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烏希哈是第一次當額娘, 但論養娃經驗，拉扯大七個弟弟的絕對不比母妃們。

　如今面對自家旺仔，烏希哈卻仿佛被一鍵清空了養娃技能, 手足無措只會啊啊啊。

　這是的崽！

　這竟然是的崽唉！

　從肚子里生出來的！

　這麼小這麼，覺自己稍微用力就能把他的骨頭折斷，翻個就會把他給扁了。

　頭幾天, 烏希哈都不太敢親手抱兒子。

　別人都是懷孕時胡思想, 烏希哈卻是像是遭遇了遲到的孕期反應, 生完了才緒不穩, 還被守夜的丫頭發現半夜在哭。

　問是不是子不舒服，或心里不痛快？

　也沒有，就是想哭。

　覺自己怎麼就當娘了，震驚得想哭。

　看旺仔長得可, 得想哭。

　還有時候沒有理由地想哭。

　這讓袞扎布和青蘋他們勸都不知道從哪兒勸起。

　旺仔都沒他額娘會哭！

　烏希哈說八是什麼“分泌失調”“激素影響”，讓他們別擔心。

　直到旺仔出生后第五天，第一次睜著眼對出無齒萌笑, 烏希哈的心仿佛被什麼重重錘了一下, 腦子從混沌和混中清醒過來。

　已經進了一個新的角，需要負擔起?????一個新的生命。

　這種責任，跟之前幫忙照顧弟弟和侄子完全不同。

　烏希哈發現, 人類崽可真是種神奇生, 每天都能看出他新的變化。

　人類母親更神奇, 接這是自己的孩子后，母就跟火山發似的從心底噴涌而出，滿心滿眼都是他, 還有傳說中的親媽濾鏡, 看旺仔就是天下第一可。

　旺仔確實是個天使寶寶, 比曾經的蛋蛋們好帶多了，只要袞扎布和烏希哈其中一個陪著，就不會哭鬧，了拉了都會哼唧示意。

　袞扎布這個新手爸爸很給力，青蘋一幫侍嬤嬤更給力，烏希哈度過了短暫的敏期后，月子里養得極好，以至于讓烏希哈產生了一種“生孩子還輕松，二胎三胎也不是不能考慮”的覺。

　四爺近期朝政繁忙，還沒能親眼見過外孫，便提議旺仔的滿月宴在宮里辦。

　烏希哈欣然答應。

　比起應酬那些表面諂恭敬、里心思各異的賓客，更喜歡一大家子團聚。

　……

　旺仔的滿月宴擺在干清宮。

　不似節慶宮宴，只有自家人在，不各自分席，而是將桌案相連拼了一個“口”字，四爺坐正中，左右各三后妃，另外三條“邊”則坐滿了兒小輩。

　這天人到得特別齊。

　四爺十二個兒，七個已婚，除了弘晝均有兒，第三輩從最大的、已被封了太孫的永玟，到滿月宴的主人公旺仔，足有十四個之多，且其中只弘暉納了側福晉，有兩個庶子，余下皆為嫡出。

　四爺特意安排了個西洋畫師全程在旁，將全家團圓的場面畫下來。

　旺仔被青蘋抱著去給四爺和后妃們看，烏希哈則被嘰嘰喳喳的小朋友們包圍了。

　“姨姨~”“姑姑！”

　烏希哈手撈過最顯眼的小卷，“蛋，去看過旺仔弟弟了嗎？”

　“看過了，弟弟在睡覺。”弘時的兒子永玨今年三歲，長得真是漂亮！

　他吸收并優化了弘時和安德莉亞相貌的所有長，有一頭自然卷的深棕發，眼瞳是淺棕，廓較堂表兄弟們更深，五又有幾分像他二伯。

　估計再過十年，弘昀“新覺羅第一人”的名頭就要易主了。

　面對這等神混小王子，烏希哈難免多疼些，“等旺仔弟弟長大練好功夫，讓他保護你。”

　正抱著旺仔的四爺聽見這話，滿臉不贊同，“長有序，該永玨多護著拉旺多爾濟才是。”

　邊上李氏湊過去觀察了一會兒，道：“看旺仔的個頭，比彩蛋蛋剛滿月時都大一圈，想來往后必會像額駙一般高大。”

　烏希哈高興點頭，“齊母妃說的是，太醫也說他壯實著呢。”

　生之前，最擔心若是個兒子，會不會隨了自己的高。

　現在看來，袞扎布的基因還是很強大的。

　旺仔比較認家和認人，宮宴上太多陌生氣息讓他不安，睡醒就一直哼哼唧唧、要哭不哭的，宴罷后，四爺和宋氏沒多留烏希哈，讓帶孩子早些回公主府。

　烏希哈抱著旺仔乘步輦，袞扎布步行在側，出宮尚有一段路，偏過頭與丈夫閑聊，“可惜剛才隔著座兒，都沒怎麼跟額娘說話。”

　“等過兩天我休沐，我在家帶旺仔，你一個人進宮陪額娘呆上一天？”

　“也，”烏希哈點頭，問他，“額娘仿佛又清瘦了許多，你覺著呢？”

　袞扎布想了想，“我看額娘臉不錯啊。”

　“那是今天涂了胭脂。”烏希哈蹙起眉頭，“平常不會上這麼濃的妝的。”

　另一邊青蘋開口道：“娘娘出席親外孫的滿月宴，自然得裝扮得隆重些，先前公主懷孕生產，娘娘難免掛心，且娘娘不耐熱，每逢夏胃口不佳，都得掉幾斤秤，公主莫要擔憂多想。”

　“也是，沒準就是服換薄了顯瘦呢。”

　烏希哈安靜了一會兒，右眼皮忽然直跳，又問袞扎布，“皇阿瑪是不是瞧著也不大開懷？”

　“你忘了，怡親王上個月初剛……”袞扎布提醒，“我們今天用的是全素宴，沒飲酒。”

　烏希哈懊惱地拍了下腦袋，“我可真是‘一孕傻三年’。”

　袞扎布道：“那時你就快生產，沒經過手，一下反應不過來也有可原。”

　烏希哈聲音低落下來，“十三叔以前也很疼我的，我竟沒能去送他，真是不該。”

　袞扎布安，“生老病死，非人力能把控，改日我再陪你去給怡親王上香。”

　烏希哈重重嘆了一聲，不僅傷懷十三爺，又開始擔憂四爺。

　雍正十三年啊。

　歷史能改變嗎？

　應該是可以的吧，畢竟弘暉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下任帝王，包括烏希哈在一眾該早夭的皇子皇也都還活得好好的。

　烏希哈摁住還在跳的右眼皮，思維不覺發散。

　步輦抬至宮門口，袞扎布扶烏希哈下來，準備換乘馬車回府。

　“公主！公主留步！！”

　烏希哈一條剛踏上腳凳，后傳來嘶喊聲，回頭，見是咸福宮大太監張全貴。

　莫名地，烏希哈的心底涌出一陣害怕。

　張全貴跑到烏希哈近前，已是臉慘白，不等烏希哈問，他直接“噗通”一聲跪下，“公主，娘娘，娘娘不好了，公主您快回去看看吧！”

　烏希哈怔住，好一會兒才聲反問，“你說，誰不好？哪個娘娘不好了？”

　張全貴啞聲道：“懋妃娘娘舊疾已久，一直強撐著，方才發作暈厥過去，太醫說怕是不好了！公主您快回咸福宮吧！”

　……懋妃？

　宋氏？

　見烏希哈已然呆滯，袞扎布扶住的，示意青蘋抱走孩子，厲聲喝問：“我與公主剛剛還在宴上與額娘談笑，額娘神奕奕，你這奴才在說什麼！”

　“奴才萬不敢胡言，實在是娘娘……”張全貴往地上重重一磕，額頭上就多了塊印子。

　青蘋勸道：“公主，要不咱們回去看看吧。”

　一行人中，唯有臉最為凝重，不似旁人驚異慌張。

　烏希哈喃喃，“對，對，回去看看，許是額娘想我了，跟我開玩笑呢。”

　“我得快回去看額娘。”向步輦了幾步，又停住，“不行，他們走得太慢了，我自己跑回去。”

　“烏希哈！”“公主！”

　袞扎布抓住的肩膀，發現在抖。

　“布布，你放開我，讓我回去看額娘。”

　烏希哈無力地掙扎著，下一刻，整個人騰空而起，被袞扎布抱在前。

　他將四爺在大婚時賜予烏希哈通行宮中的龍佩翻出來，掛在手腕上，道：“我跑得快。”

　烏希哈環著他的脖子，將頭埋進他頸間，比心跳更急促的顛簸。

　“再快一點。”

　袞扎布抱著烏希哈一路狂奔，將張全貴和青蘋他們遠遠拋在后。

　咸福宮寢殿中，宋氏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太醫正在給施針。

　李氏站在邊上，的長春宮離得最近，平日與宋氏也最為親厚，這會兒在咸福宮主持大局。

　見袞扎布他們折返，李氏眼淚立刻下來了，“你們回來了。”

　“額娘！”

　烏希哈撲到床邊，嬤嬤已經給宋氏過臉，病容再難遮掩，烏希哈去拉錦被下的手，干枯瘦削，指甲泛青，之冰涼。

　渾力，視線變得模糊，“怎麼會這樣呢？”

　袞扎布稍稍緩了幾口氣，再度上前，將烏希哈半扶半抱著，低聲勸道：“先讓太醫給額娘診治，沒準只是虛驚一場，問問伺候的人到底怎麼回事。”

　“你說得對，”烏希哈抹了一把眼睛，先對李氏道，“齊母妃，麻煩您替我照看著些，我去隔間坐會兒，問幾句話。”

　李氏言又止，輕輕點頭。

　“何嬤嬤，肖嬤嬤，李公公，胡桃……”烏希哈沉聲點名，“你們隨我過來。”

　七八個宮太監垂著頭，跟烏希哈到側廳中，一個接一個跪下磕頭。

　“公主息怒！”“公主饒命！”

　有那麼一瞬間，烏希哈想說出“若宋氏有不好，你們都陪葬”這種話。

　問：“額娘究竟怎麼了？”

　下人們瑟著子，無人敢言。

　“咣啷”一聲，烏希哈將手邊茶揮落在地，袞扎布亦冷臉叱道：“不在這說，是想去慎刑司說嗎！”

　咸福宮管事的何嬤嬤回話：“娘娘，腦子里，長了瘤子。”

　“太醫還在里頭診治呢，你怎麼知道？”烏希哈剛說完，自己就意識到問題所在，“什麼時候的事？”

　“公主，您冷靜——”

　烏希哈尖聲打斷，“我問你是什麼時候的事？！”

　何嬤嬤伏地，低聲答道：“……是去年初。”

　烏希哈怔住。

　去年初？

　那是，宋氏突然開始頻繁催生孩子的時候。

　“娘娘自知患不治之癥，只想著在閉眼前能瞧見公主有后，見公主順利懷孕，不知有多高興，”何嬤嬤繼續道，“懷孕傷，娘娘不愿公主再傷神，才決定瞞著公主，讓公主?????平安誕子，這幾個月，娘娘已是在用虎狼之藥吊著氣了。”

　“娘娘一心為了公主，還請公主多顧著自個兒和剛出生的小阿哥！”

　烏希哈癱靠在椅背上，努力回憶著。

　懷孕后，烏希哈和周圍人的注意力自然都在自己和孩子上，難免對宋氏忽略了些。

　宋氏有意瞞，便是烏希哈有那麼幾次察覺到些微異常，也被和邊人一起糊弄過去。

　都怪心大意。

　怪要在這種時候生孩子，怪怕因為懷孕變丑、這些時日與年氏的流都比宋氏多些！

　“一群糊涂奴才！真為了娘娘和公主好，就該早早稟明公主才是！”袞扎布忍不住罵道。

　他經歷過兩次喪母之痛，能想象烏希哈現在會有多惶恐和自責，他握著烏希哈的手，“先別慌，咱們等等太醫的診斷，萬一沒事呢？”

　烏希哈又點頭又搖頭，張合，卻說不出話來，淚水從眼角大滴大滴地往外冒。

　很快，四爺與烏拉那拉氏、其余妃嬪們，青蘋抱著孩子都到了。

　他們進咸福宮后的第一句話，不是問宋氏如何，而是勸烏希哈“多保重自己”“多想想孩子”。

　烏希哈明白了，四爺、宮里的母妃們，甚至青蘋都早就知道宋氏的病況。

　獨獨瞞著。

　因為這是“為了好”。

　直至日落時分，旺仔因為遠離父母懷抱太久開始大哭時，宋氏終于醒轉。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