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了燈后,小軒明亮起來,外頭的雨還在下,風將雨吹進來了些許。
阿圓走過去把窗關上,隔絕了外頭的嘈雜雨聲,小軒變得靜謐起來。
見蕭韞仍一不地坐在榻上,走到桌邊想給他先倒杯茶,卻發現茶水冷了。
“我去喊人煮醒酒湯,順便沏一壺熱茶來。”說。
然而剛經過蕭韞邊,袖就被他扯住。
阿圓扭頭。
“不必忙活,”蕭韞了眉頭:“坐下吧。”
見他似乎有話說,阿圓在榻對面的圓凳上坐下來,然后撐著膝蓋向前傾了傾。
“沈哥哥還頭暈嗎?”
“我無礙。”
適才那惡念散去,幾愧疚浮上心頭,蕭韞一時有點無所適從。
頃,他停下作,抬眼著眼前的人。
也不知為何,經之剛才,這會兒再看,竟沒法把當小丫頭看待了。
坐在面前的,是個年子。
臻首娥眉,巧笑倩兮,目盼兮。
“阿圓在瀾苑......”他斟酌了下,開口問:“這幾年在瀾苑過得如何?”
阿圓黛眉疑,不明白他為何這麼問。
“我過得如何沈哥哥也知道啊。”
“我是想問......可還喜歡這里的生活?”
阿圓點頭。
“你想不想...”蕭韞盯著:“以后一直住這里?”
“?”阿圓不解:“一直住這?”
其實蕭韞也不清楚此時自己想問什麼,或是想確定什麼。
但就是不想離開,他習慣了瀾苑生活,比起冷清的景王府來,這里更有煙火味。
見他沒說話,阿圓道:“我哪能一直住這里,我長大了,總要.......”
不好意思:“總要嫁人的嘛,到時候就得去夫家住了。”
聽說這句“夫家”,蕭韞心里莫名地騰出一煩躁。
“再說了,沈哥哥也要娶妻,我不能一直賴在沈哥哥邊。”
許是時靜謐,又許是夜溫,令人有傾訴。漸漸地,阿圓拋開臊,與他談起心來。
“這幾年,我真心謝沈哥哥。雖是師父的份,可在阿圓心里,沈哥哥就跟親哥哥一樣。”
“沈哥哥放心啦,就算日.后阿圓嫁人了,也會記得沈哥哥的好,也會依舊待沈哥哥如親哥哥。”
聽這麼說,蕭韞沒得到半點安,反而越加煩躁。
“不必了。”他淡淡開口。
“怎麼不必?”阿圓不依:“在我眼里,沈哥哥就是我的親人,即便以后嫁人了,沈哥哥也是我娘家人。”
“......”
“我都想好了,若是沈哥哥一直不想娶妻家,等老了我就給沈哥哥養老。”小臉堅定:“常言道一日為師終為父,我以后會像孝敬爹爹一樣孝敬師父的。”
“.......”
想得還長遠。
阿圓自顧自說著,難得在這樣的時候跟沈哥哥心,覺得此時此刻的這番真意切剖白實在是......自己都得不行。
“總之,”最后道:“沈哥哥不必擔心,也不必覺得失落。我雖然不會長久住在瀾苑,但我以后會經常來看你的。”
蕭韞可有可無地點頭。
這時婢端茶過來了,兩人才停止談話。
“走吧,夜深了。”蕭韞喝完茶起:“我送你回去。”
他沉默寡言,阿圓以為他是喝酒后想到自己余生孤家寡人心里難,便安了一路。
直到回了清漪院。
蕭韞目送進門,站在院外默了許久。
.
翌日午后,又下了一陣急雨,雨停后天空放晴。
原本該是個艷天,然而午時才過不久,大理寺地牢便傳來走水的消息。
如此況,是蕭韞想不到的。按照原先計劃顧景塵會在牢里安然無恙地待到出獄。
卻不想,突然起火。
“會否是信國公一黨故意策劃?”幕僚道:“想趁機讓顧丞相死在牢中,了一個朝堂勁敵對他們來說,此局便是贏了一半。”
蕭韞沉著臉,默不作聲。
與此同時,信國公府書房。
“大理寺地牢突然失火,且火勢旺盛,如今連順天府都派人過去救火了。”
“大理寺地牢?哪一?”
“就是東邊那,聽說是牢獄打盹,不小心將油燈打翻,現在到濃煙滾滾。”
聞言,幕僚們圍坐在一,面面相覷。
“國公爺,您看此事會不會......是個機遇?”其中一位向上首而坐的信國公提議道。
信國公沉默坐在太師椅上,眉間斂著一郁氣,良久,才開口道:“我總覺得事太過順利了。”
“國公爺,地牢走水,兵荒馬,此時不妨派人趁進去,將人.......”他抬手在脖頸比劃了下。
“不可,若是人死在獄中,恐怕會壞事。”
“還能壞到何去?人都已經死了,難不還能活過來說話?”
“若是沒死呢?”
“沒死,那就弄個假的。”其中一人道:“總之,這是天賜良機,顧丞相必須死在里頭,屆時只要詔告他的死訊,至于活著的那個,豈不是任由我們甕中捉鱉。”
“好主意,信國公以為如何?”
信國公握扶手,面有些激。這個法子他六年前就用過,原本以為顧景塵比藺知仲狡猾,斷不會上當。卻不想.......連老天都要助他!
.
阿圓在書院也聽說了走水的消息,當時那人說得急,也沒說是大理寺地牢,只說大理寺走水,火勢極大。
心里擔憂。
沈哥哥還在大理寺當差,而且姐姐也在大理寺當值,也不知現在如何了。
“我去看看。”說。
“哎下午還有講堂呢你不聽了?”程蔓歆問。
“不聽了。”阿圓收拾東西,邊說:“屆時你幫我請假吧。”
很快出了門,吩咐車夫去大理寺。
桃素和蓮蓉得知后勸阻道:“姑娘,大理寺現在哄哄,恐怕不方便。”
“我得過去看看,不然不踏實。”
桃素繼續勸說,這個時候可不敢讓姑娘過去,因為,景王現在就在大理寺。
經過上次在大理寺門口差點撞破的況后,陳瑜跟兩個婢代得好好的,總之,有景王出的地方,必定不能讓姑娘出現在那里,不然事難以收場。
但這會兒阿圓心里著急,誰的勸也不肯聽,見桃素還在啰嗦,立即冷了臉。
“你若是再阻撓,我便將你發賣了!”
主子做事豈容一個奴婢置喙?
桃素一怔,竟被這臉唬住。暗想,姑娘已經不再是兩年前的那個小姑娘,如今有了自己的氣勢。
看了看旁邊一直沒吭聲的蓮蓉,了,也不說話了。
事后悄悄問蓮蓉為何不阻撓,蓮蓉倒是比聰明,不不慢道:“你以為咱們的主子是殿下?其實早在殿下將我們送到姑娘邊時,我們的主子就變了,只有姑娘一個。”
繼續道:“況且,姑娘要做的事你攔什麼攔?如今忤逆姑娘就等于忤逆殿下,姑娘心暢意了,殿下便不會罰我們。”
“可若是與殿下撞上,那我們豈不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有姑娘在我們就不會死!記住了.....”蓮蓉提醒:“服侍好姑娘,一切皆好。”
.
馬車趕慢趕,終于在未時二刻趕到了地方,只不過這邊人來人往有些擁,好些馬車堵著過不去。
阿圓只得下馬車自己走,桃素和蓮蓉兩個婢跟在后。
人群混,有些是看熱鬧的,有些是幫著救火的,也有住在大理寺附近怕火勢連累,忙著搬東西的。
像一鍋粥,嘈雜喧鬧。
直到這會兒,阿圓才發覺來這里找人實在不妥,先不說人這麼多,就說走水的地方這麼大,上哪找去?
很快,后有一隊護衛跑過來,那些人略過徑直向前,路邊百姓們紛紛讓出條道來。
阿圓趁機跟在這些護衛后面往前走,一路聽到有人談論。
“聽說景王傷了。”
“怎麼傷的?”
“救火啊,彼時火勢極大,景王帶著人進地牢尋人,結果尋到了尸。”
“有人燒死了?”
“尸都燒焦了,也不知道是誰,如今順天府的人圍著不讓靠近。”
“嘖嘖,命如草芥,說沒就沒了。”
“所幸景王命大,只傷了胳膊。”
“傷胳膊也不好,不養個十天半個月難好。”
阿圓大駭,生怕沈哥哥和姐姐有什麼不測。跟在那些護衛后頭跑,終于到了大理寺。
但四找都沒找到蕭韞的影,也沒看見有什麼燒焦的尸,周圍一片哄哄哪是哪也分不清。
就在心急如焚之際,便瞧見了不遠的陳瑜。
陳瑜正在跟人說話,他面恭敬,神肅穆,與往常見到的模樣全然不同。
而站在他前的男子......阿圓仔細瞧那背影,怎麼越看越眼?
但那人上穿著玄闊袖蟒袍,想來是位皇親貴胄。
陳瑜為何跟那人說話?疑片刻,見陳瑜得了空,便喊道:“陳大哥,你看見沈哥哥了嗎?”
而此時此刻,“沈哥哥”蕭韞聽見這聲音,渾一僵,都不敢。
陳瑜也懵了懵,隨即反應過來立刻暗示桃素把人帶走。
桃素見陳瑜和殿下在此,嚇得大跳,腦子一轉,正好前頭走來兩個抬東西的人。手一拉,把阿圓拉向后,然后擋住了阿圓的視線。
“姑娘,”桃素說:“這里人多,不若咱們先回去。”
阿圓擔心蕭韞,哪里聽得進的話,把人撥開,就朝陳瑜那邊跑過去。
不過這會兒,跟陳瑜說話的那位男子已經不見了。
“陳大哥,你看見沈哥哥了嗎?”跑到近前,氣吁吁地問。
“褚姑娘怎麼來了?”陳瑜說:“小的也在找公子。”
“沈哥哥沒跟你一起?”
“呃......我們走散了。”
“沈哥哥去救火了嗎?我聽說火勢極大,他萬一也傷了如何是好?”阿圓著急道:“我聽說有人燒死了,全燒焦了實在可怖。”
陳瑜安道:“褚姑娘別擔心,公子沒事,剛才還在一起,只不過這會兒走散了。”
“哦。”阿圓放心了些:“對了,你適才是跟誰說話,那人看著有點眼呢。”
可不眼,就是你口中的沈哥哥,陳瑜心想。
“那人是景王,”蕭韞一蟒袍也不好說是旁人,陳瑜便只能直言道:“景王來大理寺查探,正好逮著小的問了些話。”
今日事非常,陳瑜想著得趕把這小祖宗哄回去,又道:“公子說一會回瀾苑,姑娘不妨先回去等一等,說不定很快就見到了。”
“他親口說的?”
“正是。”
“哦,那我先回去等他,陳大哥你自己小心些。”
“好好好。”
送走阿圓,陳瑜舒了口氣,這才趕走到景王馬車旁稟報:“殿下,褚姑娘回瀾苑了,屬下跟說過一會您就回去,那現在......”
蕭韞忍著手臂疼痛,冷聲問:“顧景塵人在哪?”
他聽到大理寺走水,當下就帶人趕過來。來了之后才得知顧景塵臨時改變了計劃,令他實在惱火。
為了配合他做戲,濃煙滾滾中,他不得不沖進去把自己搞傷。還差一點就......就要被阿圓撞見。
“稟殿下,顧丞相出來了,這會兒正在......”
“在做什麼?”
“殿下您掀簾子自己瞧吧,”陳瑜不好描述,提示道:“在您后側十步之外的地方。”
聞言,蕭韞掀簾瞧過去,就見顧景塵此時懷里抱著個小姑娘,那小姑娘似乎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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