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宋禾去廚房幫姑姑洗碗時被趕了出來,見著大隊長坐在堂屋看報紙,走過去詢問:“隊長爺爺,咱們村里有沒有空房子?”
大隊長驚訝抬頭:“咋,你想找個房子住?”
一聽這話,在后院給爹娘燒紙錢的宋寧玉急了,匆匆忙忙跑出來:“為啥就要出去住嘞?你一個十多歲姑娘,怎麼帶三個小孩?”
宋禾語氣誠懇:“我知道姑你對我好,但我卻不能理所當然的住下。而且我就住村里,離得不遠,我可以經常來看姑,姑你也可以常去看我們。”
這個時候的農民在建房子時哪里會建得多余,基本都是按照人口來建。
比方說隊長爺爺家,房子在村中算氣派,可房間卻沒有多。
傾盡全部家底,蓋了五間房。堂屋和廚房是一間,中間隔開。夫妻倆一間,兩個兒子各一間,還有一間是小閨住的,未來又是孫子孫們住的。
就這,已經是村里難得的寬松房子。
再說了,宋禾剛剛聽到有人說,隊長爺爺的小兒子等災年過去后就得說親,人家方愿意家里突然多四個人嗎?
大娃他們才四歲,如果真的住下,住上個好幾年,這不就是其他人的資源嗎?
而且大娃他們在幾年里也得一直有寄人籬下的心態,這對小孩的心理發展不好。
最后,就是遠香近臭。
宋禾有過和聊得好的同學一起合租的經驗,雖然只在一起住了三天,但深深明白這個道理。
大隊長多歲的人了,見宋禾這表,都有些猜到心中在想什麼。
他突然問道:“你一個人能帶得了三個小孩?這可真是個難事兒,平時還得上工的。”
宋禾:“我可以,他們三人聽話好帶。而且我能把他們從河省帶到安省,就能把他們帶好。”
“你讀過幾年書?”昏黃的燭火下,大隊長這麼問。
宋禾一愣,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我上學早,讀到初一,后來因為災荒就停課了。”
隊長驚訝:“讀到初一?”
“是的。”
宋禾覺得荷花父母在這個年代真算得上一對好父母,雖然在大娃出生后有些重男輕,但學卻讓荷花一直上。
在當下,能讓孩去上學的家庭寥寥無幾,能夠小學畢業的孩更是十里挑一,甚至幾十里挑一,百里挑一。
宋禾這麼一個初中生,別說山宋家莊,就是在李家村,都不多。
李隊長心想,難怪這閨說話條理分明,想得也周到。
他自己是最敬佩文化人的,在他心中,這個上到初一,還功把弟妹從河省帶到安省的姑娘是能養好弟妹的。
即使生活上有些拮據,可他們離得近,到時候也能幫助一二。
大隊長指了指左手邊的方向,“村里的空房子有是有,就是比較偏比較小。那個房子從前是樹皮爺家的,建給看守藥材的長工一家住。藥材地原本在山腳,現在沒種藥材了,不過房子還在,還結實著。”
宋寧玉聽了面焦急:“那個房子能住人嗎?”多年都沒人住進去過。
“還別說,那房子翻修一下真能住人。”張秀娟心中狂喜,沒忍住說道。“統共三間屋子,整整齊齊的,好休整,離咱們家也不算遠。”
樹皮爺家原先是大地主,不過還沒解放就把財產給捐給隊里了,隊里好些人住的都是樹皮爺家的房子。
山腳下的這間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就被剩了下來。
就算分給荷花幾個小孩,也沒什麼嚼舌。
宋禾也不挑,對來說偏遠反而是個好事,“可以的,就這套,謝謝隊長爺爺。”
“那就這樣,等過兩天閑下來時讓你姑父幫你打理打理,不要多久就能住進去。”
大隊長就是家里的大家長,他拍板的事,除了張秀娟外,一般沒人敢反駁。
宋寧玉即使心中依舊不愿意,但見侄一臉興,頓時不知該如何爭取。
——
夜晚,宋禾帶著三個弟妹睡在張秀娟小兒的房間。
宋寧玉抱著一個嬰兒走進來,看到床上是厚被子,這才放下心。
宋禾有些不好意思:“姑,我們睡這兒,張兒回來后睡哪兒呢?”
宋寧玉掀開一角被子坐在床上,“曉敏在公社讀書,秋后天黑得早,一般沒回家,都住在姐家。”
“哦,”宋禾點了點頭。說到這個,覺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一下姑姑家的員況。
“姑,張不是還有一個小兒子嗎,我今天咋沒看到?”
房間的窗戶關上后,屋溫度升高些許。
小嬰兒石頭被放在床上,三個孩子圍在他周圍,好奇看著,就是不敢上手去。
宋寧玉此時不去掉從前的濾鏡,認真看了看自己這侄。
真覺得自己這侄和小時候變化很大,小時候是個多麼沒心沒肺的人啊,如今倒是有些大人的樣子。
宋寧玉突然有些心酸,沒娘的孩子就是這樣……
曉敏也讀初一,比家荷花還大兩歲呢,可在為人世上,真沒荷花這麼周到。
不由得輕聲道:“荷花啊……”
“等等姑,你還是我小禾吧,要不以后村里人還是我荷花。”宋禾沒忍住糾正。
這玩意兒,萬一以后村里人喊慣了,那可就難改,沒準一輩子都得頂著荷花這個名兒。
呃,宋寧玉漫上心頭的傷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憋了半天:“小禾,你往后得甜一些。不過姑也不是讓你去討好人家,只是……”
“只是甜討人喜歡。”
“對,就是這個道理!”宋寧玉坐在床上,抓著的手笑笑,“你姑父一家都地道,跟咱們家是有的。”
說著,小心翼翼看了眼門口,然后湊到宋禾耳邊,悄悄道:“你人小不知道,其實你大爺爺曾經救過你姑父他爺爺一命,要不你張也不能那麼爽快的讓你們住下。”
宋寧玉覺得自己嫁進李家這麼多年,過得比村里絕大部分小媳婦都舒服,不乏有這個原因。
反正公公,也就是大隊長,從沒對甩過臉。婆婆雖啰嗦,但絕不刻薄,更不會欺負娘家遠就收拾。就連強子敢跟嗆聲都得挨公公收拾。
“不過咱不能覺著有這層原因,就認為人家是欠咱們的。你李爺爺張是什麼人啊,讓人家發覺你有這層心思,即使上不說,心里也會覺得掉價知曉不?”
宋寧玉諄諄告誡,這是琢磨出來的東西,如今這會兒,告訴了宋禾。
宋禾點點頭,心想難怪李家沒有抗拒們的到來。這個年代,一般人家本不愿意供吃供住的養幾個小孩。
宋寧玉知道宋禾想了解況,于是道:“你李生了五個,最大的那個早年參軍,五一年那會兒人沒了,這人你就當不知道。”
宋禾明白,大兒子的逝世,絕對是大隊長夫妻的痛。
“接下來就是我大姑子,嫁的是公社會計的大兒子,我那還在讀書的小姑子曉敏,平日就住姐那。這兩人子都還行,不過我大姑子更爽利一些,就是那張不饒人。”
“你姑父排第三,白日你也看到了,笨,只會悶頭做事兒。就跟那懶驢子拉磨一樣,打一子走一步!”
宋禾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宋寧玉也出笑容,“不過老實人更好,那種滿口花花,還跟咱們人手的那種男人可不。”
“哎,我跟你說這個干嘛。”宋寧玉突然傷起來,拍拍宋禾的手,眼眶驀然出現些晶瑩。
“這都是你從前跟我說的……咱荷花還小,不聽這個。”
抹抹眼角,眨眨眼,傷似乎瞬間消失。
宋禾突然莫名有些愧疚,荷花走了,是宋禾。
著宋寧玉的關,卻無法和共。
宋寧玉見宋禾擔憂地著自己,心中一暖,“你姑父底下還有個弟弟,以后見著他大壯叔就好。他在公社的張木頭那學手藝,張木頭是你張的表叔,這幾日張木頭生病,他又無兒無的,大壯就在那兒伺候著。
大壯歲數大,本該去年就說親的,被災荒耽擱了,我心想你張今年年底就得把這事兒先準備起來。”
宋寧玉嘆口氣,若幾個侄子侄住在家中,小叔子這親事保準沒那麼好說。想來婆婆一開始猶豫,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人住在一起就會有,往后荷花幾個,可不就是得看著人臉生活?
這麼一想,倒是突然想通了。
荷花帶著弟妹去那藥屋住,沒準還真是一件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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