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開!”
震怒的咆哮充斥在整個大殿之中,他揮舞的雙臂,像是要驅趕開什麼。
尖銳的聲音如鋒利的刀尖在琉璃上劃過,讓人奇難耐,他捂著耳朵,可不論怎麼用力都阻擋不住烙印在記憶中的聲音,像千萬只蟲蟻一樣爬進耳蝸。
姜肆看到蕭持搖晃的軀,眼中震驚,就在剛剛,通過三讓他睡,想通過催眠的辦法進困擾他多年的噩夢,弄清楚到底什麼才是他解不開的心結。
隨他到了那天的雨夜,通過他的口得知那日被追兵追殺的兇險,進了天王廟,喝了那碗粥。
原本一切都按所想進行,卻沒想到陛下會突然發狂。
這種醫治的方法本是游老告訴的,姜肆在這之前也查閱了大量古書典籍,雖算不上十拿九穩,也能說是有竹。
可陛下忽然這樣,讓堅定的心有了些搖。
蕭持拂開了案幾上擺放的琺瑯寶瓶,帶刺的花枝散落一地,連同水漬和破碎的瓷片,他好像極度痛苦,理智全無,嚨間溢出的低吼猶如一個掙扎著卻逃不出囚籠的困。
姜肆看到他的手快要摁到地上的碎片,趕上前去扯住他的袖,想將他拽回來,卻沒想到蕭持一把甩開了。
驟然失去平衡,姜肆猛地撞在背后翻倒的桌案上,后腰一麻,手心也傳來刺痛,低頭一看,手心上扎了一塊碎瓷片,鮮流了出來,顧不得自己的傷口,將瓷片拔出一扔,踉蹌著爬起抱住蕭持的腰,用盡全力氣將他推到一旁,同時用腳掃開那些碎片。
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姜肆做完這些尚且來不及息,趕翻起來,扶住蕭持的肩膀,低頭喚他。
“陛下,你看看這里,這里是養心殿,不是天王廟了!”
姜肆接連喊了幾聲,急切的呼喚好像有了作用,躺在地板上的人似乎有一瞬的失神,猩紅的雙眸在空轉了一圈,在意識逐漸恢復的過程中,他不停地息著,直到視線落到姜肆臉上。
蕭持臉微頓,眸中的狂躁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之無際的深邃。
就在姜肆以為他恢復理智之時,蕭持忽然手一把掐住姜肆的下,半坐起將拽到自己前,厲聲質問:“是誰給你膽子讓你查這件事的?”
姜肆下意識把住他的手,看他前后的轉變也知道是另一個他又出現了,心中默念不能激怒他,越來越艱難的呼吸卻讓幾乎不能思考。
“不是誰……是我……為了……為了醫治好陛下的病……”
那人的眼神一頓,像是聽到了讓他不能忍和理解的話,手心向上一提,他在耳邊:“你是說,我的存在是一種病?”
姜肆聽到聲音的那一刻,忽然覺到背后掃過一陣涼氣,涌遍全的寒意直達心口,劇烈跳的心猛然一,某一瞬間,好像連害怕都忘了,就是突然覺得眼前的人有些可憐。
“不……不是。”
扶著他的手,發現他已經在漸漸撤去力道了,只是沒有放開。
前殿發出一陣嘈雜的聲響,有人跑了進來,惶急中奔進后殿,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狼藉又混的畫面,張堯頓住步子,眼中布滿震驚,殿昏暗一片,只有一盞殘燈亮著,陛下掐著人的下,臉上戾氣未退,他心中暗道糟糕,剛要說話,耳邊就炸開一聲冷漠到極致的呵斥。
“滾出去!”
張堯看了看姜肆,在陛下再次傳來怒喝之前,只得道:“是……”
他只是聽見了奇怪的聲音,害怕陛下出事,想要進來一探究竟,萬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的景,雖然擔憂姜娘子的安危,但他害怕激怒陛下只會讓姜娘子的境更加艱難。
“出去!”他轉催促同他一道趕進來的宮人,快速退了出去,大殿門“咔咔”聲響,兩壁一合,徹底關上。
蕭持從始至終都未挪開過視線,目一直鎖在姜肆的臉上,他手拔掉上剩下的針,拿在手中看了看,邊的冷笑有幾分鋒利,聲音更是嘲諷。
“為什麼對他這麼上心?你明知在他邊很危險,還是堅持想要治好他的病?”
姜肆抬著下,眼睛只能看著他,輕輕地呼吸著,不知為何,覺得鼻腔發酸,連嚨也似被堵上了東西,難地泛上來一陣陣酸意。
還記得眼前的人醒來之前,痛苦問出的那句話。
“娘,這碗粥,你下了毒嗎?”
人被困在絕無助的深淵中時,一定有兩種念頭最為強烈,一個是死,一個是活。
脆弱的人想死,堅強的人想活。
而一個人如果真的從深淵中逃匿了,再次沐浴下的那個人,披上了盔甲,變得無堅不摧,得以站在此,是因為有人替他承了那些不見天日的折磨。
姜肆搖了搖頭,張口,語氣堅定:“不是他,是你。”
怕他不明白,又重復了一遍:“我想要治好你。”
蕭持眼中錯愕一閃而過,俯下時氣息灼燙,帶著濃濃的警告:“你知道,我們是不一樣的。”
他時時刻刻暴出他的危險,仿佛恐怕別人接近,想起平時看到的那個陛下,雖然也經常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但他會溫地笑。
可他不會。
因為所有困守于心的夢魘都留給他了。
“一樣,是一樣的。”姜肆輕輕重復著,眸中卻是毋庸置疑的堅定。
而那份堅定似乎刺痛了蕭持的雙眼。
“你治好他,無異于殺了我,你覺得,我會同意嗎?”
蕭持著的面,濃濃的威脅意味如繞藤的蛇糾纏而上。
姜肆還是那副神,認真而又堅定,對他說:“救他,也救你。”
救他,也救你。
蕭持的眼瞳微,口的跳停滯了一下,像是被什麼東西一把攥住,呼吸也牽著疼痛。
說,救他,也救你。
在眼中,他不該是一個無藥可救的壞東西嗎?
蕭持低眸輕輕笑了一聲,笑意里毫不掩飾的嘲弄,抬眸,他看著,的燭火投來昏黃的,影影綽綽的人影了幾分真切。
他湊近來,用氣音道:“朕告訴你,我們為什麼不一樣。”
說完,他俯吻了下來。
姜肆的瓣不經意間一涼,在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口中的氣息就已被他虜獲,吞進,咽下,猛然間睜大了雙眼,手捶打他的肩膀,他卻順勢握住手臂,翻將在地板上。
上覆著難以撼的重量,猶如置水中,再多的推拒掙扎都一一被無形化解,久而久之,侵吞呼吸變救贖,齒相依變瀕臨溺死之人的唯一一救命稻草,思緒停滯了,理退卻了。
暗影浮,香意繚繞,昏昏沉沉的空氣中帶了微醺的醉意,連同醉死的人一起沉淪在海底不肯醒來。
直到腰側傳來熱意,姜肆瞬間睜開眼,下意識按住腰上的手,隔了幾層,那只手猶自向上,便也跟著向上,卻因為太用力按到了傷口,疼得悶哼一聲。
只是輕輕一聲,蕭持卻抬了抬頭,見咬紅,眉頭鎖的模樣,微微皺起眉,順著視線向下一看,發現了手上的傷口,連服上也都是跡。
蕭持似是很煩躁,重重出了一口氣,手從服中拿出來,將從地上抱起,輕輕放到床上,半跪在床邊,抬起的手看了看:“什麼時候弄傷的?”
姜肆腦子還有些昏沉,剛剛發生的事歷歷在目,卻好像不能從自己沉溺的那一刻中回過神來。
一切都發生地猝不及防,就好像在催眠他之前沒說明真相,他在親吻時也沒經過的同意,把他引了出來,又送不回去,越過了那道界限,再想收回邁進的腳,當做無事發生,就有些自欺欺人了。
突然后悔自己為何要給自己挖坑,自己跳。
“你把花的寶瓶打碎了,我怕你傷,想拽住你,卻被你甩開了,摔到地上時,我手手一撐,沒想到摁到了碎片上。”姜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得這麼詳細,就是有些忍不住,甚至是帶了些控訴的意味,把傷前前后后的來龍去脈都說得清楚,聲音里卻有一哽咽。
蕭持捧著的手,眼皮一掀:“既然知道我很危險,為什麼不離我遠點?”
姜肆一怔,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這種時候怎麼還會問出這種話?
蕭持與四目相對,短短幾個呼吸間,他忽然別開眼,起,他走到翻倒的案幾旁,將的藥箱提起,轉走了過來,姜肆吸了下鼻子,也不說話,默默地看著他。
他蹲在邊打開藥箱,作有些急躁,在里面翻找了很久,才不耐煩地轉過頭來,問:“哪個是止的傷藥?”
姜肆看了半天,突然破涕而笑,踩了踩腳踏,挪著屁到他那邊,彎下腰:“我自己來吧。”
蕭持按住出的那只右手,放回上,又問了一遍:“哪個是?”
姜肆抬了抬眸,水在眼中打轉,莫名的覺抓撓著心,讓的作都變得遲緩,抬手指了指:“你右手邊那個翠的瓶子。”
蕭持低頭一看,很快找到指的那個,又吩咐外面候著的宮人端上一盆清水,張堯戰戰兢兢進來又戰戰兢兢退出去,看到姜肆沒出什麼事,微微松了一口氣,人走后,蕭持用手巾蘸了清水,給清理了傷口。
姜肆看他的作并不笨拙,反而很嫻,沉默了半晌才張口問:“你也會包扎傷口嗎?”
聲音很低很小,要很仔細聽才能聽到,但只要一出聲,那人的全就會繃了,下意識去傾聽的聲音。
“以前在軍營里,經常做。”蕭持回了一句,聽起來漫不經心的。
“哦……”姜肆覺得他有些不耐煩了,也不再開口,直到他將的傷口包扎好,起的那一刻,姜肆抬頭看著他,“我可以告退了嗎?”
蕭持形一頓,邊忽然彎起弧度,似笑非笑地看著:“你不是聲稱要治愈好朕嗎,現在就打退堂鼓了?”
“不是,”姜肆極力否認,解釋道,“只是今日不宜再繼續了。”
他出來了,那個理智一點的陛下不在,姜肆不敢貿然行。
只是按以往的經驗,這個陛下并不會存在太長的時間便會變回去,所以姜肆還沒有那麼恐懼。
可是那人卻忽然俯下了,近在咫尺的臉放大在眼前,讓姜肆的呼吸一頓。
“朕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請神容易送神難,這次恐怕非你所愿了。”
“來人!”
姜肆瞪大了眼睛,看到張堯躬著走進來。
蕭持著手,將東西隨手扔掉,吩咐張堯道:“把帶到含英殿,沒有朕的允許,不準踏出去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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