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鈺緩緩走向霍北瑄, 在他前兩步之距停住,半晌后才沙啞著嗓音,哽咽道, “二舅舅殉國了。”
褚瑜的瞳孔頓時放大,猛地轉頭看向霍北瑄。
轟
那一瞬,霍北瑄只覺腦海一陣嗡嗡作響,接著眼前便是一片空白,而后整個人就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識。
魏鈺早有準備的手將霍北瑄接住, 沉默片刻后彎腰將他抱起來緩緩往后院走,眼眶中串的淚無聲的往下落, “請府醫。”
褚瑜痛苦的閉上眼,眼淚早已爬滿了整張臉, 子亦的靠在了碧菡上。
“姑娘。”
碧菡滿眼通紅擔憂的道, “姑娘保重子, 您不能倒下啊。”
褚瑜努力的咽下哽咽,不讓自己哭出聲。
知道這種時候不能倒下,得撐住。
褚瑜干淚水, 在碧菡的攙扶下也往后院而去。
-
廣緣寺。
廣緣寺后山的亭中,喬宴林遠遠的著天邊, 眼里滿是傷懷。
“阿彌陀佛。”
僧人的聲音自后響起,喬宴林轉過頭, 看著僧人悲憫的眼神,朝他微微拱手。
二人并肩而立,半晌后喬宴林才道,“江州城霍家二爺戰死,廣陵城霍老將軍重傷,云邊境二公子命垂危, 霍家大爺了傷,這一切真的沒有辦法阻止嗎?”
那一次的戰事初時是廢太子為了牽制褚家而起,勾結敵國致褚家父子于死地,他曾以為將廢太子,虞家景家除去,或許能避免這場災禍,可是,這場戰事還是來了。
僧人道了聲阿彌陀佛,才道,“天下不統,戰事難免。”
可如今幾大強國鼎立,想要一統天下哪有那麼簡單。
喬宴林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眼。
上一次云北戎同時來犯,二地藩王趁機起兵,那場大戰慘烈萬分。
霍家二爺殉國,只是個開始。
可他本事有限,勉強能推虞景兩家和太子的覆滅,卻沒有辦法干涉國家的戰爭。
許久后,喬宴林才睜開眼,朝僧人告別。
“施主去往何?”
喬宴林苦笑一聲,“籌備多年,該到我去做力所能及之事了。”
僧人沒再細問,只又道了句阿彌陀佛。
喬宴林下山后便朝無怨道,“傳消息下去,吩咐各地準備過多的棉和糧食,炭火分別就近送往云邊境和江州,廣陵,北戎邊境。”
無怨一愣,“北戎未有戰事啊。”
“今年的冬天會格外冷。”
喬宴林沒回答無怨的疑,長嘆一聲憂心道。
他自知阻止不了戰爭,早早便請辭世子位將生意遍布各地,為的就是等大戰到來之際,讓邊關的將士不會再像上次一樣,缺糧食和棉導致死傷無數。
“收拾行囊,準備前往北戎邊境。”
無怨訝異,“為何?”
喬宴林閉上眼,沒說話。
魏鈺會前往北戎。
他很早便曾想過用各種方式提醒魏鈺,藩王和云北戎可能在今年冬季會有變,但話還未出口頭便炸裂般的疼,不論什麼方法都一樣,他便知曉有些事說不得,也說不出來。
他能做的唯有讓將士們無后顧之憂。
-
霍北瑄醒來后將自己關在屋里,連續兩日不吃不喝。
小廝端硯在外頭勸的聲音都啞了也進不去,只得抹著淚在外頭守了兩天兩夜,陪著主子不吃不喝。
魏鈺回府得空都會過來在屋外靜默許久。
他有心想要安幾句,可話到邊卻說不出來。
他七歲便養在霍家,霍家幾位舅舅將他視若親子,如今聽聞噩耗,他心中亦痛的快要窒息,他深知不論是怎樣的安,都沒辦法減輕失去父親的悲痛。
這種傷痛,只有自己消化。
褚瑜也來了很多趟,不論怎麼勸里頭都沒有靜。
第三日的早晨,褚瑜終是沒辦法再放任不管,這樣不吃不喝下去,鐵打的人也不住。
“琉璃,把門破開。”
蘇琉璃一滯,猶豫道,“姑娘。”
端硯也在此時虛弱的站起來看著褚瑜。
“第三天了,你家公子熬不住。”
褚瑜著白麻,沉聲朝端硯道。
端硯紅腫著眼轉頭看了眼屋,默了默后讓開了。
蘇琉璃見此,這才一腳將門踹開。
屋里,霍北瑄靠在床頭神呆滯,雙眼無神。
也不知道他這個姿勢保持了多久。
褚瑜鼻尖一酸,別過頭了淚,才端著粥走過去,“四表弟,先喝點粥喝吧。”
霍北瑄置若未聞。
“我知道四表弟心中痛苦,但若二舅舅看到四表弟這番模樣,又如何放心的下。”褚瑜略作停頓,才輕聲道,“我已為表弟備了麻,表弟用些粥洗漱后去祠堂給二舅舅上柱香。”
“眼下幾戰未平,路途中多有兇險,四表弟不適合在此時回廣陵,待戰事稍平,我和你表哥與四表弟一同前往廣陵。”
霍北瑄的終于有所作,他偏頭看向褚瑜。
“二舅舅臨終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四表弟,四表弟是二舅舅唯一的脈,該要珍惜子,四表弟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要想想二舅母。”褚瑜繼續道。
霍北瑄面上終于有了別的神,接著他彎下腰捂住臉小聲嗚咽。
褚瑜頓了頓,將粥放至一旁,站起上前拍了拍霍北瑄的肩膀,聲道,“四表弟哭出來會好些。”
這話一落,便聽霍北瑄嚎啕大哭起來。
褚瑜半仰著頭,眼淚無聲的一滴一滴往下落。
未及弱冠的年聽聞父親戰死的噩耗哪能承得住。
若不哭出來憋在心頭更是傷。
候在外頭的人聽得里頭撕心裂肺的哭聲皆抹了淚,端硯更是哭的幾近岔氣。
挽冬抱著麻蹲在端硯面前,勸道,“去換上吧。”
端硯看著挽冬手中的麻,眼淚不停的往下落。
“四公子這里有夫人在,你安心便是,我給你備了些粥,你用完后陪四公子去祠堂給二爺上炷香。”
端硯聽著屋里逐漸安靜下來的哭聲,著雙手接過麻。
褚瑜半攬著霍北瑄的肩膀,無聲的安著。
等他的緒終于穩定了些便道,“你已兩天不吃不喝,先用些粥可好?”
霍北瑄不語。
“端硯也在外頭斷食斷水兩日。”
過了一會兒,霍北瑄才輕輕了。
褚瑜便收回放在他肩上的手,坐在矮凳上端起粥,舀了一勺遞到霍北瑄邊,聲道,“來。”
霍北瑄抬眸看向褚瑜,見褚瑜紅腫的眼里泛著和疲憊,卻還是溫的看著他,他心中頓生一疚,表嫂所憂心之事本就已經夠多,這兩日還這般為他擔心,實屬不該。
霍北瑄便要去接褚瑜手中的碗,沙啞著嗓音道。
“我自己來。”
褚瑜避開他的手,將勺子遞到他邊,聲道,“你既喚我一聲表嫂,我便該要照顧你,你表哥這兩日每從宮中回來都要到門外守著你一會兒...你也別怪他沒進來,他視二舅舅如父,心里也不好。”
霍北瑄忍著淚點點頭。
“來,先把粥吃了。”
褚瑜輕聲哄著。
就這樣,霍北瑄安安靜靜的吃完了一碗粥,看褚瑜將碗放好,他才著聲音問,“父親,走的可好?”
褚瑜哽咽著點頭,“留得全尸,走的安詳。”
霍北瑄忍不住泣了幾聲,才啞著嗓子道,“那便好。”
褚瑜又溫聲安了他幾句,才道,
“我讓人進來伺候你洗漱,可好?”
霍北瑄抹了抹淚,“有勞表嫂。”
褚瑜輕笑不語。
褚瑜走到門口卻見魏鈺正立在外頭,不知是何時來的。
魏鈺早在褚瑜進屋時便到了,他將里頭的所有皆收眼底,還不待褚瑜開口,他便上前將褚瑜一把抱住,哽咽道,“謝謝瑤瑤。”
褚瑜愣了愣,而后便明白過來,輕輕一笑,“謝我作甚,夫君的弟弟就不是我弟弟了?”
魏鈺將摟的更了,“是。”
霍北瑄洗漱完,換好麻與魏鈺一同去的祠堂,從祠堂出來霍北瑄便見魏鈺言又止,他眸一沉,“表哥說吧,我得住。”
魏鈺別過頭,強忍住哽咽才道,“二表哥也不大好了,你得有個心理準備。”
霍北瑄子一僵,許久后才了,“嗯。”
生在武將家他自小就知道戰場上刀劍無眼,家里人每次上戰場都會好好告別,因為誰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
可之前每次都不如現在這般讓人不安,讓人揪心。
而他也從來沒想過,廣陵那一別,竟是他與父親的最后一面。
“長安城怕是要了,你近日多注意些。”
魏鈺道。
霍北瑄轉頭看向魏鈺,眉間略有疑。
“還有半月便是殿下大婚,可能會有兵變。”
魏鈺道。
霍北瑄面一,“表哥,你...”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魏鈺拍了拍霍北瑄的肩,安道,“我武功這麼好,誰能奈何我。”
霍北瑄垂眸,起拳頭。
他心知這場憂外患的戰爭,怕是不會善了了。
可他沒想到竟還有更大的變故。
次日,邊關急報北戎來犯,朝堂上下頓時作一團。
一陣兵荒馬后,有人提議請太子殿下親征。
朝中近一半朝臣附議。
而另外一半則是稱太子殿下大婚在即,不適合親征。
“國難當前,殿下大婚可延遲。”
“太子妃已在路上,不日便到長安,怎能延遲!”
“可北戎勢危急,豈能因大婚耽擱。”
“如今戰事四起,若殿下能親征,定能鼓舞士氣,再者,大霽儲君皆得有功勛傍,如今正是太子殿下立功勛的大好時機!”
“太子乃國之儲君,眼下各地生,太子需鎮守后方豈能前往戰場!”
“圣上的日漸康復,長安自有圣上!”
“......”
朝上兩派爭得面紅耳赤,卻久久爭論不出一個結果。
太子借著問圣上之意散朝一個時辰再議。
褚明鶴與褚明琛并肩行在宮中長廊。
“此此境,與當年何其相似。”
褚明鶴長嘆一聲,“是啊,當年幾位王爺著圣上駕親征也是如此。”
褚明琛看了眼匆忙出宮的魏鈺,眼里閃過一憂,“當年有褚家立下生死狀代替圣上出征,如今太子...”
褚明鶴也看見了魏鈺,明了三弟的未盡之言。
“過兩日找個機會將阿瑜接回褚家。”
褚明琛點頭,“嗯。”
-
魏家。
褚瑜滿眼驚愕的看著魏鈺,失聲道,“你,說什麼?”
魏鈺輕輕將樓進懷里,哽咽道,“瑤瑤,我知道你會很擔心,但我必須得去。”
“不,鈺哥哥,不要。”
褚瑜推開魏鈺,眼里含著淚,不住的搖頭。
“二叔父,二哥,外祖父,幾位舅舅和表哥表弟都去了戰場,我已是每日每夜的牽腸掛肚,生怕一醒來就聽聞什麼噩耗。”褚瑜哭著道,“你若再去戰場,你我怎麼辦啊。”
“瑤瑤。”魏鈺一把將褚瑜抱在懷里,閉上眼親吻著的發,“相信我,我一定會活著回來。”
褚瑜仍是哭著搖頭。
魏鈺溫聲的哄了許久,見褚瑜緒稍微平復些才認真道,
“瑤瑤,北戎軍在此時來犯,如今朝中已無能領兵前往的將領,他們正在太子親征。”
褚瑜一怔,“太子親征?”
“嗯,北戎軍以殘暴聞名,太子親征多是有去無回,且就算僥幸贏了,太子也回不到長安城。”此時此刻,魏鈺知道有些事不能再瞞著褚瑜,他鄭重道,“瑤瑤,剛剛朝上提議讓太子親征的皆是二皇子一黨。”
褚瑜立刻便明白過來,驚愕的睜大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