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沒吃過豬,還沒見過豬跑麼？”

何杏兩世為人是頭一回當娘不假，可見過別人懷孩子，聽說懷孕幾個月后胃口會變大，卻不能真的敞開肚皮去吃,人的胃口是會越吃越大的，尤其是頭一胎營養過剩娃個頭大了也不好生……

這年頭又是只能順不能剖的，何杏不敢去冒風險，每天五餐飯吃著，量卻不大，覺差不多了就打住，都不敢吃得很飽……每日晨間都還涼爽，這時候程家興會陪在三合院周圍走走，活一下，等半上午日高起，就不太出門,或者聽婆婆說些程家往事,或者幫著做一些輕巧的手上活，再不然上床躺躺。

上一年程家興還去延壽堂買了驅蚊香包跟藥膏回來，如今媳婦兒有孕，他也不敢隨便用藥，夜里有蚊帳能睡個清靜,白天就靠他打，這年何杏懷個娃，把程家興折騰夠了。

想要的他去訂,想吃的他去買，想散步他扶著，想睡覺他陪著，緒起伏的時候他負責哄，家里大小事也要他出面去辦，每個月還要帶媳婦兒去看大夫，包括老丈人那頭，他隔段時間要去一趟，哪怕隨便說兩句都好，總得人放心。

還有菜園子，還有耕牛，還有母……

都沒做買賣也把程家興忙了個夠嗆，媳婦兒子重了經常不舒服，他又去鎮上跟討人厭的山羊胡子糟老頭取了經，看怎麼能讓舒坦一點。

何杏懷這一胎，就哪怕還沒生下來程家興已經決定了，即便以后再想要也等幾年，生個娃實在太熬人。不對人家來說是磨礪，對男人也是考驗。

何杏本來脾氣不差，偶爾是會跟程家興小鬧一下，那是夫妻兩個的生活趣。最近經常莫名其妙的起來，還會因為芝麻綠豆的小事糾結，當時要費很大力氣才能把人穩住，事后回想起來也覺得無理取鬧了，又乎乎的去給程家興賠不是。

程家興聽大夫說過，懷孕之后人家脾氣可能會變，讓他多忍多讓。

尤其三伏天里，天一熱人的火氣本來就大，孕婦比普通人更不耐，熱起來氣短悶人煩躁遇上丁點事都可能把脾氣點炸，這時就得哄著點，頂好是讓氣不起來。程家興對山羊胡子糟老頭是不太冒，醫囑他還是聽，大夫說的他記住了，每回何杏揪著一個點不放跟他鬧騰程家興就好聲好氣哄，跟哄寶寶一樣哄，多哄幾下自己就不好意思了，頰邊緋紅像燙的蝦子，跟著就抱著程家興說起話來。

也因為這反應過分可，程家興非但沒覺得不耐煩，還樂在其中。

又過段時間，田間的稻谷徹底，各家準備搶收。這之前程家旺就回來了，不人回來還帶上程家興跟他定做的搖搖床，四兄弟聚齊，好吃好喝了一頓，另三個跟著就投到搶收行里，還問程家興借走了他那頭牛。

程家興是沒有稻谷可以收，他也顧不上看別人的熱鬧，懷孕六七個月，何杏迎來了新的反應，最近能力有點失控。

起因是某日清晨出來活時突然頭暈，那會兒正好人在檐下，旁邊就是石磨，何杏順手一扶，咔嚓把磨盤扶裂了。

程家興正好進灶屋去放碗，忽然聽到院里有靜，趕出來。只見媳婦兒傻愣愣的站在檐下，眼神落在旁邊石磨上，那口去年才打的石磨已經碎骨了……

程家興心里一，顧不上那口石磨，他快步走到何杏邊，剛要手去扶人，人躲開了。

“怎麼了？”

何杏又看了一眼磨盤，再看看自己長了些的手，猶豫說：“剛才暈眩了一下，我怕摔就手扶了一下，就這樣了……”

遇上這種事說不慌是假的，程家興想著他是男人家要穩住，先安了一聲，去拿了個凳子出來給何杏坐著，這才從旁邊的碎石里撿出個小的遞到媳婦兒手心里，讓試試力氣。

剛才扶上去的時候覺石磨像板豆腐，這會兒拿碎石塊著又正常了，沒出現輕輕一就壞掉的況。

何杏松了口氣。

看這個反應，程家興大概心里有數，正想跟媳婦兒說說，剛才出了一趟門趕著回來給兒子媳婦收拾碗筷的黃氏進了院子，黃氏邊走邊說，搶收這段時間真是累人，別說幾個男人家，老大媳婦天天帶著草帽出去還是曬黑了，看臉還，兩個手出來簡直沒眼看……說著話突然就沒聲兒了，直愣愣盯著碎渣渣的磨盤。

“咋回事？我出去一趟你倆還手了？”說著猛地一扭頭看向程家興，“我不是跟你說懷著娃不得刺激，讓你這幾個月多順著你媳婦兒，有事好好說，別急躁，別發脾氣……咋的你還能把杏兒氣這樣？？？”

何杏都坐不住了，站起來跟婆婆解釋，說沒有。

程家興跟著說沒有。

“好好的磨盤都這樣了，這還不是打架打的？好端端的干啥跟石磨過不去呢？拍碎了不得花錢去買新的？”黃氏咋看兒媳婦都不是這麼無理取鬧的人，以前嚇唬人都拍外面的石板，或者徒手掰個燒火鉗，不會跟這種拍下去還原不了的東西過不去！

黃氏有理由懷疑是親兒子把兒媳婦氣著了。

又瞅了程家興一眼：“你好好說，到底是咋回事？”

三合院是單獨立在竹林旁邊的，跟別人家都不相鄰，眼下各家全在往地里趕，忙著干活去也沒什麼人過來，程家興都沒把人往屋里拽，就在屋檐下說了——

“娘不是把飯做好就出去了嗎？我倆吃完，我把碗筷收進灶間，杏兒看這會兒日頭還不毒，想出來走走，走到屋檐下喊頭暈搭把手借個力撐了一下磨盤就碎了。”

黃氏聽完問何杏這會兒咋樣？還暈不暈？又讓坐下。

“這會兒沒什麼事了，我小時候控制不好力道也弄壞過一些東西，長大點就沒再有過這種事，突然這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肚子里這個……這個況給大夫看也沒用吧？”

黃氏在擔憂，倒是程家興，想想說沒準是好事呢。

“還好事？這會兒看著沒事了，要是后面時不時的再來一下咋辦？”

“多注意些挨過這段時間就好，我想著是不是因為肚子里這個想繼承杏兒這把力氣，才有今兒個這出。”

黃氏想想：“要真是這樣的話……那不是更糟！你忘了大夫說你媳婦兒這胎是閨，閨要這麼大力氣來干啥？你還指婆娘帶兒給你使力氣讓你清福嗎？是不是人呢？”

何杏早就知道程家興這子是隨婆婆長的，他們母子兩個像極了，心里裝著一家子，偏偏就是喜歡在上嫌人。了解他才覺得暖，外人就很容易誤會。當然程家興更過一些，他比婆婆還多點霸道。

看婆婆又吐槽上他，何杏差點沒忍住笑，想起來場合不對，又生憋回去，說：“要真跟我一樣，這娃恐怕不好帶。聽我娘說，我剛生下來那會兒還好，后來手勁兒年年漲，起初控制不好經常闖禍，真正覺得力氣大是好事已經是五歲之后，那會兒人漸漸懂事，有這把力氣能幫家里干很多活，走出去也沒人敢欺負我。”

“他們不躲著你走？”

“是有不人躲著我走，他們怕我又有什麼關系？我們自家還有兄弟姐妹總不缺玩伴。”

想想這把力氣在兒子上是更好用，給閨繼承也不錯，再不擔心會讓人欺負去，誰敢欺負呢？

不過這說法是程家興的猜測，暫不作數。有沒有繼承這回事一時半會兒還確認不了，力氣也不是剛生下來就比天大，總是跟著歲數長的。

秋收之后，他倆又去了一趟鎮上濟春堂，給大夫把了個脈。

大夫只道這胎養得不錯，并沒診出什麼病，程家興才把懸著的心揣回去，他又問了一遍：“我媳婦兒這胎懷的真是娃？真的嗎？”

“咋的你還真是偏好兒子不稀罕閨的？”

程家興擺手說：“你不懂，你就告訴我你這回看還是娃？”

老大夫喝一口涼茶，抬抬眼皮說：“我跟你說過，就哪怕是宮里的太醫也不敢斷言生男生，我們是有套祖傳的經驗，這個東西跟你解釋不清楚。反正這娃就在你媳婦兒肚子里揣著，是男是也定了，過兩三個月生下來你就知道，還問什麼？”

程家興他氣著，心道老子本來是無所謂啊，這不是看著肚皮里的娃要繼承他娘那把力氣……

想想那力氣還是給臭小子好。

臭小子有個五八十歲當爹的隨便使喚他，還能一起做買賣去，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啊！

要是個閨就不能這麼使……

然而程家興的人生就仿佛是來渡劫的，他們小心翼翼的熬了三個月，在十月尾上何杏發了，得說力氣大是有好，是一陣陣的痛，痛到接生婆說產道開得差不多，何杏憋了個大力氣，還算順利的把娃生了下來。

黃氏找來的這個接生婆很有經驗，娃出來之后作非常麻利，很快給收拾出來。

收拾的同時還不忘記瞅了一眼。

……沒小丁丁。

接生婆心里一涼，哦豁，賞錢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