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衛韞之前的猜測，他以為，謝桃的那個世界，或許便是他此刻所在的大周朝之后數百年乃至更長久的后世未來。

但在謝桃送來的那本那個世界的通史里，衛韞發現，自夷朝之后的所有歷史，皆與大周朝往前三百多年的歷史截然不同。

而在夷朝之前的所有歷史，竟都基本沒有什麼大的出。

可自夷朝之后，一切便都不同了。

而他所在的大周朝在這本通史上，也本找不到一一毫的痕跡。

如果說，他們兩人各自的世界毫不相干，那麼為何夷朝之前的歷史卻都幾乎如出一轍？

但若要說，來自后世，那又為什麼，這本通史里所記載的夷朝之后的歷史為何會出現那麼多的偏差？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衛韞連日來一直在思索著這件事，但始終沒有什麼頭緒。

這天，衛韞將大周朝的地圖與他讓謝桃送來的那里的地圖鋪展在書案上，進行比對。

不同于他的這份地圖，謝桃送來的那份顯然要更加清晰細致，材質也與一般的紙質不太相同，總歸是要稍一些，甚至多了幾分。

無論是地圖上的文字，還是那本通史里的記述，又或是他一開始與謝桃通信時，的文字，竟與夷朝之后流傳下來的文字相較，雖有些地方終歸還是有所不同，但大卻是相通的。

而在比對過兩份地圖之后，衛韞發現，至有幾他曾去過的地方與謝桃傳送過來的那份地圖上的某些地理位置，是尤其相似的。

便是連城池所在地周圍的地形地貌，都有難言的相似度。

但也僅僅只是那麼幾罷了，也并不能說明問題。

但這樣的懷疑，已經在衛韞的心里留下了痕跡，如同浪過后短暫出水面的石頭，接著又再一次被淹沒一般，仿佛有什麼就要呼之出，但又始終攏著一層薄紗，讓人看不真切。

謝桃從甜品店回來，就點開了微信的視頻通話，然后就看見衛韞一個人坐在那兒下棋。

白玉棋盤邊擺著一只鏤刻著復雜紋樣的香爐，里頭還在往出來飄著縷縷的白煙，而他漫不經心地拿了一顆黑的棋子握在手里，眉眼仿佛都在淺淡的煙霧間更添幾分冷淡自持的意味。

或是見銅佩的幕里，從一開始就撐著下著他，也不說話，衛韞便開口道，“怎麼不說話？”

“看你下棋呀。”謝桃的聲音有點小，著幾分溫。

衛韞聞言，瞥一眼，似笑非笑，“你能看得明白？”

“……”

謝桃鼓起臉頰，用一雙眼睛瞪著他。

衛韞略微彎了彎角，將指間的黑子輕輕地扣在了棋盤上。

謝桃一瞧見他含笑的側臉，忍不住晃神的時候，就什麼都不氣了。

趴在書桌上趴了一會兒，然后支支吾吾地問，“昨晚我送你的東西，你收到了吧？”

衛韞剛剛執起一顆白子，聽了的這句話時，他頓了一下，神微滯。

這倒是提醒了他。

“謝桃。”

他忽然喚了一聲的全名，聲音冷淡，聽不出毫的緒。

“嗯？”謝桃歪著頭，著他。

“我倒是很想知道，”

他抬眸看著，扯了扯，道，“那枝白菖蘭是何意？”

“……就，覺得好看，我就買了一枝。”謝桃想也沒想，就回答了。

只是在小區外的超市買完東西出來，看見有人擺地攤賣花的時候，覺得那一簇又一簇的白菖蘭尤其漂亮，就買了。

“那又為何要送我？”衛韞盯著。

謝桃笑了一下，像是有點不太好意思地抿了抿，也沒敢對上他的目。

半晌，才小聲嘟囔了一句：

“就是想送你啊……”

那一枝白菖蘭，只是臨時起意買來的。

而把它送給他，也不過是因為，當包裝好那盒自己做的心糖時，莫名的心念一，于是就把心糖連帶著花都送給了他。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心？謝桃也說不清楚。

只是下意識地想把自己覺得好的一切，都分給他。

就，只是這麼簡單的心思而已。

衛韞在聽見的這句話時，手里的棋子落回了棋笥里，他忽而低首，輕咳了一聲，道，“日后，便不必了。”

“為什麼呀？”

謝桃聽了，卻連忙問，“你不喜歡嗎？”

衛韞看著片刻，眉心一松，眼底流出幾分淺淡的無奈之。

最終，他妥協似的嘆：“罷了，便隨你。”

謝桃終于又笑起來，然后問他，“那心糖呢？”

“那是我做的哦，有很多種口味的！你要記得吃啊！”又說了一句。

“好。”

他輕輕地應。

“對了，我今天去圖書館借了好多書給你。”

謝桃說著，就離開了手機屏幕前，踩著拖鞋噠噠噠地跑到另一邊去了。

衛韞看著那片幕里，離開片刻后再回來的孩兒手里已經抱了一大摞書。

謝桃把那一摞書往桌上一放，然后趕把手機放在了上面。

衛韞原是把銅佩放置在旁邊的小案幾上的，那一堆書的忽然出現，便令那枚銅佩被死死地在了底下。

“衛韞衛韞我怎麼看不見你了呀？”孩兒的聲音傳來。

“……”

衛韞只好手把那些書一本又一本地挪開。

彼時，門外忽的傳來了衛伯蒼老的嗓音：

“大人，您該用晚膳了。”

衛韞淡淡地應：“知道了。”

“衛韞你要吃晚飯了嗎？”

耳尖的謝桃好像聽見了一個老爺爺的聲音，小聲地問。

“嗯。”

衛韞扔了手里的棋子，將銅佩握在了手里，寬袖遮掩下來，他站起來，走向書房門口的時候，低聲囑咐：“不要出聲。”

天還尚未暗下來，院子里仍有奴仆來來去去。

待衛韞在廳堂里的飯桌前坐下來的時候，衛伯便張羅著命人一道道地上菜。

這整個過程都顯得足夠安靜，便是連衛伯囑咐奴仆的聲音也都刻意低了許多。

這是一向是國師府的規矩。

“都下去。”

最終，衛韞只說了一句。

衛伯當即躬稱是，帶著一眾奴仆出去了。

彼時，堂便只剩下衛韞一人。

他出手，寬袖微揚，被遮掩許久的銅佩出來，上面星盤閃，幕里的孩兒撐著下，仍在乖乖地等著他。

衛韞一向不重口腹之，故而每回用膳至多便只三道菜。

但這次，他卻特地讓衛伯令后廚多準備了些。

謝桃見自己的手機屏幕終于重見明，又見他后的背景變得不太一樣了，就連忙開口問：“衛韞我能看看你吃的什麼嗎？”

衛韞像是早料到會這麼說似的，角微勾了勾，也并未多說些什麼，便握著銅佩，將其對準飯桌。

桌上滿盤珍饈，尤其人，有許多都是謝桃從來都沒有見過，吃過的。

著手指數了數，發現足有八九道菜。

“衛韞你一個人吃這麼多嗎？”驚愕地問。

衛韞收回銅佩，垂眸看向幕里的，故意道，“多？”

“這還不多嗎？”謝桃咂舌。

衛韞頷首，微微挑眉，“所以？”

謝桃清了清嗓子，嘿嘿地笑了一聲，眼睛彎彎的，“我覺著你肯定吃不掉這麼多，為了不浪費，我覺得我可以幫你消化一點……”

“你不是吃過了？”衛韞瞥，眼底笑痕微濃。

謝桃拍了拍自己的口，“我覺得我還可以再吃一點！”

“想吃什麼？”

衛韞雖面上仍未聲，但他說話時，語氣卻已染上幾分不自的笑意。

“那個鴨子好吃嗎？”

謝桃覬覦他飯桌上的那只鴨子很久了，期盼地著他。

像是一只等待著主人投喂的小，那雙眼睛里閃爍著亮晶晶的芒。

“這個綠綠的好吃嗎？”

“那個呢？”

“哇……看起來都好好吃的樣子。”

充分發揮了話癆本，甚至還吸溜了一下口水。

“……”

衛韞只好命人送來食盒與瓷碟，除了那只被盯上的鴨子之外，他還將每一道菜都分了一些，裝在了食盒里，而后便借著銅佩，傳送了過去。

謝桃幾乎是飛速地跑下樓，從快遞柜里拿了食盒，然后回到了家里。

把所有的菜取出來擺在桌上，謝桃給手機立好支架，在拿著筷子蠢蠢的時候，那邊的衛韞也已經把手里的銅佩放在了一邊。

“衛韞，為什麼我送你東西，你直接就能拿到，而你送我東西，我還得跑到樓下的快遞柜去取？”謝桃筷前，忽然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衛韞搖頭，“這個我暫時也并不清楚。”

他手里的這枚銅佩與的手機之間，到底是因何而建立的聯系，甚至是銅佩本更多的神之，他至今都還未查清。

像是忽然想起了之前出現在深巷中的那名神子，衛韞那雙眼睛里影一瞬暗下來。

或許，那名子上，便有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只要抓住了，眼下的一切，便都會變得明朗許多。

謝桃覺得自己就算是想破腦袋也是想不出來這里面的許多緣故的，索也懶得再想了，干脆拿著筷子，開始吃飯。

同時，也在地瞥向手機屏幕里的衛韞。

即便是吃飯，衛韞握著筷子時的姿態，也是尤其清貴優雅的，不疾不徐，那張冷白的面容上卻也看不出來半點緒。

謝桃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被自己剛掰下來的鴨。

再抬眼的時候，對上了他的那雙眼瞳。

不知道為什麼，謝桃忽然紅了臉，手里的鴨拿著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不知道，這會兒的邊還沾著一粒米。

衛韞瞧見了，但卻并沒有毫要提醒的意思，只是道，“不吃了？”

“啊，要吃……”

謝桃回過神，干笑了一聲，然后又啃起了鴨。

但之前隨的大口，卻了捎帶拘謹的小口。

此刻，在昏黃夕漸漸西沉時分，隔著兩個時空，他們相對著，一時間竟了言語。

謝桃咬著筷子，半晌，忽然說：“好神奇啊……就好像我真的跟你坐在一桌吃飯似的。”

“我覺得……還好的。”

謝桃的聲音越來越小。

片刻，又輕輕地道，“那枝白菖蘭，特別好看。”

“我看見它，就想到你了……”

那樣如云似雪，看似清冷的，猶如山上雪，皚皚無塵，驚艷人。

就好像他一樣。

已經不是第一次說這樣的話了，但這樣的話說出口，仍舊需要足夠的勇氣。

令戰勝臉頰莫名浮現的紅暈，令戰勝當看著他時，便已立在心頭的那面不斷被敲打著的鼓……這樣的勇氣，永遠都是那麼的難得。

已經好久，沒有覺得這麼開心過了。

衛韞微頓，抬眼看向銅佩上，幕里孩兒那張白皙的面容時，像是春風柳梢拂過的微風驚了他眼底的波流，那一剎那，他的神漸漸多了幾分難言的溫。

“我以后會對你很好的！特別好的那種！”忽然認真地說。

還未待衛韞反應，幕里的孩兒就打了一個嗝。

雖然靜極小，只是那麼極短，極輕的一聲，但還是引得衛韞側目。

那一剎那，謝桃捂著自己的，呆住了。

啊啊啊！！

的臉一瞬燙紅，也沒敢再看手機屏幕里的年輕公子，手忙腳地就掛斷了視頻通話。

“……”

衛韞盯著那枚已經恢復如初的銅佩半晌，忽然輕輕地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