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瓊清楚地意識到:埃爾奧特生氣了。
但他似乎是忍了又忍,才沒有當場發作,他也沒有按照周瓊的指示去看那懸掛在高空,芒大盛的朝日。只是微微擰著眉頭,快步走近到周瓊面前。
“先上來再說。”
埃爾奧特俯半跪在高出海面的橋柱上,出手。
周瓊搭著他的手,滿是水地從海中爬了出來,黑發全,一縷一縷地黏在臉上,上的服被沉重的海水帶著猛地向下墜。
聞見埃爾奧特上濃重的腥味,他傷得不輕,腹部的衫被了,額側一角被蟲翅劃出一道口,沿著他的眼窩,向下蜿蜒出一道赤紅的線。
埃爾奧特來不及關心自己的傷勢,他先拉過周瓊,雙手搭住瘦弱的肩膀,團著轉了一圈,把周瓊從上到下,里里外外,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確認無虞后,才微末地松了口氣。
他確認道,“剛剛擊殺蟲子的時候你在嗎?”
周瓊讀懂了埃爾奧特的言外之意,他是怕殺死蟲子的痛楚同步到周瓊自己上。
搖搖頭,面不改地說道,“不在,才過來。”
“真的嗎?”埃爾奧特的面容似乎緩和了一些,就在周瓊的心差不多也放回肚子里的時候,埃爾奧特話鋒一轉,危險地瞇起了眼睛,聲音微涼道,“那蟲子是怎麼死的?”
他顯然是看了一切,對著周瓊的眼睛,繼續問道,“你沒有用神力攻擊嗎?”
周瓊,周瓊說不出話來了,有些不敢看埃爾奧特的眼睛,潛意識里大概知道埃爾為什麼會生氣,無非是不惜自己,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但是,如果再來一次的話,還會這麼做,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周瓊垂下眼睫,本便一無所有,所能做得也只有用以命相搏來拼得一生機,這已經變生活的常態了。
而且,幸運的是,每次的結果都不算太壞,所以現在才能站在這里。
雖然往往會弄得自己一傷,但,至還活著不是嗎?
“……”周瓊抿起了,乖乖道歉道,“埃爾,對不起,我下次……”
埃爾,對不起,但是我下次還敢。
“為什麼要和我說對不起?”埃爾不僅沒有接周瓊的道歉,臉反而更沉了,“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地方嗎?”
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周瓊胡思想,總覺得埃爾因為激上的都流得更激烈了。
“那你不要生氣好不好?”周瓊放了聲音,本不知道該怎麼哄人啊,只能試探著先穩住他。
而且,平時埃爾奧特的脾氣實在是過于溫,過于了,這反而讓他生起氣來看起來更可怕了。
“我沒有生氣。”不承認自己生氣的埃爾奧特地否認道。
騙人,你明明就有。
你差點把我在生氣寫在臉上了。
周瓊腹誹道。
“是嗎?”眨了眨眼睛,化防守為進攻,“那你為什麼一臉不高興?”
“……”埃爾奧特扭過頭,“沒有不高興,你看錯了。”
周瓊跟著他的視線向旁邊看。
這時,兩人同時看見了滿臉慈的微笑,拖著腮看著他們說話拌的薩揚。
為了看得更清楚一點,甚至從機甲中跳了出來,盤坐在機械臂上近距離看著他們。
察覺到周瓊和埃爾奧特將視線焦點轉移到自己上,薩揚反應過來了,隨意地擺了擺手,一臉期待道,“你們繼續啊,不用在意我。慢慢聊,我看著就。”
“你還要看什麼?”埃爾奧特臭著一張臉反問道。“或者,還想看什麼?”
“……”
薩揚立馬意識到埃爾奧特惱怒了,低下頭,欣賞了一下地上死狀凄慘的蟲子。它已被一種特殊的裝置捕獲好了,下一步會被送到科學院研究。
頂著埃爾奧特冰冷的眼神和周瓊譴責的視線,干笑了一聲,“我看這個,你們看,這個蟲子上還有征呢,它應該是個母蟲子。”
征?
周瓊被薩揚的話提醒了,想起在吞噬它的神力時,看見上空的意識長河在不斷地向它腦輸送著什麼。
那些似乎都是它狂熱的信徒。
它們蜷著,跪伏著,虔誠地重復些癡狂的囈語。那種迷,忠誠,熾熱的覺狂舞著,將人類的擊碎,打,混淆,重鑄,扭曲稀奇古怪的樣子。
充斥著腦子里的唯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供養,戴,臣服于。
?周瓊思忖道,說起來,那些沸騰的意識似乎在不斷重復著一個名諱。
好像是,王。
等等!王?周瓊驀地睜大了眼睛,蟲族王?
不會吧,這個蟲子是蟲族王?
覺也不像小說里描寫得那樣強得無所不能,當然,和埃爾打得也很狼狽就是了。
而且,如果是王的話,不應該也有自己的王蟲護衛隊什麼嗎?
想著想著,周瓊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冷冷的海風一吹,穿著的服實在是冷得厲害。
“冷也不說,”埃爾奧特好像在氣周瓊又好像在氣自己,他冷地開口,變扭道,“不早了,回去吧。”
周瓊了鼻子,虛心聆聽,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埃爾奧特發脾氣都覺得好心虛啊。
怎會如此?!
因為發生了嚴重的蟲害事故,海大橋連同周圍的一大段路程都被封住了,除了專業的工作人員,普通民眾無權靠近。
由于事故發生地離首都星軍事學院實在過近了,軍校生們也對這場事故議論紛紛。
現在是午餐時刻,沒有離校的alpha們聚在食堂里聊著聊著自然帶到了這個話題。
“聽說沒有……那個蟲害…就在沿海大橋附近……”
“怎麼不聽說!學校都下通知止我們過去!我還聽見有教在討論這個事!”
“你說蟲怎麼這麼大的膽子!它們是沒有腦子嗎?”有alpha咂道,“事故就是在首軍院后山附近的海域上發生的,我倒不是吹噓啊,不提我們這些學生,是我們首軍院的師資力量——”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大家都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蟲子在首軍院附近鬧蟲害就好比小在警察局附近的商業街東西,未免太肆無忌憚了些。
他們的談話自然也傳到了黑澤爾的耳中,但他好似沒聽見一般,面容不變,只是安靜地在啜吸著一杯水。
白的吸管頭上留下了尖尖的齒痕,他的手指習慣地上了頸間垂下的銀鏈。
alpha們聽不見的是,黑澤爾腦中傳來的微弱聲音,
【王種12號已經確認死亡。】
黑澤爾沒有說話,他純靠意識在腦海里與那個聲音流。
【是嗎?但培育王種本就不是容易的事,失敗率高再正常不過。】
【不要裝傻!】那個聲音對于他的平淡氣急敗壞道,【我不信你不知道?!】
【我怎麼知道】黑澤爾漫不經心地低著眼眸,蒼白修長的手指還在不斷挲著纏繞在頸上的銀鏈。【整個校園都在ai的嵌下,我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你不要忘了,我現在只是個手無縛之力的軍校生】他語帶嘲意,諷刺道,【而且,你不也是挑ai的空缺進來的嗎?】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們本不是真心想要復活王!你們這些叛徒!忘了王恩惠的叛徒!】那個聲音被激怒了,癲狂地絮叨道,【你們這些蟲都該被吞噬!我早就說了要你把王種12號帶在邊觀察!我早就說過!】
【一個癡呆的王種也能被稱為王種?帶在邊不怕降智嗎?】黑澤爾反諷道,他眉目低垂,墨的眼睛著近乎冷漠的無【我已經將安頓在了最安全的地方了】
【如果不是自己貪吃,非要跑出來】他不再和腦海中那個聲音再爭辯,強行掐斷了意識鏈接,黑澤爾緩緩將玻璃杯放回了桌面上。
他的舌尖上滿是意,這讓他想起了一個黑發人類。
黑澤爾從不對所謂的蟲族至高王抱有什麼特別的想法,他一直抗拒著被保管,被占有,被顛覆。
但如果是的話,那種滋味……
那他就很能理解那些想要復活王的瘋子們的想法了。
脖子上的銀鏈在領下不著痕跡地收,他耳再次漫上玫瑰的紅。
周瓊和埃爾奧特被帶到醫院接治療。
除了神困倦一些,倒是沒什麼傷。
埃爾奧特傷得比較重,他的左肋下被蟲翅開了一道深得見骨的創口。本來依照alpha的恢復力,沒什麼生命危險。但因為是被蟲翅劃傷的,還要考慮染的可能。
就在周瓊無所事事躺在床上,漫無天際地想著怎麼讓埃爾消氣的方法時,瑪格麗特抱著滿滿一懷抱玫瑰花,提著大包小包闖了進來。
“周瓊!你傷得重不重啊!”一看見周瓊,便焦急地問,“還疼不疼?”
“我沒什麼事,”周瓊坐了起來,撓了撓有些蓬的黑發,“埃爾傷得比我重,需要在床上躺躺。”
“真的嗎?要躺多久?”瑪格麗特放下玫瑰花的手停頓了,關切地問道,迷人的棕黑眼睛似乎更亮了一些。
“大概一兩天?”周瓊不確定道,畢竟alpha都是很強壯的生,之前阿瑞奇被打得腸子都出來了,也只養了半個星期。
“一兩天?好吧,希他早點痊愈。”瑪格麗出了虛偽的笑容。
一兩天?
傷得重,也只要修養一兩天?
瑪格麗特在心里失地小聲嘀咕道。
哦,討厭的alpha。
而另一邊,終于好微創針的埃爾奧特急匆匆地往上套服,他看見瑪格麗特的背影了。。
“慢點,別扯到傷口了!”旁邊的醫師叮囑道。
“那麼急?”薩揚倚門笑道,剛在另一個科室完針,“怎麼,不生氣啦?”
埃爾奧特沒有回應,披起服穿門而過。
生氣歸生氣,他心想,但這不妨礙他去周瓊旁邊守著。
尤其是不能給別人可乘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