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榕城。

因為墨臨淵的一封挑戰書，這座距離鳴劍山莊最近的城鎮一下子涌進了無數江湖人，若非時間太倉促，只怕來的人還會更多。

不過，當顧寧問到第四家客棧也客滿的時候，再好的脾氣也都有些暴躁了。這次他們沒有帶著侍衛，秦姝又是個孩子，一路上的雜務基本都是顧寧在做，畢竟只有他江湖經驗最富，總不至于指蘇青崖吧。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現在的大榕城怕是本沒有空的客棧了。”慕容流雪皺眉。

“那怎麼辦？直接上鳴劍山莊？”顧寧問道。

“不妥。”秦綰搖頭。要是上門，歐鷺高興都來不及，可這次是的師父挑戰唐默，的份太過敏了些，若是住到鳴劍山莊，只怕落人口實。

“明天就是初十，大不了宿一夜，死不了人的。”蘇青崖不耐煩道。

秦綰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不過這話也只有蘇青崖敢說得那麼天經地義了。

“不然怎麼辦？”蘇青崖沒好氣。

秦綰招了招手，示意顧寧過來。

“夫人？”顧寧疑地走近前。

“去找戶不大不小的人家，就說我們要借他家一個院子住一晚。”秦綰笑著給了他一張銀票。

顧寧低頭一看，一百兩。不算多也不算。

“好好選人。”秦綰悠然道，“太窮的人家沒有那麼多房間給我們住，太富貴的又不太在意銀子，不會愿意陌生人接住。”

“夫人放心，我明白了。”顧寧眼睛一亮，立即去辦事了。

“姝兒，那邊有布莊，去買些現的被褥鋪蓋，最簡單的就行，花不了多銀子。”秦綰又道。

“是。”秦姝笑瞇瞇地答應了。

“了朝堂，果然和江湖人的思維方式不一樣了。”慕容流雪嘆道。

除了喻明秋，他們幾個多也在江湖上走過，自然遇到客棧客滿的況，可無論如何也從未想過去租用百姓的宅院。

很快的，顧寧和秦姝就先后回來。

顧寧選了一家普通的商戶，宅院不小，騰出一座院子給他們五個人住綽綽有余，荊藍迅速換上新買的鋪蓋，最簡單的碎花青布，反正也就是只用一晚。甚至連茶壺茶杯都準備了新的。

一行人安頓下來，顧寧到對面酒樓打包了飯菜過來，眾人吃了，各自早早睡，準備明天天一亮就直接上鳴劍山莊。

與此同時，城外不遠的鳴劍山莊卻沒有這麼平靜。

雖然莊門閉，但莊外卻已經聚集了不人，很多都是和鳴劍山莊有的，或是曾經得過唐默和唐演指點的。

自從無名閣的挑戰書送到鳴劍山莊，唐演就下令封閉了莊門，連暫時留在莊求教的武林人士也遣散了，只留下了幾個已經在莊好幾年，算得上唐演半個弟子的。

“所以，我出來干嘛？”唐陵懶洋洋地靠在墻上，低著頭，手里把玩著腰帶上的玉墜。

上好的地心暖玉，心雕琢梅花的圖樣，尤其致的是，暖玉上原本淡紅的沁正好染上梅花的花瓣。玉墜下面垂著一條黑的穗子，夾雜了幾金線，編織平安如意云紋，有種低調的華貴。

“明天你爺爺和墨前輩要比武，你還有心思閉關？”唐演氣道。

“爹你都說了是比武，能有什麼大事。”唐陵不以為然道。

墨臨淵還能千里迢迢趕到西秦來就為了把他爺爺宰了嗎？別開玩笑了，而且爺爺明明高興得很。武功到了這個境界，世上想求一個對手都難，能和武神一戰，說不定還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那是好事！

就是外面的人太討厭了，明明是切磋，弄得好像生死決斗一樣——說句不好聽的，墨前輩和爺爺切磋武功，關江湖屁事！

想著，他眉宇微揚，一掩飾不住的寒氣就飄散開來。

“把你的殺氣收一收。”唐演沒好氣道。

唐陵剛回來的時候說要閉死關，他還莫名其妙，之后才察覺到不對勁。這孩子……似乎有點走火魔的跡象啊，上一回幸虧有蘇青崖出手，這次他本相捎信去東華的，卻被唐默阻止了。

然而，這都一個多月了，唐陵的狀況卻并沒有收斂，反而更嚴重了，幾乎隨時隨地都在放殺氣。

唐陵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倒是嚴肅了點。

“總之，明天恐怕會很，由不得你繼續閉關。”唐演嘆了口氣，又道，“何況，你爺爺和武神一戰，若能旁觀，必能益良多。”

“外面那些人不就是為了這個來的嗎？”唐陵一聲冷哼，差點又要開始飚殺氣。

一場最頂尖的比試，弄得好像耍猴戲給人看似的，唐主表示很不爽。

“還有，綰兒也來了。”唐演又道。

“綰綰來了？在大榕城？”唐陵驚喜道。

“嗯，有弟子看見進城了，估計是不方便提前來莊里。”唐演無奈道。

“沒關系，我去找綰綰好了。”唐陵扭頭就走。

“臭小子！”唐演笑罵了一句，又嘆了口氣，臉上慢慢浮現起一縷愁。

“夫君在擔心什麼呢？”歐鷺從后堂走進來，手里端著湯盅，盈盈含笑。

“父親接下了西秦國師之位，也不知道是福是禍。”唐演扶著的手坐下，低聲道，“鳴劍山莊的未來，終究是陵繼承的，咱們從來沒有干涉過他的選擇，可至……不能給他惹麻煩啊。”

“太子殿下又豈是好打發的

。”歐鷺搖了搖頭，揭開湯盅的碗蓋，朝他推了推，“兒孫自有兒孫福，陵也好，綰兒也好，他們心里明白得很，我們做爹娘的，只需要在孩子回來求助的時候幫把手就夠了。父親那里，想必他老人家早有安排。無論如何，太子殿下也不敢朝鳴劍山莊公然手。”

“沒到那地步。”唐演搖了搖頭，端起湯盅喝了一口，頗有些食不知味。頓了頓，又開口道，“不過，要做好準備。”

“不會吧？”歐鷺驚訝道，“鳴劍山莊和西秦皇室百年，就算看在江湖輿論份上……”

即便是唐陵公然站在東華那一邊，也覺得，以夏澤蒼的氣量，就算生氣，也不至于遷怒整個鳴劍山莊才對。畢竟鳴劍山莊是西秦江湖領袖，不是府能說滅就滅的，哪國可都沒有一條律法說家族子弟出仕他國要連坐家人的。

“不是太子殿下的問題，恐怕……是咱們兒子不肯罷休。”唐演苦笑了一聲。

“陵怎麼了？”歐鷺愣道。

不就是小小的坑了太子殿下幾次嗎？都是公事，沒要死要活的吧？

唐演的了，半天沒說話。

“別話說一半啊。”歐鷺推了他一下。

“就上個月，莊里來了一個求教的年輕人，鞏義的，記得嗎？”唐演道。

“那個好看的小伙子？”歐鷺想了想就笑了，“聽說他之前一直在外游歷，才而立之年，已經跑過不地方。”

“就是他。”唐演嘆了口氣道，“之前他無意中跟我說起了一件事……他說，之前在東華游歷，剛好趕上獵宮之變，后來菜市口斬了一大批附逆的反賊，廢太子李鈺邊那個幕僚，朱仲元的，好像是太子妃的表兄。”

“那怎麼了？”歐鷺不以為然道，“綰兒不是說過嗎？那個朱仲元是咱們太子殿下派去的人。”

“不，關鍵是，鞏義也做過太子殿下的侍衛，后來不慣拘束才請辭的。”唐演組織了一下語言，謹慎地道，“他說，似乎曾經在太子府見過朱家子弟，雖未刻意聽他們談話，可經過時好像聽到一句，‘通知你兄長，必須除掉’之類的，那之后沒多久，李鈺就……”

“你是說，綰兒差點死過一次，這背后有太子殿下推波助瀾？”歐鷺的臉變了。

“不敢肯定。”唐演沉重地道，“不過，若是讓陵知道……”

“呯！”他一句話還沒說完，書房的門幾乎是被人砸開的。

“呃……”夫妻倆一起回頭，頓時臉鐵青。

“我的劍忘記帶了。”唐陵笑瞇瞇地走進來，從書架不起眼的地方拿起魚腸劍，收進袖里，繼續笑瞇瞇地出去，帶上門之前還加了一句，“你們繼續說。”

“……”唐演無語。收藏的魚腸劍居然能忘了，你騙鬼呢！

歐鷺眨了眨眼睛，一下子還沒回過神來。

兩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有種說不出的憋悶。

魚腸劍既然是唐陵故意落下的，那他之前就一定沒走，可要是他聽見了，這表是不是也太平靜了點？甚至連殺氣都沒泄出來！

“不好！”猛然間，唐演像是想起了什麼，一下子站起來，“他一定是去找鞏義了！”

“然后呢？”歐鷺道。

“什麼然后？當然是……”唐演話說到一半就愣住了，當然怎麼辦？他就算知道唐陵去找鞏義了，又能做什麼？總不能去殺了鞏義滅口吧！何況莊的人都沒遣散了，現在就連他都未必能馬上找到鞏義。

“他去找那個鞏義，總比直接去找太子殿下強吧？”歐鷺苦笑了一聲。

唐演無言以對。

“莊主！莊主！”就在這時，一個小廝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什麼事？”唐演按了按額頭道，“是不是莊主出去了？”

“莊主？沒看見呀。”小廝愣了愣才道，“莊主，是太子殿下來了！”

“什麼？”唐演只覺得頭更疼了。

夏澤蒼來了，他是太子，不管怎麼說也不能把人攔在外面，只能先請進來。不用說，夏澤蒼這個時候來，也是為了明天的比武，一國太子……難免又添幾分變數。

“你說，沒見到莊主？”歐鷺問道。

“夫人，真沒見著。”小廝有些莫名其妙地道，“這麼晚了，難道莊主還要出門嗎？”

唐演的臉變了，立即道：“去找！找到莊主，告訴他，他爺爺要見他，讓他立刻滾過去！”

“是。”小廝被嚇了一跳，趕點點頭，轉跑了幾步，又想起了自己進來的目的，回頭猶豫道，“莊主，那……太子殿下？”

“開正門請進來。”唐演沒好氣道。

就算他不愿意，但那是太子！除了好好請進來還有別的應付辦法嗎？

“若是找不到莊主，就守著太子殿下，他可能會去找殿下敘舊。”歐鷺道。

“那……也要攔？”小廝有點不確定。

“父親找他，十萬火急。”唐演面無表道。

“啊，是！”小廝得了準信，這才跑了。

“真是……這都什麼事。”唐演嘆氣。

“還不是你教的兒子。”歐鷺卻一聲輕笑。

“父親教他更多，也難怪。”唐演嘀咕道，“就希他真的夠聰明，就算要弄死太子殿下，也別在鳴劍山莊啊……”

歐鷺看著他，又好氣又好笑，只想說不在鳴劍山莊那就可以弄死？還說不像父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