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只是程老爹跟前有人叨叨,這些天程家貴也沒聽閑話，村里頭一貫是這樣，誰家丟個也能嚷嚷得人盡皆知，別說是做生意發財這樣的大事。

知道何杏他小弟做起生意,村里人好奇，他們跟東子本人又不，就只能去問那些可能知道報的。

比如朱小順媳婦，還有留在村里的程家父子兩人。

程老爹心里慣常有數，尤其在分家之后，他都由著幾個兒子自己當家，極對他們指手畫腳。這回也是一樣，說一千道一萬那手藝是兒媳婦帶來的，村里有些人說人都是老程家的手藝自然也該歸老程家，程老爹不敢這麼想。他想著三媳婦也夠厚道，從定親之后就很向著老三,親之后更是幫著掙下不小的家業。這樣好的媳婦你還去挑剔那是不想過安生日子了。

做人要知道滿足,還得講講良心。

甭管咋看何杏都沒有任何一丁點對不起老程家，說寧肯幫扶娘家兄弟不幫二伯子，這是人說的話？

老二真想做啥也該自己去跟老三開口，哪有坐在家里等人送錢上門的？

再說何東升是何杏的親兄弟，那是從一個肚皮里爬出來的,擱心里何東升當然比程家貴親，這要是反過來，老何家人不寒心嗎？

說閑話的一般分兩種,有些就是趕熱鬧隨便說說，過就過了。還有些心不好，他是看你日子過得□□逸，挑事來的，就指你把這些話聽進去，回頭大鬧特鬧，給大家伙兒添點樂子。

程老爹不吃這套，就有人找上程家貴，趁他去菜園子或者挑水的時候逮著一通好說。

“沒聽說何東升有那手藝，花生米該是程家興媳婦兒教著做的吧？我前兩天進鎮去趕集，剛好撞見他挑著擔子去賣，生意好得很！”

“按說何氏都嫁到你們程家，啥都該是夫家的，有什麼好事也該先想到夫家這頭，哪有捧著方子往娘家送的？”

“程老二你咋不說話？你大哥和四弟都沾了程家興的，按說倫也該到你，咋的讓他了隊？”

程家貴想錯過去，人攔著不讓他走，非要聽他說兩句。他就說各有各的活法：“我膽子小，做不生意，老實待在鄉下也好的。”

“你兄弟給的生意哪有做虧的時候？這要什麼膽子？”

程家貴搖頭：“我不是那塊材料，但凡是那塊料，早已經做出來了，老三前兩年也帶過我的。”程家貴只道他如今想明白了，錢這東西需不著多，夠用就，眼下最要的也不是掙錢，子嗣問題了他心病，守著楊氏讓平平安安生下這胎才是最最重要的事。

之前就是為了做生意，鬧來鬧去的，周氏才會走歪路把娃搞掉。

有了前車之鑒，他還能走上那條老路？

程家貴盤算過的。

真要說起來，家里種著糧食蔬菜還為了一群，他們吃這一口都從地里出，一年到頭也花不了幾個錢，要添置的也就是油鹽，除此之外也就做兩裳，再有就是給爹娘的孝敬錢……這個錢賣豬賣蛋都能攢出來。所以說，也不需要誰幫扶，自己踏踏實實勞作就能吃飯。

這麼算過程家貴心態就平和了很多。

有時候想起來是覺自己窩囊的，四個兄弟里面就他最沒出息。

可也沒法，人還得認清現實，總想一飛沖天不的，有多大本事你端多大碗，能耐不夠就安分些。

那人又是一通好說，程家貴還是不上當，看他說兩句就要走，那人只得目送他去，又站原地啐一口，低罵一聲：“傻子一個！”

換個人搶也把方子搶過來了，咋能便宜了老何家的？

哪怕他沒想搞事，最近這一出一出的對程家貴還是有那麼些影響，他走神的時候多了。程老爹看出他心里有事，空問了一句：“老二你咋的？怎麼看著心不在焉的？”

程家貴搖頭說沒啥。

“哄別人就算了，還哄你老子？到底遇上啥事你說來聽聽？”

程家貴停頓兩下，看向他爹說：“爹你聽了別多心。”

“我多啥心？”

“就是有些人在我跟前說了些閑話……”

“是不是說老三媳婦的？說胳膊肘往外拐著方子給娘家兄弟也不給你？你聽進去了？”剛才吃了飯，程老爹剃了剃牙，接著說，“老二你要搞清楚，不管因為啥這個家是分了的，既然分了，你跟老大跟老四對三媳婦來說也是外人，跟何家的沒多大區別，甚至對來說那頭還更親近，人家是一母同胞，你是啥？你是分了家的兄弟。何家那頭對三媳婦一貫也好，當初嫁妝辦得就面，嫁出來之后也沒說丟手不管，逢年過節還送魚來。兩頭的往來走一直不，反倒是你，沒見給你兄弟幫什麼忙，你拿啥跟人家比？”

程老爹說得當兒子的心里慚愧，頭都低垂下來。

想想也是，村里很多人瞧不起劉棗花，覺得是個見錢眼開的狗子，可對何杏來說，劉棗花是實實在在給幫忙給送錢的。

來找人幫忙一不訴苦二不打牌，都說現實的，做買賣就談利益，總不會讓人白白出力。

相比起來，他們二房這頭扯兄弟多，這個東西，頭兩回還好用，次數多了就不好使。程家貴又想起來，剛分家時老三對他們熱心極了，那會兒還是主為當哥哥的著想，現在老三跟老大更親近，跟他這頭淡了很多。說起來，分家還沒幾年呢。

他嘆口氣。

現在回想起來，覺得這幾年做錯了很多。

也不能說是錯，就是眼皮子太淺了一些，很多時候只看到眼前，耗去了不分。

程來喜大概知道老二是咋想的就沒再管他，這幾年間發生的事，他能翻出來好生想想也好。當時立場鮮明，總怕自己虧了丁點，如今回頭去看心境不同了，總能品出點是非對錯。腦子長著又不是做擺設的，多用沒壞。

又要提到劉棗花賣著麻辣燙，每隔幾天都要讓程家富回鄉一趟，他是收菜來的，也被好事者攔下，問起何東升正在賣的花生米。

雖然大家伙兒都覺得是何杏教他做的，眼下還沒個確切的說法。

這說法程家富同樣給不了，他知道在斜對面幫忙的換人了，從老三他親舅子換了隔房舅子，也聽說何東升是自個兒撲騰去了，他是咋個計劃安排程家富哪會知道？

程家富唯一知道的是東子不來了之后，挨著有好幾家的直嘆可惜。

之前天天看著沒覺得，人不來了他們想想覺得何東升也好，當婿不錯。還有人找上黃氏，問他何東升的親事定了沒有？

定是沒定，現在人不在縣城里頭，就不是那麼好說。

再說他眼下第一肯定著掙錢，真不一定有心思說親。

村里人問了一堆，程家富啥也沒答上，等他把蔬菜拉回縣里，搬進店里面，也沒顧得上收拾就跑到斜對面去找了程家興。

看他這樣就是回去遇上事兒了。

程家興抱著胳膊等大哥說。

程家富也沒跟他賣關子，把進村以后遇到的事仔仔細細跟兄弟說了：“聽他們說東子在挨著幾個鎮上賣花生米掙了錢，大家伙兒羨慕的，還問我那手藝是不是弟妹教給他的？說沒聽過他還有這一手。”

“大哥你咋回的？”

“還能咋回？我不知道，就說的不知道。”程家富也好奇來著，問，“那手藝是弟妹教的嗎？”

這也沒啥好瞞的，程家興很干脆點了點頭。

程家富沒多想，只當東子的況跟他們缽仔糕和麻辣燙一樣，是弟妹教手藝，掙了錢兩頭分賬。他一點兒也不覺得稀奇，甚至沒有多問。程家興當然也不會掰碎了說給大哥聽，他除了跟何杏說事的時候講得爛些，跟其他人都是說一半留一半，不存在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別說其他的，到今天他親娘都不知道那年字糖方子賣了多錢。

從這就能看出程家興是啥子。

把村里的事跟老三說了，程家富才回他店里，他回去就讓劉棗花住：“你剛回來就急沖沖往對面跑，干啥去了？”

“有點事。”

“就是問你啥事？”

程家富又把事講了一遍，劉棗花就比他聰明得多，邊給人煮麻辣燙邊說：“我早知道會這樣。東子他去年會跟著進縣里來，不苦不累幫著干那麼多活，人家就是學手藝外加學做生意來的？他不像你們沒進取心，他那樣的人，還能給人站一輩子柜臺？學得差不多肯定要出去單干。又要說弟妹這人，連我都肯幫，還能扔下親兄弟不管？何家的對多好？我要是有那麼個靠譜的娘家，我也樂意幫襯兄弟，這有可說的？”

“這次回去遇上好多人來問，我也納悶。”

劉棗花又一想，忽一抬頭：“該不是誰眼紅挑事了？怪弟妹管娘家不管姓程的？”

程家富搖頭說不可能：“二弟不是那樣的人，二弟妹也不是。”

“他們不這樣想，還不興別人煽風點火？我說了千百回程家富你別太老實，天天見面的人你都未必看得清楚，別說咱們出來做買賣之后沒幾個時候跟老二頭，你咋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你們幾兄弟之間差距越發大了，他心里真的一點兒想法也沒有嗎？沒有當然最好，有也無所謂，反正你別跟著摻和，咱日子過得好好的，莫讓攪事給帶上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