了舊賬,說第二個孩子就落在親妹子手里,都沒咋樣,做妹子的咋有臉把姐姐往絕路上?說眼饞麻辣燙生意卻不好好說,竟然私下學,生意做垮了想求姐姐救命,瘋了傻了才去救這個命!不妹子好好吃點苦頭,以后還得干出這種事來!……”
要說到煽緒,劉棗花比妹要強得多。
不這樣,臉皮又很厚,瞎編著說也不心慌,一句話半真半假誰分得出?大家伙兒只知道這家麻辣燙的老板娘皮子是利了一點,人卻厚道,啊菜的都很新鮮分量也足味道也沒變過,平常招呼大家都很熱絡,哪里就是鐵石心腸了?
前頭婆母在斜對面程記帶孫,不還經常端菜過去送孝敬嗎?喊去幫忙從來不躲懶的。
既然不是劉棗花不好,會這樣就必定有。
一番話說下來大家伙兒都信了,店里的客人拿八卦下飯吃得津津有味,吃飽了還說做得對,這種為了掙錢啥缺德事都敢做,做虧了想到拖親戚下水去救命,讓淹死在水里才好!這種事,有一就有二,縱容不得!
客人這麼說劉棗花也跟著點頭:“換作你們有門手藝著能吃半輩子的,親戚朋友隨便來哭一哭你就教他?他學會了不死你去?我嫁人都是十幾年前的事,這買賣才做了一年多,是夫家的生意,來哭一哭就要我教,這不是把我往絕路上?我要是教了我有活路?公婆不罵死我?男人不打死我嗎?”
就在邊上的程家富表示不敢……
媳婦兒不揪他耳朵就算好,他哪敢手?
他也知道不能拆劉棗花的臺,還壯著膽子配合了一把,只見他虎著臉沉聲說:“四年前你為娘家鬧那一場差點把我們兄弟分斷了,再有二回,我定要休了你!”
于是乎,劉棗花只能向幺妹表示幫不上忙,讓這就回去跟家里好生商量看看怎麼渡過難關吧。
等到這天準備的食材賣了,店打了烊,劉棗花跟程家富一起蹲在大木盆邊涮鍋洗碗,說起那出,抬胳膊肘懟了懟邊上男人:“程家富你可以啊!說那句我休了你聽著像那麼回事!”
程家富脖子。
“不是你給我使眼?我都是配合你說的,我是不是說得不好?”
“沒有,你說得好,聽著老真實了,跟心里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