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漸漸消退,廝殺聲也越來越遠。
榮嬤嬤安排廚娘給各位主子備了一碗燕窩粥,帶著如霜和如月挨個端過來,因著人多,各自分量便有些,一家人經歷過風雨,原先計較那份心思也沒了,相互謙讓,二房老太太褚氏和三房老太太葛氏推自己不,讓給晚輩吃。
寧晏被分了滿滿一碗,這會兒著實得,也不推拒,便小口舀著吃了。
子時一過,云旭過來通報,說是一百多名孽徒全部伏法,各房院子里也都排查過,讓主子們放心回去,大家陸陸續續離開,臨走時個個眼眶酸楚,著寧晏更是百集,紛紛道謝。
寧晏立在廊廡,目送最后一人離去,眼底的疲憊慢慢溢上來,與燕家這大家子人談不上多深的,不可能過分親熱,也沒必要刻意生疏,若就這樣相安無事過日子,也未嘗不好。
回到室,寧晏躺下時看著黝黑的窗外,腦海渾渾噩噩,天還沒亮,這一夜還沒過去。
太原城門下,燕翎自將士們登上城墻后,便把戰事給兩位統兵的將領,快馬疾馳回京,趕到京城腳下時,子時剛過,正是天最幽黯的時候,京城四硝煙乍起,宛若一座人間煉獄,他神一驚,拿著通關令牌了西城門,直奔戚無忌所在的西城兵馬司。
到了兵馬司門口,瞥見羽林衛和金吾衛的士兵來回穿梭,他臉徹底沉下來,抓住一人詢問道,“無忌呢?”
那人對上燕翎鋒刃般的目,嚇得脖子一,支支吾吾指著皇城方向,“駙馬爺正在東華門下。”
燕翎一聽便知皇城出事了,帶著十名暗衛飛速繞過署區,來到東華門下,遠遠的,瞧見戚無忌一行十來人舉著火把停在東華門下,火亮城墻,那巍峨高聳的宮墻沒有任何靜,安靜得不同尋常。
馬蹄聲響,燕翎一馬當先躍至戚無忌跟前,快聲問道,
“發生了什麼事?怎麼調了金吾衛與羽林衛。”
戚無忌迎著燕翎冷厲的神,嘆道,“今日傍晚,黃連教的教徒分散在京城各,四下作,他們攻擊遍布在闔城的重臣府邸,燕家和戚家首當其沖。”
“不僅如此,他們悄無聲息給五城兵馬司的井水下毒,導致兵馬司的人援救不及,我進宮請見陛下,但宮門閉,陛下久久沒有回信,我無奈之下,只得請駐守在東西兩門的羽林衛和金吾衛助陣。”
燕翎勒馬韁,目幽幽,“你可知調金吾衛與羽林衛是什麼后果?這是霍貴妃調虎離山之計,先利用霍伯庸將悍將調離京城,又借著黃連教作,出金吾衛和羽林衛,皇城空虛,陛下和東宮及太后娘娘皆有危險。”
戚無忌神不變,“我何嘗不知,但南軍是出征之軍,沒有陛下與閣的圣旨,誰敢攜兵城?回頭扔一個造反的名頭給你和我,怎麼辦?”
“你也放心,我只調金吾衛與羽林衛各一半的兵力,余下依然留守皇城宮門外,淳安去了一趟錦衛,讓都指揮使荀遇稽查徒,京城局面已控制,但皇城依然沒有靜。”
能勾結黃連教作,這個霍貴妃也真是狠。
燕翎閉了閉眼,吐了一口濁氣,任由夜風拂去面龐的熱浪,語氣緩下來,“三皇子呢,看住了嗎?”
戚無忌道,“我已按照你的吩咐,里三層和外三層看得,連地都有人守著,一只蚊子都飛不出去。”
燕翎一日一夜沒有歇著,臉十分疲憊,“你進去看過嗎?三皇子人還在?”
燕翎離京時,防了一手,只要把三皇子看好,就到了霍貴妃的七寸。
戚無忌當然知道三皇子的重要,他說出一個令燕翎差點口的消息,
“你回來得正好,這件事正要請你拿主意,三皇子極為狡猾,早早地把你的岳父寧一鶴先生扣押在王府,我進去時,他們二人正在詩作畫,而你岳父想必不知外面的形。”
燕翎這會兒真的給氣笑了。
他再怎麼厭惡寧一鶴,那畢竟是寧晏的親生父親,他千算萬算,還真是將寧一鶴給忘了。
二人沉默一陣,同時向矗立如山的宮墻,零星的燈盞點綴著夜里,幾名士兵紋不站在墻垛上,燕翎吩咐一名暗衛,“拿著我的名帖去夾道,就說我有急公務求見陛下。”
大晉規矩,宮門關閉后,唯有東華門外有一個夾道,專給兵部呈遞急軍報,但流程是,兵報從這里遞皇城,由宮人或侍衛送至奉天殿,等奉天殿來了消息,朝臣才能宮。
即便是燕翎,也不能隨意出宮城。
暗衛按照他的指示,遞了一道加急折子進去,等待的過程中,燕翎問戚無忌,“你試過,今夜奉天殿沒有消息遞出來?”
戚無忌神憂愁,“試過了,我讓人打署區角門遞消息,說是吳公公派人傳話,陛下著了些風寒,有事明日稟報。后來京城起火,我去見程首輔,首輔攜了五名朝一道請見,人是進去了,但至今還沒出來。”
“這太不尋常了....”燕翎搖著頭,心里那弦繃得更,“論理來說,霍家造反,舅舅必生警惕,我臨走時,也提醒舅舅,奉天殿的守衛不能松懈,他老人家答應了。”
沒有確切的消息傳出來,他們貿然行便是宮。
燕翎尋思片刻,當機立斷道,“不能任由霍貴妃牽著鼻子走,皇宮的事給你,我去三皇子府。”
戚無忌看了他一眼,猜到他的心思,低聲音道,“拿下三皇子后,你打算怎麼辦?宮形還不明朗,燕翎,你得為自己留后路,若里面什麼事都沒有,你今夜此舉便是造反。”
燕翎扭頭他,眼底閃過一刀鋒般的暗芒,“無忌,這黃連教能是霍貴妃手中的利劍,又何嘗不是我手中之刃,你放心,我不會留下手尾讓人攻訐我。”
戚無忌聞聲一嘆,只掉轉馬頭,攔住他,“你既然做了這個決定,這件事由我來辦。”
那寧一鶴怎麼著都是燕翎的岳父,燕翎去必定備掣肘。
燕翎自然明白這位摯友的意思,他搖著頭,目沉穩又堅毅,“你放心,我自有謀算。”
霍貴妃料定了朝臣不敢輕舉妄,他偏不如的意。今夜是霍貴妃的機會,何嘗又不是他的機會。
東華門往東走一里便是東安門,十王府就在東安門外,燕翎幾乎只用一盞茶功夫,便抵達三皇子府后面的暗巷,他早就安排了暗樁在此蹲守三皇子府。但他沒料到的是,待他翻下墻,卻見暗巷拐角的角落里,立著一道纖細的影。
寧晏打了個小盹,又被如霜給了起來,從云旭口中得知,父親寧一鶴被三皇子扣押在王府,睡不著覺,便悄悄拖著云旭將帶來此,自己的麻煩自己解決,不能讓寧一鶴拖燕翎后。
寒霜滿地,凝重無聲在夜里鋪開。
夫婦二人兩兩相,一時誰也沒開口。
借著零星的火,他們看清彼此的面容,滿頭烏發用一碧玉簪子給挽起,上套著一件玄的大氅,那雙黑幽幽的眸子嵌在白皙的面頰,堅韌又沉靜。
燕翎上前將擁在懷里,用滾燙的膛去暖冰涼的子,“不怕,有我...”
寧晏著他口,尋到一知覺,“你打算怎麼辦?”
燕翎雙眸瞇起,寒芒閃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
寧晏聽得這話,從他懷里直起,仰他,“我正有此意,我來時已讓云旭將教徒的裳給下,捎了來。”
燕翎眼底閃過一道異,他的妻子永遠都是這般聰慧果敢。
在這樣爭分奪秒的關頭,他們竟然能默契地達到彼此的心。
燕翎打了一道暗語,將戚無忌布在府外的自己人給撤掉,余下便是皇帝下令駐守王府的兵,這一部分兵只有五十來人,不足為慮。
片刻,二十來名暗衛換上黃連教教徒的裳,臉上涂上幾道炭紋,裝扮得不倫不類,無聲躍三皇子府。
而后,燕翎將繳獲的一架輕弩遞給寧晏,單手將寧晏抱在懷里,帶著縱上墻頭,跳上屋檐,沿著暗往書房方向行去,寧晏一手抱弩,一手攀住他肩頭,看著他堅毅秀的俊臉,心涌,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與他并肩作戰,恍惚覺得,這是他們離得最近的一次。
王府書房,西洋鐘擺發出咚咚聲響,時辰指向丑時正,
三皇子撐額暈乎乎醒來,看了一眼滿案狼藉,打了個酒嗝,微中,瞧見對面桌案趴著一人,正是一襲白衫的寧一鶴,寧一鶴果不愧是錦繡加,滿腹才學,這一夜是賦便作了三篇,酒也喝了三壇。
三皇子不是對手,喝趴下了,他了眉心,頭上如箍著麻繩似的,又又疼。
他這幾日過得生不如死,按照他母妃的計劃,著人假扮他守在王府,自個兒喬裝趁溜出去,若是母妃事,他便可安安穩穩進宮,若不,他也可逃之夭夭。
計劃本萬無一失,偏生這戚無忌在他府外布了天羅地網,他試了幾回竟是無功而返,別說是狗,就是臭水外都有人守著。幸在他未雨綢繆,將寧一鶴騙來府上,若有什麼事,也可以拿寧一鶴當擋箭牌。
也不知宮里形如何了,三皇子了眉心,打算起去探一探靜,恰在這時,外頭忽然響起一陣冰刃相的聲音,三皇子困倦一掃而空,在窗口往外頭去,只見數條黑影與府的高手纏斗起來。
頃,府外也傳來震天的殺聲,三皇子意識到形不太對,猛地往后退了兩步。
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攻擊王府,等等,莫不是心狠手辣的燕翎?
一抹寒意爬上后脊,三皇子顧不上多想擰起寧一鶴打算往暗室躲去。
恰在這時,書房后門響起一道敲門聲,兩下長,三下短,是他與黃連教教主黃埠的暗號,三皇子心神一凜,猶豫了一下,架起寧一鶴來到門邊,緩緩將木栓給取下,將門給拉開一。
現出一濃眉大眼的道袍男子,正是那日他在金山寺所見之人。
三皇子將寧一鶴擋在跟前,只在出半張臉,眉頭一皺,“你怎麼出來了?”
他并不希被人瞧見黃埠藏在他府中。
他話音未落,卻見黃埠影被人從側面踢倒,接著一道箭矢劃破寧一鶴肩頭的皮正中三皇子的耳郭,三皇子耳郭被削去一塊,疼得吼一聲,暗衛瞅準時機,將寧一鶴往外頭一拉,影矯健竄進去,將捂著耳郭的三皇子給捆住了。
原來穿著教徒服飾的暗衛潛府中,不小心被躲在廂房的黃埠給瞧見,他只當是心腹過來稟報戰況,便敲了幾下暗語,暗衛聽不懂暗語,卻是明白這人有貓膩,當下翻窗而,悄無聲息將人給制住了。
瞥見黃埠腰間別著一明黃繡符文的綢帶,料定此人是黃連教中人,問出他的份,拿他引三皇子出來。
寧晏緩緩放下手中的輕弩,深深吸了一口氣,不樂意看見寧一鶴橫死王府,也不希他妨礙燕翎的計劃,時慘痛的記憶隨著這一箭,將徹底從生命里劃去,朝廷會如何置寧家,不會過問,在這里,寧一鶴這個人已與無關了。
燕翎奪過輕弩扔去一旁,著松懈下來的妻子,將往懷里一抱,風聲伴隨廝殺聲從耳畔過,他們依偎在樹梢一不。
片刻,暗衛縛住三皇子,將其扔在樹下,詢問燕翎如何置,
燕翎看著底下做困猶斗的三皇子,冷冰冰道,
“三皇子勾結黃連教禍京城,教首事后尋三皇子要銀兩,三皇子賴賬,雙方斗毆,最后三皇子被黃連教的人刀砍死。”
正在扭的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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