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的京城雖然還春寒料峭,但風吹到臉上到底不像冬日里那般凜冽了,甚至有些輕輕的。
二月二十六安侯老夫人過大壽,這是顧重嫁到文國公府之后,第一次以文國公夫人的份出現在眾人面前。
穿了丁香遍地金貂鼠皮襖,翠藍十樣錦百花,烏溜溜的頭發梳了瑤臺髻,云鬢里著編八寶玳瑁釧,手上戴著一個赤金石榴鐲子,那紅通通的石榴皆是紅的寶石打磨而,映著纖細潔白如凝脂一樣的雙手,漂亮極了。
目下寧妃風頭無兩,安侯府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
不管那些朝臣是否投到二皇子門下,這面子功夫都要做足的,畢竟還不到撕破臉皮的時候。
所以,這一天安侯府門前車水馬龍,達貴人絡繹不絕。
顧重乘坐的馬車剛剛到達門口,就有眼尖地婆子滿面堆笑地迎了上來,幫著阿敏扶顧重下車。
安侯夫人站在門口,笑呵呵地上前來:“早聽說文國公夫人國天香,風華絕代,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可真真是九天仙下凡了。”
安侯夫人四十不到的年紀,容長臉白皮,未語先笑,與人說話帶著幾分自來。
“夫人客氣了。”手不打笑臉人,顧重笑著跟見了禮,寒暄了幾句,就進了花廳。
花廳里翠繞珠圍,皆是穿紅著綠的高門夫人,或三個一群,或五個一堆,都笑容滿面的說著話。
花廳正中間的桌子旁邊,坐著一個穿大紅折枝牡丹紋錦緞襖,縷金織金纏枝紋斜的年輕孩子,梳著半翻髻,簪著灑珠鬢紅珊瑚笄,化了秾麗的妝,整個人面賽芙蓉,艷人。
一大群年歲不一的婦人坐在的邊,便如那眾星拱月一般。
那不是別人,正是含山公主。
顧重一進門,原本圍繞在含山公主邊的那些婦人倒有一大半站了起來,紛紛過來跟顧重說話寒暄。顧重一一跟眾人打招呼,又向含山公主見了禮,便在與含山公主隔了兩張桌子遠的位置上坐了。
含山公主態度倨傲冷淡,雖然看向顧重的眼神十分不善,但明面上倒沒有說什麼。這一點,顧重其實早就料到了,安侯老夫人是含山公主的外祖母,這又是寧家被封侯之后舉辦的頭一場盛事,是寧家以侯府的份在權貴面前的第一次亮相。含山公主就是再看自己不順眼,也不會在今天明著針對自己,把事鬧大的。
不過,這并不代表自己就可以掉以輕心,有些小作雖然無傷大雅,但也是很惹人煩的。
顧重看了一眼阿敏,又看了一眼阿吉,就放下心來。
阿吉是九郎找來頂替阿納的,據說功夫比阿納還要厲害。有們兩個在邊,為保駕護航,這些人傷不了的。
突然有一個碧玉年華、穿鵝黃褙子的年輕婦人站了起來,看了看顧重,又看了看含山公主,笑著道:“人家都說人都是相似的,我從前還不信,今天可算是信了。”
阿吉迅速低頭,在顧重耳邊輕聲道:“是左僉督使牛尚榮的夫人,姓田,娘家父親是現任大理寺卿田滿。”
田滿的兒,不就是郝邵二嬸田氏娘家侄。看年歲與自己差不多,不知道當初纏著郝邵要嫁臨江侯府的田氏之中,有沒有這個人呢?
就算沒有,也一定聽從自己姐妹口中聽說過郝邵,也一定知道后來郝邵與訂了親。
顧重心里有了底,贊賞地看了阿吉一眼。真不愧是九郎安排的人,竟然對這屋里的人這麼了解。
倒要看看,小田氏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小田氏挑起了話頭,賣了個關子,就有好事者湊趣道:“為何從前不信,今天卻信了?”
小田氏咯咯一笑:“從前我只見過公主,好似天下凡,傾國傾城。不想今天見了文國公夫人,竟然也是一個仙。與公主一樣的杏眼桃腮,一樣的白如雪,真真是讓我開了眼界了。”
在座的人面一變,都沒有接話。
含山公主長得漂亮,喜歡聽人夸贊的容貌,最忌諱的別人在面前說別的子好看。不過含山公主的確漂亮,也當得起仙下凡這幾個字。
認真看起來,文國公夫人與含山公主一樣,的確都是杏眼桃腮的人,不過,含山公主目不善,眉頭高挑,五有些偏凌厲了。而文國公夫人眉似初春柳葉,臉似三月桃花,笑容明,不染鉛塵,明顯比含山公主更漂亮、更吸引人的目。
只是這話誰敢說?別說不能說文國公夫人比含山公主漂亮了,就是說二人旗鼓相當都不行!
眾人不由替小田氏了一把汗。
沒想到含山公主并沒有生氣,而是點點頭,看著顧重道:“文國公夫人的確漂亮,要不然豈能了王九郎的眼?誰不知道玉樹公子眼高,看不上尋常人呢。”
這樣一說,花廳里原本凝滯的氣氛就是一松,眾人又紛紛說笑起來。
突然有個刺耳的聲音道:“牛夫人,你這話可就不對了。顧氏的確長得好,可也不能跟咱們公主相提并論啊。公主是金枝玉葉,統高貴,顧氏雖然是慶侯府的小姐,可做的卻是三教九流中的……大夫。堂堂千金小姐去行醫,拋頭面,與那些販夫走卒有何不同?這種人,怎麼能跟公主放到一起比。”
說話的是靈璧郡主,顧重嫁給王九郎之前,就出嫁了。的夫婿是景川侯世子,與京城里那些個混吃等喝的勛貴子弟一樣,喜歡捧名伶、蓄養戲子,顧重上一世聽說過他與好幾個戲班子的旦角都有瓜葛,經常為此與別人爭風吃醋、大打出手。
夫婿不上進,也唯有抱住含山公主的大了。
顧重覺得這是蠢,就因為之前討好含山公主,欺負明山公主,惹惱了皇后才會嫁給這麼個不的夫婿。如今竟然不迷途知返依然跟含山公主親近,這是打算一條道走到黑了嗎?
若在前世,二皇子登上皇位還好,可今生有九郎在二皇子注定落敗,到時候含山公主也好,靈璧郡主也罷,又能有什麼好下場?
顧重看們的目帶著幾分憐憫,這些人高高在上,自以為是,其實不過是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了。
“公主恕罪,臣婦見文國公夫人貌,并不知文國公夫人竟然自甘墮落,做行醫之事,也絕不是要故意詆毀公主,請公主恕罪。”
剛才還笑容滿面的小田氏噗通一聲跪下,好似被嚇到了一般,一邊磕頭一邊求饒。
含山公主微微一笑,漫不經心地看了顧重一眼:“牛夫人請起吧,不知者不罪。某些人是長得好,可總是做不面的事,實在是給公卿貴們丟臉,這原不是你的錯。”
這一番唱作念打,原來是沖著行醫這個事來的。
顧重站起來,一句話都沒有說,抬就要走。
還以為含山公主有什麼大招,原來就是這個啊。早在行醫之前就知道一定會被人詬病,上一世剛開始給人治病的時候,別人本不信任,說盡好話人家才愿意讓診治。這一世,每每出手都藥到病除,沒有一個人說一個不字,況比上一世好太多了。
含山公主這小孩子一般的行徑,在看來,本算不得什麼。
連理都懶得理。
這般輕狂怠慢,不將含山公主放在眼中,直把含山公主氣得直哆嗦,豁然站了起來:“顧小姐,聽聞你師從高人,十一二歲就出來行醫了,而你的師父名諱薛一航,是不是?”
看著含山公主氣這樣卻不能發作,顧重心里是很開心的。什麼都沒有做,就將含山公主氣這個樣子,心里有一子就。含山公主真是氣量狹小,不知道以后二皇子落敗了,能不能忍得了巨大的落差。
可眼下,二皇子還沒有落敗,還是要裝裝樣子應付應付的。
“家師名諱的確是薛一航。”
顧重拿到玉髓的第二天,就開始尋找師父了。
上一世,師父沒有找到玉髓,就用另外一種寶石替代,擺好了陣法,躺進了陣法中。
師父說,如果他進陣法之后,一個時辰斷氣了,就說明他被陣法所吞噬,死在陣法中,世上再也沒有他這個人了。如果他躺進去,超過十天還有呼吸,就說明他迷失在時的里,有可能會回來,也有可能回不來,讓守著他,直到斷氣為止。
還有一種況,就是不多不正好三天斷氣,就說明他穿越了時,回到了他的家鄉。
顧重勸阻師父留下來,可師父卻說他一定要回去,有很重的要人在等著他回去。
顧重遵從師父的吩咐,看著他進去陣法,默默為他祈禱,希他老人家能順利平安回家。三天之后,師父還有呼吸,顧重就知道師父是失敗了,一直在等待,奢著師父還會活過來,用盡了方法救治,師父都毫無反應,終于在一個月后,師父徹底沒有了呼吸。
大哭一場,將師父下葬。
重生之后,一直記著師父的夙愿,相信,師父一定跟上一世一樣,在苦苦尋找玉髓,要找到玉髓,給師父,讓他老人家早日回家與等待他的人相聚。
讓人畫了師父的畫像,寫了師父的名諱,還有師父言談舉止的特征去尋找師父。這件事,雖然沒有刻意瞞,但也沒有大張旗鼓,含山公主在宮中怎麼會知道,看來含山公主一直在關注著自己啊。
想做什麼?還沒有對九郎死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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